但同时,她也感觉到来自程崎那边的隔膜。
程崎对她,也是留了一手。
周珩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就沉默了。
直到程崎那边突然问:“你还在么?”
周珩这才醒过神:“在,我刚才在想事情……”
“啧,我在这里,你还能想谁?”程崎半真半假的来了一句,又在无形中将关系拉近了些。
周珩睁着眼睛说瞎话:“在想许景枫,他要跟我解除婚约了,但作为条件,他希望我能为他筹办一场宴会,为他将渐渐失去的人脉拉回来。”
程崎仿佛冷笑了声,声音是从鼻腔里出来的,随即说:“垂死挣扎。”
周珩说:“谁说不是呢。可是到了这一步,他不挣扎,就是要躺平等死了。”
程崎没接这茬儿,遂话锋一转:“婚约一解除,许景烨就要接班了吧。”
周珩皱了皱眉心,没有生气,却仍是忍不住给他一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真讨厌。”
程崎闻言却笑了:“好好好,我错了,那我认真地说一次——等你们解除婚约了,许景烨就要迫不及待的上位了吧?”
听着还是很别扭。
周珩只说:“到时候要看家里安排。”
“呵。”程崎的笑意又多了一丝嘲讽,“说得好像你很不情愿一样,你不是一直在做铺垫么?”
沉默了几秒,周珩来了一句:“程崎,你是不是在吃醋?”
程崎没声了。
周珩又道:“我知道你不爽,你要是有本事,就阻止这一切,要是没本事,就闭上嘴。”
周珩的语气并不苛刻,反而还很柔和,说话时也是在微笑的。
直到话落,她直接将电话挂断,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他。
随即将手机扔到一边,直接起身进了卧室。
……
另一边,程崎却握着手机安静了许久。
他的眸色很深,就盯着前方一点,半晌没有动。
事实上,此时的程崎,人已经不在江城,而是在比邻的历城。
茅子苓就是从这里失踪的,可是后来他得到的消息,却都指向春城。
这样的跨度,令程崎立刻想到非常不妙的地方——拐卖。
而此时此刻,他就坐在历城某酒店套间的写字台前。
他面前散落着一些资料,还有一个笔记本。
那些资料有的是和茅子苓有关,有的则是和陈凌有关,还有一些是陌生人的,本与他无关,却因为陈凌而不得不牵扯进去。
就在前不久,程崎才去见过陈凌的亲妹妹钟钰,也因为钟钰这层关系,令他得知为何她们姐妹会分开,一个流落到孤儿院,一个则被收养。
陈凌身患癌症,已经时日无多,她如今还有一个遗愿,就是为死去的父母复仇。
另外,程崎还在陈凌的牵线下,以微信的方式认识了一个她的同谋。
而这一次,他来历城,就是为了躲避江城的耳目,与微信上的这个人见面的。
其实这几天,程崎的心情非常差,只因他得知,陈凌已经和那些人联合起来,策划了一系列犯罪事件。
就因为那些事,令她不惜将自己也算计进去。
程崎很想亲自去江城女子监狱探监,当面问她为什么。
可陈凌去拒绝了,还托钟钰告诉他,说:“人生在世,总要为自己做点什么,哪怕坚持到最后失败了,也不愧于心。”
想到这里,程崎叹了一口气,靠着椅背合上眼。
他的脑海中又一次闪现出在立心福利院时的场景,那时候他们都还小,陈凌比他们大上近十岁,一直都很照顾他们几个。
茅子苓和林曾青关系最好,而他则是这个小团体中唯一的男生,平日里没少被她们“欺负”。
哦,这么说也不准确。
其实小团体中还有另外一个男生,只不过他不是孤儿,而是因为父母在立心工作的缘由才和他们相识。
那个男生姓季,后来长大了做了法医,还和茅子苓成了男女朋友。
可是在茅子苓失踪这件事情上,那姓季的小子却一点都不上心,就只会按照程序办事,通过公安机关的途径去寻人,没有半点效率。
按照他那种找法,等他找到人了,怕是茅子苓早就遭遇不测了……
很快,程崎又想到了周琅,想到在她遭遇绑架之前,他们的那次见面。
那天,他提议说等她长大了就结婚,他要将她带离周家,那她就不用再胆战心惊的生活了。
他还问她,如果他能给她力量,她愿不愿意把自己给他。
周琅没有回答。
他看出了她的犹豫,所以没有继续追问。
如今再回想起来,这件事反倒成了遗憾。
如今,他是不会再问出那样的话了。
思路停在这里,程崎长长的呼了口气,再睁开眼拿出手机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五分钟了。
程崎便将那个人的微信点开,正准备打字。
这时,门外却响起门铃声。
程崎快速走向门口,透过猫眼看出去,只见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那儿,却是侧身的,由于角度关系面容看不清楚。
程崎问:“是谁?”
门外的陌生男人回道:“是陈女士叫我来的。”
程崎向后错了一步,同时将门打开。
门外的男人也在此时转过头来。
两人目光一对,彼此都是一愣。
竟是认识的。
门外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故,许景枫的律师。
而韩故因为要帮许景枫处理一些业务上的问题,也见过程崎的资料,只是没见过本人。
几秒的沉默。
程崎率先开口:“先进来。”
韩故踏进门口,等门板合上,才伸出一只手,说:“你好,程先生,没想到你我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程崎不动声色的与他回握:“韩律师,你的大名我可是有耳闻的,不过这次见面的确让人意外。”
……
说起来,陈凌的故事是俗套的,可它却发生了。
她和妹妹在父母双亡之后被迫分离,一个去了孤儿院,一个则被父母生前的同事收养。
而事实上,陈凌那时候已经懂事,在母亲临死前,也亲耳听到母亲的描述,将父亲被害的真相告知。
这些事,一直搁在陈凌的心里,已经成了魔。
此后多年,陈凌四处寻找妹妹的下落。
幸运的是,她找到了,妹妹跟了收养的那家人姓,叫钟钰。
不幸的是,在她们找到仇人的时候,却发现报仇的路是那样艰难,而且不仅要报仇,还要全身而退,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这时,陈凌认识了一个人,他叫常智博。
陈凌对他心生爱慕,却也发现他身上也背负着血仇。
于是,他们就成了同谋。
作为交换,他们要帮助对方完成复仇计划。
然而为了这个计划,他们却不得不先一步触犯法律,去坐牢。
此时,酒店套间里。
打从韩故进门,程崎就一直沉着脸。
他耐着性子,目光冰冷的听韩故将故事始末完整的描述一遍,心里难以抑制的升起愤怒,第一句便是:“复仇的方式有很多,未必要赔上自己的命,你和常智博都疯了,却还要拉着我姐一起下地狱。”
韩故却很平静:“地狱早就在她的心里了。路,是她自己选的,也是我们自愿的,没有人逼迫。这条路很艰辛,容不得丝毫动摇,但凡心智不够坚定的,但凡还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我们都不会让她加入,她这个仇也一定报不成。”
说到这,韩故看了程崎一眼,如此说道:“你没体会过这样的痛苦,自然就不会明白我们宁死也要完成的迫切,那就是我们坚持活到现在的意义。”
程崎听了不禁冷笑:“你怎么知道我没体会过?”
韩故没接话,也没打算刨根问底。
他这次来是因为陈凌的力荐,说她有个在孤儿院看着长大的弟弟,如今十分了得,而且很有责任感,一定能帮上忙。
韩故起初是抗拒的,但后来再一想,陈凌的眼光他是信得过的,来见一面,先探探虚实也好,如果见了面认为此人不合适,掉头离开便是。反正这个人是个陌生人,也不知道他们后续的计划。
半晌,程崎再度开口:“你是律师,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你以为自己懂法,就有本事躲得过去?”
话虽如此,程崎却看得出来,韩故这个人连死都不怕,何况是触犯法律。
“那你呢?”韩故接道:“我听说你和长丰集团的合作,就是帮他们洗钱。你以为自己有三头六臂,还是觉得法律会对你额外开恩?”
程崎倏地笑了,仿佛并不介意被韩故知道:“你倒是一门清,是不是还打算要挟我?”
韩故却摇头:“相反,我要和你谈个条件。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但我们的计划,也请你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不参与,我就当自己没来过。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是不可能停下来的……再说,陈凌也等不了了。”
听到这话,程崎拧起眉头,跟着问:“等不了是什么意思?”
韩故说:“她的病……也就这两个月吧。而我们的计划,将会从她离开后正式展开,第一步就是要帮助她妹妹钟钰,在这件事情上全身而退。这是我们对她的承诺。”
程崎瞬间没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