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是我自私,我无理取闹, 我瞎扯乱说好了,可是宋轻沉, 我真的好想跟你一起毕业啊。”
晚上回教室的时候, 应明岑的眼眶还是红的, 班里绝大多数同学都在,宋轻沉进来时,感觉到许多双目光都在看她, 或者是惊诧的,或者是慕羡的, 还有更多连她也形容不出来的意味。
她扯着应明岑, 从众人的视线中走过,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晚上第一节 晚自习,六班跟五班换了课,老杨拿着大蛋糕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宋轻沉才知道那些目光是什么意思。
高二年级的最后一个夜晚,老杨才第一次放飞自我,自掏腰包买了个大蛋糕,上面连根蜡烛都没有,只简单的写了几个字,一路顺风,高考顺利。
把眼眶微红的应明岑都看笑了,在下面偷偷吐槽,“这祝福语的水平,还没有我给人写对联写的好。”
被宋轻沉用胳膊肘碰了一下。
蛋糕买是买回来了,也没有怎么吃,都用来抹了,一个个用沾着蛋糕的手指往别人脸上画龙,头发上沾油,嘻嘻哈哈一节课,弄的隔壁班同学也不安分,好几个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溜出来。
“你们班这么热闹,干什么呐?”
也没有干什么,只是蛋糕满天飞,且无一幸存。
宋轻沉脸上,头发丝上都是乳白色的蛋糕,顺着她的脸颊往下落,像是一只花猫,她从旁边找来湿巾纸,好不容刚刚擦掉一块,又被抹上,一道又一道,还有人伸着手指往她脸上划。
刚开始老杨还站着讲台上吆喝两声,后来见场面控制不住,也就不管了,拿着教鞭摔打讲台,“以后再这样浪费食物,就把家长叫过来咱们三个人唠唠嗑。”
无人理会。
五班动静太大,最后引来了年级主任。
戴着眼睛的历练女人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的走进来,随后先把教室中的老杨叫走,临走之前,老杨对着教室中还在追跑乱打的学生翻了个白眼。
“好好庆幸吧你们,最后一次替你们背锅了。”
班里没有一个人在反省,反而一个个都在欢呼,老杨走了之后,更是无法无天,几个学生兴致起来,玩起来了超级模仿秀。
有人单手掐腰,扭着站在讲台中央,抓起来教鞭在讲台上敲三下,瞪圆了眼睛。
“你们,真是不像样!”
引起下方一片骚乱。
“哄堂大笑了同学们,这货干啥啥不行,copy老杨第一名啊。”
闹腾了一个晚上,老杨最后一节课才被放行,她指挥着学生们收拾残留现场,同时宣布噩耗,“开学后第一周班级评级,如果咱们班拿不到第一名。”
“会怎么样?”
老杨扫过他一眼,“扣减班费。”
有时候,天堂和地狱仅是一线之隔,前一秒还在嘻嘻哈哈,下一秒就垂头丧气,连收拾桌椅都有人在哀嚎。
“妈的,这劳什子学校变着法的割韭菜,真JB坑。”
“老子热腾腾的零花钱还没进口袋就要被充公。”
老杨镇定的站在讲台之上,没有具体把揪扯的过程说给所有人听,只是哼笑,“不想交钱就努力,至少一周之内不要被扣分。”
“我们要永远相信,前程是光明的,过程是曲折的,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班内一片安静。
有人说,“老杨,少刷抖音。”
在老杨发飙之前,那人假笑,“不对,是Tiktok.”
还有人接茬,“瞎说什么,咱们杨老师是未来的七中政治主任,专抓你这样不识趣的,前途一片璀璨。”
宋轻沉默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高三暑假只放一个月。
学校很快就通知,让这帮即将升入高三的学生八月中旬左右返校补课。
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宋轻沉没有怎么回家,她待在医院的病房里,把各种课本都往病房搬,平常没有事的时候,一头守着父亲,一头抓紧看书。
医院的护工阿姨目瞪口呆,“你成绩一定很好吧。”
宋轻沉支支吾吾,最后说,“还、还好。”
护工阿姨给父亲弄好喝水的吸管杯,一边对着叹气,“唉,要是我儿子高中的时候能有你一半努力,我也不至于让他一毕业就去当兵啊,人家都是从大学里走的。”
“现在部队上一呆就不回来了,平常我们想见个面都见不到。”
宋轻沉还没到弄搞懂各路走法好坏的时候,只能勉强接茬,“这样回来的话,应该,解决工作吧。”
父亲今天精神不错,随便聊了几句,“男孩子,吃点苦就吃点苦吧,不吃亏就是了。”
短短一个月时间,宋轻沉把高中三年的东西全部重新过了一遍,她找来了一份去年的考试大纲,按照大纲里面的层次逻辑一一梳理,查漏补缺,经常梳理到头疼,又起来伸个懒腰。
想到什么,从自己的练习册中翻出来一道错题,抓起来手机拨给周池妄。
一接通,宋轻沉便磕磕绊绊的说,“你、你看看上次期末考试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学校发下来的答案,是不是、有点问题?”
那头没有人说话,仅有呼吸的声音,不算急促,缓慢有序。
“周池妄?”
“是最后一道题吗?我帮你看看可以吗?”
宋轻沉一怔。
女生的声音。
她拿起来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怀疑自己打错了电话,可名字的的确确是周池妄,甚至名字的前面还有一个字母A,被他手动填写的。
她稍稍蹙眉,在琢磨措辞,想着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了什么。
“那个……”她仓促的回,“没、没什么事,要是不方便的话就、就下次再说吧。”
径自挂断电话,又舒了一口气。
吓死她了。
开始反思,下次是不是不该贸贸然给他打电话,容易引起误会。
她在走神,盯着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研究了几分钟,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怎么看怎么觉得答案是错的,而她才是对的。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宋轻沉手指一颤,差点摔了手机。
她盯着屏幕上的头像和人名,犹豫一下,才接起来。
小心翼翼,“喂?”
那头声音倦懒,绵长的尾音没入清冷的嗓音中,“哪道题?”
宋轻沉手里捏着月考卷子,扯来扯去,她没有直接回答,问的小心,“你、是不是不太方便。”
顿了顿,“刚刚接、接电话的是谁啊?”
低沉的笑声自周池妄喉咙中挤出来,像是一个个气泡在胀破,“在意?”
当然有点在意,宋轻沉默默的想,认识这个人这么久,很少在他身边见到除去她之外的女生。
但她不直接承认,眼珠在转,“你……爱说不说吧。”
那头没有说话,似是不着急,也不挂断电话,故意在吊着她的胃口。
吊的她好奇又烦躁,“是我认识的人吗?”
周池妄在电话那头淡淡的笑。
“一个班的,白芷婷。”
宋轻沉又是一愣,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你、你你跟你们班……”
太过于惊讶,再加上本来就是个小结巴,她话都说不出来,“兔子还、还不吃窝……窝边草。”
周池妄在电话的那头懒散的回,“首先,我不是兔子,其次,这是个伪命题,它吃窝边草。”
宋轻沉才不管这么多,她小心翼翼的问,“叔叔知道吗?”
周池妄漫不经心的眯眼,“哪个叔叔?”
“周叔叔。”
“客厅。”
除了周池妄的父亲,宋轻沉是在想不到还能有哪个叔叔,她本想嘲笑周池妄也有犯傻的时候,却忽而想到什么。
一瞬间,没怎么看过狗血小说和狗血电视剧的宋轻沉也脑补出来许多乱七八糟的剧情,面色大变,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带起来小桌板的笔和卷子哗啦哗啦的往下掉。
“你你你、你该不会把她怎么着了吧?”
父亲都带着女儿找上门了。
周池妄嗤笑,话说的懒散,“没怎么,她父亲有求于我家。”
不咸不淡的嘲弄,“脑补能力这么强,作文也没写满分。”
与此同时,旁边宋轻沉的父亲也注意到了宋轻沉这边的动静,艰难的转过身来,“轻沉,怎么了?”
宋轻沉一顿,连连摇头,“没、没怎么,不小心吧东西碰掉了。”
说着又抓紧电话,听着那头半凉半低的声音远去了一点,似乎是在跟人对话,一秒切回,“数学最后一道。”
“答案拍过来。”
挂掉电话之后,宋轻沉从东西全部重新收拾起来,又举起手机相机,对准密密麻麻的答案,发了一张照片过去。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微信那头的回过来消息。
【错的】
宋轻沉很快又收到一张照片。
里面清清楚楚的拍出来最后一道大题的全部运算过程,字迹苍劲有力,笔走游龙,整齐还好看,在试卷的上方,还挂着一个大大的对钩和满分标记。
周池妄的手写体。
宋轻沉看了一会儿,又对比自己的解题过程,这才发现,她忽略了一个隐含条件,无端扩大了解的范围。
与此同时,白芷婷规规矩矩的周池妄大房间的沙发上,看着他低着头,懒散的半倚在转椅里,灰色短袖衬衫往下坠,隐隐露出胸前线条。
她抓起手边的保温杯,平静开口,“是五班的宋轻沉吗?”
周池妄在拍东西的过程中,掀起眼皮不咸不淡的扫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