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七站在楼下,手指被吹得有些僵硬。披散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她低着头,沉沉地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弹出的新消息,嘴角微微抿着,情绪不太好。
许久,她动了动有点僵硬的手指,删除了那条微博。
她这样表达,或许是不太好的。
她的本意虽然只是单纯地和fuhu对线,但是脱离了那个空间,在社交媒体的大环境下发表内涵漫画,好像呈现出的恶意比她想象得还要大。
林意七轻呼了一口气,走进单元楼电梯,心里依旧有些发闷。
趁着电梯上行的功夫,她又发了一条微博。
【对不起,上一条漫画是我有些冲动了。只是想开一个玩笑,但是似乎玩笑开得有些过了,请大家不要传播了。】
点击发布,刷新了一下,出来两条刚发的微博。
还有一条是fuhu一秒钟前发的。
【合作愉快,日后仍是朋友。@照猫娱乐】
这是……官宣不再续约了?
以后也不再直播了吗…
林意七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短暂失神片刻,心下不知涌起什么情绪,闷闷的。
电梯到十一楼,她掐了手机,打开门。
屋子里的灯是开着的。
林意七有些诧异,但很快,她就看到玄关边放着一个黑色手提袋,视线略偏,很快就看到了沙发上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冲锋衣,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上,冷冽衣角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
他懒散疲倦地陷在沙发里,几天没见,他的头发好像又长了一些,随意地抓了抓,垂在眼角。
他敛着睫毛,视线落在手机上,不知在看到了什么内容,眉心微微凝起。
听到门口动静,他缓缓抬头,漆黑的视线落在林意七身上。
林意七站在玄关边,看男人散漫又桀骜的靠在沙发上的身影。
一瞬间,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直播间。
“你回来了呀。”林意七莞尔,“去外地出差吗?”
扶槐陷在沙发上,审视一样的目光缓缓收回,又看向手机,“嗯。”
回应得有些冷淡。
林意七抿了抿嘴角,一边换拖鞋,很自然地问他,“外头冷吧,要入冬了,多穿点呀,小心感冒。”
房东没有抬头,视线仍落在手机屏幕上,手指小幅度从下往上滑,不知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才缓缓抬起头,慢声慢调哼笑一声。
“你是在关心我?”
不是疑问句。
林意七很明显地感受到,这句话的语调是反问、质疑的,带着一些嗤笑的。
有点怪异的口吻。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抬头去看他。
对上口罩之上,那双含着浓浓嗤意的瞳孔,她的心底微微沉了沉。
好像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拳。
林意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捏着手心,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一股委屈的情绪忽然漫上心头。
“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她的声音委屈,细细软软,刚从寒风中走回来,语调里还带着一点鼻音。
扶槐愣了下,抬头看她。
她站在玄关,穿了厚厚的摇粒绒外套,戴着卡其色的毛线帽,一小张瓷白的脸被衬得几乎透明,澄澈的眼睛睁大,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扶槐凝视着她,漆黑瞳底掀起讳莫的情绪。
半晌,收回目光,疲倦吸了一口气,说,“没什么,不要在意。”
他和一个小孩计较什么。
林意七情绪本来就不高,莫名其妙挨了个冷刀子,又委屈又觉得生气。
她只是平时装得温柔,又不是没有脾气的。
莫名其妙地被他阴阳一嘴,她也是会不开心的好吗!
林意七撇撇嘴,把手上的东西往玄关上重重一搁,就踩着拖鞋去书房了。
砰一声,书房门抖落不少灰尘。
沙发上,男人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手臂下垂,后仰着头往天花板。
客厅吊灯的冷色调灯光下,他的肤色惨白,眼下乌青又重了几分。
视线偏移,落在刚刚林意七掷的玄关上。
很小一个东西,黄灿灿的。
好像是皮卡丘。
“啧……”
扶槐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揉着眉心站了起来。
微信上,林乌宇又发来消息。
一个截图。
那小画师十分钟前发的道歉微博。
【这小朋友行啊,格局打开了】
扶槐勾着拖鞋走了两步,慢悠悠地拣起了被掷在玄关上的小东西,咬着舌头松散倚在沙发后。
是个皮卡丘造型的汽车挂件。
手指对着小皮卡丘的肚子轻轻捏一下。
bibi~
橡胶摆件就发出声音来。
很幼稚。
扶槐垂着眼,定定地靠在沙发后。
手指漫不经心地捏着皮卡丘。
脑海中浮现起林意七弯着唇角、笑吟吟地递给他皮卡丘创口贴和加湿器时的模样。
她捏着小礼物,亮晶晶的美甲扣在黄灿灿的皮卡丘上,说话细声细气。
突然被问到奇怪的问题,乌溜溜的瞳孔紧张得四处打转,自以为不会流露出分毫紧张情绪,实际上暴露得非常明显。
乍一看和网上认识的小画师不太一样,相处久了倒觉得挺合理的。
就是鬼机灵一个小孩,有点小脾气。
人倒是挺善良。
舌尖抵着牙齿琢磨了一会,他又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间门。
似乎在思索小孩子要多久才能消气。
想到什么,他打开微博。
果不其然,看到群聊里熟悉的id在滚动。
搬砖七:我的新房东怎么比某人还怪啊
搬砖七:莫名其妙
群友:
【怎么啦怎么啦?】
【放个耳朵】
【我怀疑你在暗示某F姓主播,fu爹还有5s到达战场】
林意七蹲在书房的小沙发上回信息。
【大胆点,是明示】
【让那个狗来逮我】
回完消息,她就把手机丢在了沙发上,然后抱着膝盖,将脑袋埋了进去。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
她都已经表现得那么友好和温柔了,他却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是不应声就是阴阳怪气地呵两下。
即使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强求别人接受善意,但是他总是这样好心当成驴肝肺,时间长了,她也是会难受的好吗。
她的心又不是钢铁做的………
林意七埋着脸,呼出的热气打在手背上,逐渐晕开湿气。
她一边生气,埋怨着房东。
可另一边,脑子里又浮现出另一个认知:她并没有立场生他的气。
在她即将流落街头时,是房东好心收留了她,让她有个地方住,而且她又不是房东的朋友,甚至连邻居都算不上,就更加没资格生他的气了。
林意七越想越觉得憋屈。
她明明就是很生气,可脑子里的理智又要不断告诉自己她没资格生气,两种矛盾的认知相撞,她更加烦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