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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静的氛围里, 能听见时间在耳边缓慢流淌。
曲懿歪着脑袋,莫名升起带有恶趣味的好奇心,“要是我说不行,你会和上次一样妥协?”
沉默片刻,温北砚一本正经地摇头,“不会。”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行动,拉过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侧,陷入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中。
这间距过于危险,好像一个不留神,就能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曲懿垂眸,瞥见被自己攥得不成样子的桌布,指尖因用力泛起一圈白色,她的裙摆就搭在一旁,平整的不见丝毫褶皱。
衣服没怎么乱,心跳先乱了,尤其在对上他那双像漩涡一样的深情眼后,之前顽劣的恶趣味荡然无存,波澜的心跳被反复地掀起,耳朵也嗡嗡的,这让她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片刻,她将手搭在他双肩,微微后仰,拉开与他脸庞的距离,剪水般的双瞳望着他。
不拒绝,也不答应,留下太多似是而非的空间,温北砚不想再浪费时间思忖她含糊不明的态度,脸埋在她的颈侧,顺着锁骨,一路往上,仓促地进行攻击。
空气里响起不轻不重的啄吻声,还有衣服相互摩擦发出的微弱声响。
这次他留下了一点空档,不至于让缺氧感完完全全占据她的大脑,停顿的下一秒,用懒倦又沉哑的嗓音提醒:“喘气。”
她早就没了自主意识,他说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完全顺着他的节奏来。
和屏幕里冰冷的镜像不同,现在落在他掌心的每一寸肌肤都是滚烫的,仿佛有团火覆在上面。
曾经的妄念变成触手可及的珍宝,鲜活得让他心脏猛地一颤,他收紧手臂,带着想要将她嵌进肌骨里的劲。
曲懿被勒得呼吸不畅,脊骨也被压到生疼,但此刻的情感是充沛的,胜过羞赧和他的强势带给她的惧意,就在她放弃负隅顽抗前,他先一步松了半成力道,温热的手掌安抚性地包裹住她的后脑勺。
她放松下来,被他带着起身,毫无防备下,一个重心不稳,紧随而来的是他潮热的手掌,严丝合缝地握住她的腰——她太瘦了,他不需要怎么使力就能轻轻松松地托住她。
紊乱的呼吸冲撞在一起,像一阵风,绕着彼此脖颈打转。
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曲懿看见他腰腹渗出了血,欲盖弥彰地印在白色衬衫上。
他这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眼前是模糊的,嗓子也是,曲懿努力将声音从喉咙里一点点地扯出来,“流血了。”
“别管。”温北砚也配合似的,压成了单薄的气音,“死不了。”
在兵荒马乱的你来我往中,他的衬衫纽扣被尽数解开,懒懒搭在两侧,皮带松散,露出一截藏青色、映着字母的内裤,她也好不到哪去,背心吊带斜斜地垂在肩上,额角湿答答的,黏着几撮碎发。
平日里精致到一丝不苟的两个人,现在只剩下了凌乱和狼狈。
燥热的湿汗黏在皮肤上,让人无法忍受,曲懿捶了捶他的肩,晕晕乎乎地说:“先洗澡。”
温北砚看她眼,没有反对,托住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带到浴室,腾出一只手开了水龙头。
水温稍低,铺天盖地地浇下,曲懿被激得一个哆嗦,意识清醒不少,哀怨的眼神扫过去,还没发表自己的不满,他先下了命令:“站稳了。”
温北砚脱了鞋,让她踩在上面,转身离开浴室,曲懿有些懵,头顶的水柱还在浇,朦胧的视线里,看见他折返回来,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曲懿眯了眯眼,终于看清了,分不清是被雾气熏的,还是难为情,耳垂红得快要滴血。
塑料薄膜的撕拉声和水波的荡漾声交织在一起,透明玻璃上的水纹缀着光,漂亮的像琉璃,同他的眼睛一般。
曲懿思绪又进入放空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们不是在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而是她在单方面捡拾着他破碎的魂魄,一片片地重组,献祭一般的,再用她血肉浇灌成的黏土重新粘合上,同时往里掺进去呛鼻的烟草和醇烈的酒,重塑后的灵魂浓烈勾人。
就好像,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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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懿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心里升起一种不言而喻的恐慌感,直到手臂触及左侧床位残留的热度,心跳才慢慢恢复平稳,痛感跟着传来。
四肢像被碾过一般,酸胀,提不起劲。
在她整理好情绪的最后一刻,眼前浮现出一截高高大大的身影,逆着光而来,上本身裸着,没系皮带,黑色长裤松松垮垮地悬在腰间,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温北砚在床边停下,扫下一片阴影,眉眼间透着难以言述的深沉。
接过他短促又意味不明的目光,曲懿全身上下瞬间进入紧绷状态,许久终于提起些力气,被角一拉,盖在脸上,自闭到完全不想和他沟通。
隔着一层被子,动静被削弱得几不可察,过了一会,以为他走了,曲懿从被下探出半个脑袋,视线又一次不期然与他在空中相遇。
内心挣扎了一下,决定给他点面子,同他进行今天的第一段对话:“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看你醒没醒。”
“……”
“我醒了,你可以走了。”
温北砚没动,看着对面一副炸毛的反应,想起她在入睡前,跟小猫一样,慵懒又迷恋地蹭着他的肩膀,眼睛唇角弧度弯着,乖到让人心都化了。
对比起来,这一刻就像家养的小豹子,没什么攻击性,还非得挑衅般地朝敌人露出算不上锋利的爪牙。
“你现在不乖。”
那语气简直像在哄小朋友“乖点,给你糖吃”,曲懿听得有些无语,翻了个白眼,“你抽烟了没?”
温北砚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实话实说:“暂时没必要抽。”
还能克制住。
“那给我点根吧。”曲懿有气无力地使唤道。
“……”
见他纹丝未动,她伸出手臂,打开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摸到一个四方形的盒子,以为是烟盒,拿出来一看,手指像被烫到了,猛地一缩。
温北砚把掉到地上的避孕套塞回她手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真主动。
曲懿这回是真的心累了,又累又困,哈切打得没完没了,眼睛一闭,没几分钟,当着他的面又睡得昏天黑地。
温北砚俯下身子,手掌盖在她眼皮上,感受着她纤长睫毛刮擦掌心的酥痒,先是叫着她的名字,然后不知餍足的,一下又一下地咬着她的肌肤。
睡得太死,曲懿浑然不知自己又一次被人当成了肉骨头,手机铃声吵醒了她。
看也不看直接接起,对着听筒喂了声,嗓音有些哑。
空气安静一霎。
“曲懿?”叶淮的声音飘进话筒里,习惯性地拖腔带调:“怎么是你接电话?”
一记重锤敲到脑袋上,曲懿呼吸一滞,仿佛握住了烫手山芋,半晌迟缓地扯了扯唇角:“我也不知道他的手机是怎么跑到我手里的。”
叶淮心知肚明地笑了,很有眼力见地没再执着这个话题,另外起了个话头,“你最近要拍戏吗?”
“这一周都休息。”
“明天晚上我们律所有场聚会,一起来吗?”叶淮顿了顿,“放心,我们律所的嘴都很严。”
这话完全经不起推敲,曲懿趴在枕头上,光洁的手臂露在空气里,“是谁之前说我和他的八卦在你们律所传得沸沸扬扬?”
叶淮忘了这茬,尴尬地笑了几声。
曲懿说:“这次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意料之中的回答,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叶淮不强求,“阿砚现在应该在你身边吧,麻烦你把电话给他,我有些事要跟他说。”
“行。”
曲懿套上T恤,拿起手机离开卧室。
温北砚循声抬头,她的步子很碎,不稳,显得吃力又笨拙。
“腿怎么了?”
曲懿做贼心虚,下意识捂住听筒,同时朝温北砚瞪了眼,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警告:“好好说话。”
她把手机递过去,温北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一个转身,趿着拖鞋原路返回。
温北砚收回目光,看了眼来电显示,“找我做什么?”
“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
“没事别打我电话。”
“……”
叶淮开始说正事,“东霖集团那二世祖霍霄你还有印象没,就几年前你替他打辩护那人渣,你到外地出差那天出狱了,直接跑到我们律所来,说什么要当面感谢你,见你不在,又非要我把你手机号给他。”
“你给了?”
“他都这么说了,我能不给?”叶淮稍顿,“等会,他还没打给你?”
“不知道。”
陌生来电他一概不接,短信也当作垃圾信息处理。
叶淮没话说了,一面又肯定了他的做法,“不接是对的,这种人还是少跟他来往的好。”
温北砚嗯一声,当作回答。
正事聊完,八卦开始,“对了,曲懿刚才是在你床上?”
温北砚皱了皱眉,“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能和她说什么?放心,我又不像你,这点情商还是有的,再不济,也总不可能当着她的面,问她是不是跟你上床了。”
“所以,你说什么了?”
“试探了下她目前有没有公开恋情的想法。”
温北砚拨弄着打火机,眉宇间凝着躁意,“她的想法,不关你的事。”
让他别瞎掺和的意思。
叶淮恨铁不成钢地嗤了声,“瞧瞧你那不值钱护短的样子,怎么说也是我们律所的金子招牌,要是传出去你这么怕老婆,别说贻笑大方,LK股票都能在你一己之力下跌停。”
以为自己这般挤兑,会得到对面的冷笑,严重点,这通电话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听筒里传来的是一种近乎愉悦的笑声,和半分钟前的态度截然相反。
叶淮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起伏的情绪一瞬间趋于和缓,半晌又说:“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变脸速度快到叶淮瞠目结舌,“我说什么了?”
温北砚把他刚才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遍,叶淮这才反应过来,偏不顺他的意:“我收回刚才不严谨的话,毕竟曲懿还算不上你老婆,就是普普通通的女朋友。”
还想说什么,手机直接被掐断。
两分钟后,他发现他的号码被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