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意似乎对蒋东林说过许多话了,他向来温和的面容有些破碎,连拄着拐杖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蒋桃过去,轻轻喊了一声,“妈,你下来好不好?”
陈婉意突然尖声道:“你别喊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她喊时,身子还在乱晃,像是随时要掉下去一样。
蒋桃喉间哽咽,眼泪也只是强撑着,“爸他是做错了许多事,但是你别折磨你自己好吗?你长这么漂亮,还有个很爱你的丈夫,即便你不要我不认我,你以后也会有别的可爱听话漂亮的女儿的,你别冲动下来好吗?”
陈婉意开始哈哈大笑起来,“我去哪里要孩子?我生完你之后就再也不能怀孕了,这都是你爹惹的祸,还有你,我为什么要生下你呢?你明明知道妈妈因为小三的事身陷囹圄抑郁了大半生,你明知道小三是过街老鼠,即便是被迫被诬陷,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为什么还要去做小三!为什么!蒋桃!蒋桃!你为什么!要往妈妈地心窝子上直戳!”
她喊得很大声,嗓音似乎都喊破了,话语里饱含着厚重地悔意恨意。
蒋桃僵住,她辩解:“妈,我没有做小三,我没有,你听谁说的?”
陈婉意还在笑,笑的出了眼泪,“听谁说的?有人给我发来了一个网址,说让我看看我的好女儿长成了什么鬼样子,它说我做人小三道德败坏,说我生出的女儿跟我一个德行,专门做人小三破坏别人家庭,哈哈哈哈蒋桃啊蒋桃,你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不要你吗?就是怕你跟着我被人骂小三的女儿是臭街老鼠,你起码跟着蒋东林,他人坏是坏,但他有钱有势,没人敢当着他的面骂你是小三的女儿,可是你呢,你就是这样成长回报我的吗!勾搭自己的老师,破坏别人的感情,蒋桃啊,你可给我长脸!”
蒋桃白着脸,眼泪没忍住,一个劲在哭,“不是的,不是的,妈,我没有当小三,我没有破坏别人的感情,我没有。”
陈莫莫此时也说了句,“阿姨,蒋桃真的没做小三,她跟季老师是毕业后——”
陈婉意却没听,她大声笑起来,眼泪一颗颗从她眼里流出来,她看着蒋桃,目光呆滞,像是在看自己的人生,她喃喃:“不重要了,我没爸妈了,我的人生早就被毁了,我寄予厚望想让她过清白人生的女儿也前赴后继我的老路……”
她笑声低下去,直到没有。
陈婉意环视了一圈,眼泪无声在流,她轻声,用旁人都不能听到的音量慢吞吞自问了一句:“可我的人生明明应该一片光明的,为什么呢?”
于此时,周遭消防人员面部一紧,还不到半秒的时间,就见陈婉意嘴角绽放了一个无声的笑,她眼神空洞,张开了双手,沿着天台边缘跑了起来。
蒋桃害怕地发抖,“妈,你别动,我错了,你别动了,我错了好不好……”
陈婉意没再回应她,她只是淡淡笑了下,然后在蒋桃瞪大地双眼中,猛地跳下了楼。
陈莫莫没来得及去捂蒋桃的眼睛。
“妈!”蒋桃心脏一空,她撕心裂肺喊了一声,然后猛地跑向天台围栏。
消防人员猛地抱住蒋桃,怕她再跳下去。
蒋桃瘫坐在地上,浑身冷的发抖,她眼泪一直在流,口中一直在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她那么怨我,是我做错了吗?”
陈莫莫抱住她,眼眶红着,“蒋桃,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
蒋桃推开陈莫莫,站起身,她眼泪无声流着,踉踉跄跄地走到蒋东林,踢开了蒋东林的拐杖。
他本来正要走,拐杖被踢掉,他脚下踉跄了下,扭头看向蒋桃。
他比蒋桃平静的多,面上没有眼泪,没有悲悯,只有一丝丝麻木,像是为了伪装他一颗冷硬十足的心。
蒋桃还在哭,她问:“我妈死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就这么平静的走了,是来围观一场事不关己的闹剧吗?”
“蒋东林,你但凡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就该跪在这里,跟我妈磕头赔罪!”
“我妈当初就不该心软,只是开车撞瘸了你的一条腿,就应该以怨报怨弄死你完事。”
蒋东林很平静,他是真的很平静,陈婉意是他年轻不懂事的一时心动,可心动过后也就那么回事了,所以他对陈婉意没有愧疚,对蒋桃也没有血浓于水的父女情,他久居高位,感情在他眼里一直很淡薄,权利跟地位才是他所追求的。
平日里,蒋东林尚且还能跟蒋桃装一装父女情深,但眼下蒋桃眼下挑战着他的父亲地位,即便是亲生父女,这也让他心里生怒,他俯下身,捡起拐杖,语调平静地撕开蒋桃勉强维持的坚强。
他道:“婉意跳下去时说什么,说你做人小三,怡怡,你清楚知道谁才是压死婉意的最后一根稻草?促使她站在天台上的原因可能是我,但让她心死如灰跳下去的原因却只有你。”
陈莫莫在一旁听的心脏骤缩,她怒道:“蒋先生!请你闭嘴!”
蒋东林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蒋桃身体在发颤,她站不稳,紧紧咬着唇,慢吞吞蹲在了地上。
眼泪混着鼻涕将她的脸弄得湿泞不堪,她心脏很疼,像是有一只手在无形的抓着自己。
“你清楚知道谁才是压死婉意的最后一根稻草?促使她站在天台上的原因可能是我,但让她心死如灰跳下去的原因却只有你。”
蒋东林的话在蒋桃脑海无限循环,蒋桃痛的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陈莫莫见她这样,心疼的抱住蒋桃,她跟着掉眼泪,“蒋桃,别这样,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蒋桃在陈莫莫怀中痛苦出声,天台上的风把她的哭声吹得破碎不堪,“莫莫,我没妈了,莫莫,我心好疼,莫莫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莫莫,我该怎么办?”
陈莫莫抱着她,似乎能感知到她的痛苦,一直在说,“蒋桃,不是你的错,你没做小三,你没做小三,不是你的错。”
蒋桃哭的嗓子都哑了,手紧紧揪着陈莫莫地衣服,“可是不是我的错,是谁的错?我妈她怨我恨我,给她人生又增添了新的污点,她明明那么努力地想摆脱掉小三这个名声,可是是我,莫莫,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陈莫莫觉得任何话语对于此刻的蒋桃来说都是没有用的,陈婉意跳下去地一瞬间说的话已经早就深深植入了蒋桃的脑海里。
她望着天,远处地天际线很低很低,大朵乌云堆在天上,像是要下一场大暴雨。
陈莫莫觉得蒋桃的人生中似乎也要迎来一场暴雨。
可是分明暴雨还没有下,她已经开始心疼起来蒋桃。
作者有话说:
不是be文T^T
只是蒋桃她有点苦。感谢在2022-07-06 22:29:08~2022-07-07 19:5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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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蒋桃最后哭晕在了陈莫莫的怀里。
醒来时, 人是在季镜年家中躺着的,她没起身,只是扭了下头, 落地窗外下了暴雨。
窗外灰蒙蒙一片。
她起身下了床,走到落地窗前, 蹲着抱住了膝盖。
好冷,明明是夏天,怎么这么冷。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熟悉地脚步声,她知道是谁。
季镜年站在她身后, 单手插兜,垂着褐眸低低看着她, “起来吃点东西。”
蒋桃说,“不饿。”
季镜年没强求,折身到床尾拿了空调毯敞开,披在蒋桃的肩膀上,他说:“蒋桃,你没有做小三。”
蒋桃说,“嗯。”
季镜年走到她跟前, 蹲下身, 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是一张无声痛哭地巴掌脸。
眼泪大颗大颗滑过脸颊,砸在季镜年的掌心上,落在地板上。
他眉头颦了下, 扶着她的后脑勺, 将人压进了怀里, “别闷着, 哭出声来, 我在你身边。”
蒋桃依旧没出声,但她一只手缓缓揪住了季镜年的衬衣衣袖,眼泪汹涌地流着,很快将季镜年的胸前泅湿了一大片。
两人就这么蹲着,一个人趴在一个人怀里。
窗外在落着大雨,玻璃窗很隔音,听不到丝毫雨声,可季镜年知道外面的天气有多恶劣,犹如他知道此刻的蒋桃心情有多压抑。
半个小时候,蒋桃从季镜年怀中轻轻挣了出来。
她一双眼哭的肿起,看着季镜年,很低的声,“季老师,我这几天可不可以在莫莫家住?”
季镜年还没说话。
蒋桃就抬头,哀求的语气,很小的声,“季老师,别拒绝我,别让我为难,好吗?”
季镜年喉结上下动了动,他说,“好。”
开车送蒋桃去陈莫莫家的路上,蒋桃靠着副驾驶睡着了,她脑袋歪向车窗那一侧,离季镜年有很远地距离。
等红灯时,季镜年点开手机,看了眼校园论坛。
那条说蒋桃是小三的帖子还在,当时他认为清者自清,并没有将这种贴在放在心上,可他忘记了人言可畏。
陈婉意的死似乎成了蒋桃做人小三的罪证,帖子上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许多唏嘘蒋桃竟然真做小三的新帖。
他微信上联系了校内的朋友,请他帮忙跟校园版主的负责人说一声,这段时间但凡是讨论蒋桃是否小三的帖子都给删了。
朋友说好。
没一会又发来一条消息:【版主说行,但是镜年,这种事越压越能激怒学生的怒火,到时候学生一股脑全涌向蒋桃的微博,到时候她上微博一看,全都是辱骂,她会崩溃的。我建议你发个声明,可以放一些证明你跟简雨柔没分手期间,跟蒋桃大学期间确实没任何暧昧关系。】
一件事情要证明它的存在很容易,只要存在都很有痕迹,但要证明它不存在,就难如上登天。
莫须有的东西怎么证明它没存在过。
两个月前加上的好友添加记录?不具备信服力,会被人说临时伪造。
唯一的办法是澄清当时他跟简雨柔分手的理由,说简雨柔恋爱期间出轨劈腿未婚先孕,这不道德,而且简雨柔是他恩师的女儿,只是在感情上背叛了她,人品并没有坏到要让季镜年把出轨未婚先孕这些人生污点放到网上供网友学生围攻辱骂她。
季镜年给朋友回:【嗯,我在想办法。】
陈莫莫在楼下等着,季镜年没上去,揉了揉蒋桃的脑袋,“什么时候想回来,给我发微信。”
蒋桃背对着季镜年点头,说好。
目送着蒋桃跟着陈莫莫上了楼,他才开车回了家。
到家时,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
来自于恩师简章行。
【镜年,我是雨柔,我听说了蒋老师妈妈的事,论坛上的帖子也浏览了一些,蒋老师没事吧,需不需要我跟你同时发声明说下,我们分手是因为其他原因,并不是蒋老师插足,因为你把我好友删了,我又不记得你的电话号,只能用我爸的手机给你发了。】
季镜年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好一会,才将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很快。
简雨柔说道:“喂,季老师吗?”
季镜年开门见山,“麻烦你跟我同时在论坛上发下声明,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