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新一周的周一,乔以笙开完例行早会,又收拾了几样需要带去工地办公室里的重要文件。
李芊芊恋恋不舍:“旁边的工位空了,以后我画图累了想和人讲小话放松放松,得找谁。”
乔以笙无语吐槽:“别说得我好像离职了、永远见不到我,每周一我还是要回来开会的。”
到所长办公室和所长打过招呼后,乔以笙前往郊区的工地。
出租车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虽然之后单位可以报销车费,但现在是乔以笙自己先垫着,也够她肉疼。
下了车,工地里轰隆隆的施工声比在车厢里时更为清晰的灌进耳朵里,同样灌她满脸的还有飞洒在风中的尘土。
乔以笙赶忙将准备在口袋里的口罩戴到脸上,又不得不摘掉头上的帽子暂且塞进包里——戴不住。
这块地太空旷,四周毫无遮拦,连树都瞧不见,风从四面八方一起吹过来。
在等待小刘来接她的十五分钟里,她人都快吹傻了。
“对不起,乔工,让你久等了。”
姗姗来迟的小刘一开口就道歉,整得乔以笙都不好意思抱怨他怎么速度这么慢。
在小刘主动接过她的行李箱帮她拿时,乔以笙也没客气。
小刘先带她去她的宿舍。
宿舍在距离工地不远的一栋看起来是当地居民自建房的两层平房里,不是单人间,跟大学的学生宿舍似的,上下铺共四张床。
不过小刘告诉她,实际上和她同屋的只是一个负责后勤工作的。
“……条件简陋了些,乔工您多担待。”小刘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
“不简陋,挺好的。”乔以笙粗略扫一圈,把行李箱先推到墙角,不着急收拾,走回门口,“你带我去办公室吧。”
“您不先休息会儿吗?现在正好也是午休时间。”小刘关心,“吃过午饭没?食堂的饭点过了,估计只剩剩饭剩菜,我到附近村民开的餐馆给你买吧。”
“不用麻烦了,剩饭剩菜可以的。”小刘的热情让乔以笙觉得因为自己是女人,所以被特殊照顾。
在职场上要争取女性被公平对待,她认为首先自己就不要表现得因为性别而具有特殊性。
“告诉我食堂在哪儿就行,我有需求自己去。”乔以笙笑眯眯强调,“现在先带我去办公室。”
小刘遂她的意:“好的,乔工,请跟我来。”
办公地点距离工地更近,是用复合彩钢板搭建的临时简易房,两层大长排,十几个房间。
大多数房间的门外均零零散散地晾晒着男人衣物,不难猜测是提供给工地工人的临时住房。
乔以笙没有不好意思,小刘反倒在经过一个挂得太外面的裤衩时不好意思地帮忙撩开,方便乔以笙走路。
“工人们比较不讲究。”
“……”乔以笙有点无奈,“小刘,你可以不用把我当女人。”
小刘挠挠后脑勺,表情显然有些为难:“好的,乔工。”
走过工人住房之后就是几个办公用房,小刘一一向她介绍过甲方办公室、项目经理室、会议室等等,最后带她到项目办公室。
她的工位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乔以笙着重试了试电脑,又咨询了小刘几个问题。
最后好奇:“能不能告诉我哪位是海城那边的合作伙伴派来的驻场代表?”
“莫工现在人在工地里,他的工作就在您对面,一会儿他回来您就能看见他了。”小刘指了指,并告诉她,今晚杜德友设宴,让她也赏脸出席。
乔以笙应承下。
小刘便去忙他自己的:“乔工您有任何事尽管再找我。”
乔以笙把从市区里带过来的文件整理进新工位的柜子里,登录工作软件向所长汇报她已经抵达工地,见午休时间尚未结束,又没有事情可忙,她前往食堂。
食堂确实只剩剩饭剩菜,但比乔以笙所以为的剩饭剩菜还要糙烂。
再糙烂也不得不克服,乔以笙抱着卖相不好不影响它味道的想法开吃。
结果第一口就发现,原来吃起来也糙烂……
怪不得之前有过驻场经验的同事告诉她,多准备点方便面。
她以为单纯是指忙得没空吃饭,泡面速战速决。
而下午在新办公室里,传闻中“各个工种的负责人全会来缠着你询问施工图纸中的问题并责令你尽快解决问题”的忙碌,也并未发生在乔以笙身上。
乔以笙闲到怀疑人生,不紧不慢地画着她手里另一个不着急的小项目的图纸,告诉李芊芊,她可能来错工地了。
李芊芊说:“又闲又有工资拿,不是很爽?”
乔以笙无奈。道理是没错的,可……
“莫工呢莫工呢?”一位中年男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办公室。
看见他手里拿的是施工图纸,乔以笙即刻起身上前:“莫工他暂时不在。”
对面的工位一直空着。
“是图纸有什么问题?你问我也一样。”乔以笙主动向对方介绍自己的身份,“我也是这个项目的驻场建筑师。”
“你?”对方上下打量她,眼神里充满质疑。
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对方带着图纸风风火火地又离开办公室:“我问问其他人知道不知道莫工在哪儿。”
乔以笙:“……”
坐回工位,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之后她便继续这么闲着,一直闲到傍晚,小刘来接她去赴宴。
“乔工今天第一天来工地办公,感觉怎样?还适应吗?”
“……”乔以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赴宴的不止她,还有其他各种负责人。
跟着小刘走向接送的商务车时,乔以笙又见到了下午瞧不起她的那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正和另一位年轻男人谈论手中摊开的图纸。
第206章 己
戴着工地的红色安全帽,看方向是刚从工地里出来。
乔以笙试图从年轻男人安全帽的颜色判断他的身份,同时莫名感觉他看上去略眼熟,似乎曾经在哪儿见过……?
“老焦!快点吧!先别忙了!你好意思让杜总等我们?”另一位负责人大声喊。
“来了来了!”中年男人朝这边挥手示意一下,又和年轻男人说了两句,然后收起图纸,一起加快脚步赶来商务车前。
“焦师傅,莫工。”小刘分别问候。
乔以笙这才恍然他就是海城那边派来的驻场代表,有点意外如此年轻,似乎比她大不了几岁——不过想想自己同样年轻。
她向对方伸出手:“你好,莫工,我是留白建筑事务所的驻场代表,乔以笙。”
对方闻声转头,摘下安全帽,天生自带冷淡的三白眼似覆着薄薄一层清霜,和他浑身透露出的利刃感一般没什么温度。
“你好,莫立风。”他回应得简略,亦伸手,很轻也很快地和她的手碰一下便收回,然后没和她多寒暄,径自与焦师傅等人上了车。
小刘狐疑:“乔工你下午还没和莫工相互认识?”
“没有。”面都没见上,相互认识?乔以笙憋屈,不明白这位莫工是不是和焦师傅一样,见她是女人,瞧不起她。
但也因为他的自我介绍,乔以笙又感觉他的名字和他的声音似曾相识。
乔以笙原本想问问他,但一上车就看见他正在用湿纸巾擦手,擦的还是刚刚和她握过的那只手,乔以笙蹙眉,话就给咽回喉咙里。
途中几位不同的负责人都相当熟络地聊着天,乔以笙从他们的聊天内容中大致搞清楚了他们分别是负责什么的,譬如焦师傅是工地的施工总包。
霖舟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到,来来去去都是差不多的一些人承包项目,所以几位从业多年的负责人以前早在其他项目中合作过,相互之间本就认识。
他们没人理会乔以笙,乔以笙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莫立风也没参与他们的交谈,让乔以笙多少有点心理安慰,起码她不是车内唯一一位沉默的人。
设宴地点在距离工地半个小时车程的镇上。
没办法,工地周围太荒凉了,一路别说像样的饭馆,连居民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户。
杜徳友已经在镇上的饭馆里等着他们。
焦师傅等人和杜徳友亦是熟络的,一进门大家几乎全是喊他“老杜”,仅剩乔以笙和莫立风称呼杜徳友为“杜总”。
杜徳友倒是把乔以笙和莫立风单拎出来给其他人专门做了介绍。
焦师傅夸赞莫立风年轻有为:“前几天我就看他在工地边上蹲着,以为谁呢。早上知道是找他问图纸,我看他细皮嫩肉的,想砍人的心都有了,怎么来了个年纪这么小的,能有经验能懂个鸟?结果他还真挺老练的,小伙子有前途哈哈哈哈哈哈。”
莫立风起身,主动举杯敬酒:“接下去几个月得几位师傅多多关照了。”
“客气了客气了,都是为了这个工程,大家合作愉快!”其余人也纷纷举杯。
乔以笙最不擅长的便是这种社交场合,瞬间感觉自己给留白丢了面子。
杜徳友有点帮乔以笙解围的意思:“说起来也算巧,这次两家建筑所派来的两位驻场代表,刚刚好师出同门。”
乔以笙愣一下,这才终于记起来为什么她觉得莫立风似曾相识了:“莫工你也是黄教授的学生?”
莫立风浅淡地点点头:“出国前师从黄教授。”
“师兄你好,”乔以笙笑起来,“我也是本科就由黄教授带着。前阵子霖舟大学校庆,你跟黄教授通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你给建筑系发的祝贺视频我也在典礼上看见了。”
莫立风的态度并为因此变得热络,只是称呼随她变了一下:“你好,师妹。”
想到他之前在电话里的声音对黄教授好像也如此这般,乔以笙判断他应该不是对她这个初次见面的人有意见,单纯地性子冷淡对谁都一样,她不由放下心。
在杜徳友的协调下,乔以笙到底和几位负责人讲了几句话。她心里明白,想让大家不看轻她,还是得靠工作能力。
饭吃到差不多九点,一行人又由商务车送回工地。
乔以笙回到宿舍里,和她同屋的后勤大姐正在边磕瓜子边煲剧,两人相互问候了一句,各忙各的。
大姐的物品很多,占用了足足三张床,包括乔以笙这边的下铺。
乔以笙的到来,并没有让大姐自觉地收拾起来,只是对乔以笙说,如果需要放东西再喊她挪点空位。
所幸,乔以笙的行李不多,日常几件换洗衣物和护肤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