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动静虽然之于郑洋是陌生的,他在此前的八年期间从不曾有机会听见过乔以笙这样,但这回郑洋确定,自己没有再认错人,就是乔以笙。
何况,电话是陆闯主动拨过来的,如若不是乔以笙,陆闯这通电话的意义又何在?
郑洋捏着手机的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也就一分钟的现场直播,陆闯便挂断,但足以令郑洋浑身的血液倒流,自脚底往四肢百骸蔓延开冰冷。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陆闯的轻蔑与不屑,与八年前的某个画面重叠在一起,他心底那根刺扎得不行。
“阿洋。”许哲因为郑洋电话接得太久,走出来阳台寻他,“谁打的?护工吗?阿姨在医院里有什么状况?”
“不是。”郑洋迟钝地从耳畔放下手机,“我有事,出去一趟。”
许哲立于原地,在他开门的时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针见血地问:“又去找乔以笙?”
郑洋坦坦荡荡承认,脚步并未停滞:“是。”
直至许哲的下一句话出口:“你真的喜欢她吗?”
郑洋转回身,看了许哲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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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如果不是陆闯早起要回去遛狗,顺便当了闹钟把她喊起来,乔以笙怕是上班又要迟到。
她刷牙,陆闯也跟进卫生间一起刷牙,就站在她的后面,乔以笙心里有种微妙的难以形容出具体的感觉。
尤其他果着的上半身还堂而皇之地暴露着被她的手指甲划出来的两道痕。
乔以笙洗脸的时候,陆闯却只能随便擦一擦,对她颐指气使道:“你可以准备个剃须刀了。”
“你还想来?”乔以笙的不满全体现在她的语气和表情间。
微风吹动窗外温柔的朝阳,在陆闯脸上落下一层薄薄的暖光,但他狗嘴里吐出来的话极煞风景:“我不来,你夜里能那么快活?”
“……”因为脸皮没他的厚,乔以笙在他面前永远只能败下阵。
锁了卫生间的门换衣服时,乔以笙看见了舅妈发来的短信,问她今年什么时候开始放春假。
其实就是试探她,今年去不去过年。
乔以笙的眼眶忍不住发烫。
父母过世后,她身边的亲人就只剩舅妈和表哥了。
可当初因为舅妈反对她和郑洋交往,她和舅妈变得有些疏离,联系得不怎么经常,逢年过节才会借着问候聊上几句。
这两年她还连年都不去舅妈家过了。
倒也并非她故意。
头一年是她得了流感,担心传染给舅妈和表哥,所以哪儿也没去,就住学校里了。
去年是赶上她研究生的最后半学期,毕业设计忙得她头秃,虽然舅妈家也就在隔壁市,但春运期间来回奔波也挺麻烦的。
今年春节呢……乔以笙觉得没脸见舅妈。
当初她一气之下在舅妈面前撂下的话,至今言犹在耳。
由于拿不定主意,乔以笙便暂时没有回复。
也不知道陆闯的眼睛为什么那么尖,她一出去,立刻被他察觉异常:“你现在是什么表情?”
乔以笙敷衍:“不想上班。”
陆闯明显不相信她的话,可没揭穿,捏着她的脸说:“请假不去,是件很难的事?”
乔以笙结结实实地翻给他一记白眼,皮笑肉不笑:“陆大少爷,我只是个普通社畜,吃穿住行全靠那点工资,没办法任性,谢谢。”
虽然,父母在世时,她也曾是衣食无忧的小公主……
——不能回忆,不能回忆。乔以笙强行刹住车,甩开陆闯的手,进厨房切水果,做水果捞,打算带去事务所,作为中午的午餐。
陆闯跟屁虫一般,出现在她身后:“现在很自觉,知道做两人份了。”
乔以笙此时的心态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你不吃,我就多带一份给我同事。省得你说要,我又得开冰箱加材料。
陆闯的身影忽然罩了下来。
乔以笙反应过来时,一只手的腕子正被陆闯握住。
他的下巴越过她的肩膀,朝前俯身,与此同时拉高她的手,将她手里拿着的刚切好的半颗草莓喂进他的嘴里。
含住草莓的瞬间,他也含住她的指尖,吮了吮,湿热便从她的指尖通了电般,直直蹿进她的心里。
乔以笙的心跳鼓噪,歪着头,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如碳素笔勾勒出的侧脸轮廓,一时滞了呼吸。
陆闯松开唇,堪堪也微微转脸与她四目相对,进一步缩短他们嘴唇间的距离,斜挑唇道:“不错,挺甜的。”
“……嗯。”乔以笙略微仓皇地抽回手,低垂眼帘,心不在焉地继续忙活。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起出门,在小区外面分道扬镳。
乔以笙去地铁站。
陆闯去取他昨晚停在路边的越野车。
拉开车门时,陆闯有所察觉地朝某个方向望去,看见了另一辆车里的郑洋。
车身覆着层薄薄的霜气,显示着郑洋并非刚到。
第040章 咖
陆闯很满意这种效果,手臂支着车门,饶有兴味地就这么站在原地与郑洋隔着距离对视着。
郑洋也没下车,顷刻,面色晦暗不明地启动车子驶离。
“孬种。”陆闯轻飘飘丢出一句评价,这才也上了车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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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郑洋发消息问乔以笙确认,傍晚下班会不会再去医院。
演戏肯定演全套,伍碧琴住院期间,她必然是每天要出现一趟的。乔以笙回答郑洋的时候,也拒绝了郑洋来事务所接她,表示她能自己打车。
免得同事们瞧见,以为她和郑洋藕断丝连。
当然,乔以笙这并非向那些对她还感兴趣的男同事们释放“快来追求我”的信号。
可男同事们的确在通过李芊芊获知她恢复单身的确切消息后,开始对乔以笙献殷勤。
从早上给乔以笙买早餐、中午给乔以笙买午餐、下午给乔以笙买零食,到晚上下班时约乔以笙一起吃晚餐、送乔以笙回家,没有中断过。
乔以笙拒绝得快不好意思了。毕竟都是要在所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她没办法把话讲得太狠。
乔以笙向欧鸥求助,让欧鸥帮忙支招,怎样才能不尴尬地维持正常的同事关系。
欧鸥却在得知乔以笙的情况后拍手称快、大声叫好:“我的乖乖!早该这样了!你的身边就该围绕着无数拥趸!”
“以前我多为你惋惜啊!明明花样的年纪,理应享受男人们的求而不得,你却总亮着自己名花有主的大招牌,从一开始就掐断人家的心思,断绝人家的好意,连当备胎的机会也不给人家。”
“你自己想想,你刚进大学,和后来毕业时,追求者的数量,形成多么大的强烈对比?出去工作了你都上班第一天就把和郑洋的合影放办公桌上,我早就想吐槽你了。”
乔以笙:“……”
“吃着碗里的,当然不能还看着锅里的。既然我有男朋友,本就不应该再给别人希望,和其他男生有暧昧,给自己的男朋友增加不安全感。”她底气不足地反驳了一句。
欧鸥顶了回来:“嗯,到头来郑洋把你拿捏得死死的,你却脑袋上长成一片大草原。”
乔以笙蹙眉:“怎么连你都气我。”
“啊?除了我谁还气你了?”欧鸥问。
乔以笙挥散脑海中浮现出的陆闯犯欠的脸,反口道:“算了,没有。你可别再气我了。我知道我眼神不好使,看错男人了。”
欧鸥纠正她:“乖乖,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反思自己,错的是姓郑的那个杂种。”
刚刚乔以笙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地讲了一遍,欧鸥回过神来,开启了对郑洋长达十分钟的咒骂。
如果不是乔以笙提醒她,时间有限,欧鸥是打算继续骂下去的——她现在正在前往医院的出租车上。
欧鸥从她口中得知她答应帮郑洋的事,反应和陆闯差不多,不过措辞不如陆闯犀利:“乖乖,你也太善良了。”
乔以笙微抿唇:“就当还他以前为了挖许愿沙,险些丢掉的那条命吧。”
而且父亲去世前后那段时间,郑洋的陪伴,也曾经带给她过慰藉。
“你八年的宝贵时光,早还够了。”欧鸥叹了一句气,终归还是没想对乔以笙指手划脚给乔以笙造成更大的压力,迅速揭过这茬,“反正,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尽情享受挑选男人的快乐。”
“你事务所的同事,你看不上没关系,周末你再跟我出来,上回不是说要学养鱼吗?我的拿手本领还等着传授给你。”
乔以笙隐隐期待起来:“好啊。”
挂电话前,欧鸥突然又记起一个问题:“许哲那个杂种给你下了药,你后来怎么解决的?”
乔以笙只不过犹豫了两秒要不要实话实说,就被欧鸥猜出来了:“你不会又和陆闯……”
“偏巧撞见他了,我当时意识不受控,也是没办法。”乔以笙忙不迭为自己辩白,决定略去后面她和陆闯的接触。
而且也确实没什么好特意提的,就是借宿和擦药那点事儿。
昨晚和陆闯虽然又有些擦枪走火,但因为她的伤,并没有再怎样,以其他方式解决的。
欧鸥不得不再次提醒:“乖乖,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吧?反正呢,我的经验就是,男人可以很清醒地把身体和感情分开谈,女人的心理防线往往就没那么坚固了。”
乔以笙的眼皮莫名一跳:“嗯,我知道,你传授的心得,我现在每一句都刻烟吸肺。”
欧鸥:“刻烟吸肺还不够,得刻进你的DNA里。”
乔以笙笑:“嗯嗯,保证刻进DNA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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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医院,今次病房里没有许哲,而多出一位护工。
乔以笙呆的时间比昨天短些,是伍碧琴让她早点回家的,说天气冷,也怕乔以笙在医院里过了病气。
关于过了病气这一点,乔以笙心里明白,伍碧琴无非又是担心影响她的生育。在伍碧琴眼中,乔以笙是个随时可能检查出怀孕的人。
由于伍碧琴的坚持,郑洋得做做样子负责送乔以笙回家。
乔以笙则依旧坚持在医院门口分道扬镳,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