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笙不清楚陆闯怎么想的,她是有意为之地慢工出细活。
否则好像包完饺子,她又没事干了。
——还是有事可以干的,她没去上班,工作可堆积着。
问题是她不想干。
其实明明其他很多事情都可以消磨时间,却只有包饺子提得起她的欲望。
因为没看表,乔以笙不知道包了多久,只知道包完的时候,厨房外面的天又黑了。
今天陆闯准备的食材分量比上次多,两个人一顿吃不完的,但乔以笙还是把食材全用掉。
她和陆闯各包一半,模样分得特别清楚——她仍旧不如陆闯包得漂亮。
“要不要先吃一些?”陆闯问。
乔以笙点头。她似乎终于恢复饥饿感。
而几个小时前的那点南瓜米粥,早已消化干净。
烧开水,饺子往里丢了之后,才记起杜晚卿教授的煮饺子的技巧。
迟了。
于是饺子馅和饺子皮又在水里分开。
乔以笙并不懊恼这个小小的失误。
陆闯更是和上次一样,又站在锅边捞着吃,没打算盛了去餐桌的架势。
乔以笙便也直接吃。
吃到一半,陆闯开口告诉她:“你表哥一早看到新闻,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他打来我这边——上回住你舅妈家,我给他留的号码。他又打算来霖舟,我做主帮你劝住了他,告诉他你没事。不过你最好还是给他回个电话。”
乔以笙轻轻地应:“嗯。”
安静数秒,她问:“郑洋的妈妈怎么样了……”
“医院里住着,没大事。”陆闯言简意赅。
乔以笙则详细追问:“有人陪在医院里吗?”
“怎么?没人陪的话,难道你想去陪?”陆闯的音色比方才冷一分。
显露他平日的本色。
而非在此之前与始终与她心平气和相处的模样。
乔以笙并没有说要去陪。她讨厌他的态度:“我难道连关心一下都不行?”
“如果我说不行呢?”继音色变冷之后,陆闯的脸色跟着变冷,“乔以笙,收起你那颗快变成圣母的心。郑洋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乔以笙低垂眼帘,定住一般,久久不言语。
陆闯抬起她的脸。
她的脸上眼泪纵横,她的鼻音很重:“那和你是不是也没关系?”
她不是给陆闯定罪,她就是想要一个确认,郑洋被网曝,有没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理性上她知道郑洋不是他们让他去死的。
可感性上她没有办法不害怕,害怕虽然她和陆闯不是凶手,但她和陆闯也是郑洋背上背负的其中两根稻草、雪崩时的其中两片雪花。
陆闯冷厉的目光中仿佛流淌着暗潮。
他的指腹轻轻刮蹭她眼角的眼泪,许久之后,他开口,却是跟她道歉:“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这三个字。
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乔以笙的心应声下沉,忽然不敢听下去了。
陆闯的嗓音仍旧传入她的耳朵:“郑洋大概是在报复我。”
第139章 咔
“他最恨的人应该是我。如果他找得到我,他最后见的人应该是我,他就不会死在你的面前了。”陆闯揽她入怀。
仅这一天,她好像就削瘦了一圈,他单只手臂便能搂紧她。
他微微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我低估了郑洋。从我决定挑衅他开始,我就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就该想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郑洋他成功了。成功用他的死给我们活着的人蒙上阴影。你现在这般自责,内心这般受尽折磨,就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吧。我们谁都忘不了他了。”
“……”乔以笙嗓子发紧,像有东西顶在那里,她一句话说不来。
如果说是报复,哪儿是只报复他?
抱着他沉峻的身体,乔以笙的脑袋无力地抵着他的胸膛,难受地流着眼泪,轻轻地颤抖。
哭得太多,她脑子都晕眩了。
陆闯抱她回去卧室,又给她喝了一点牛奶。
这次的牛奶助眠效果还不错,乔以笙昏昏朦朦地依偎在陆闯怀里,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积攒的疲惫与压力让她睡得很沉,也睡了很久,竟然连郑洋都没再梦到。
只是隔天醒来时,乔以笙还是又记起郑洋。
陆闯没有走,依旧在她身边。
乔以笙无精打采地进卫生间洗漱。
陆闯寸步不离她,等从卫生间出来,又去煮昨晚包的那些饺子。
“我的手机呢?”乔以笙问,“我想给我表哥回电话。”
陆闯这才交出她的手机。
乔以笙拿到手后,斟酌片刻,又放弃回电话,只是发了一条消息:【我没事的,表哥】
戴非与也没有再给她打电话,他回复得很快,也非常简洁:【好】
乔以笙猜测,他要么通过陆闯,要么通过欧鸥,清楚她现在的状态,所以戴非与什么也不多言。
“可以了?”陆闯伸手,问她要回手机。
乔以笙不想给:“我不会再看网络上的言论。”
“你现在在我这里的信誉度为零。”她不给,陆闯便用抢的。
乔以笙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变成信誉度为零了。但她也没兴致追问。
“等下我要去上班。”乔以笙不想继续请假。
陆闯说:“欧鸥把你今年年假的份额都请掉了。”
乔以笙微微抿唇:“不用这样,我销假。我现在已经能吃能喝能睡,缓过来了。”
陆闯叼了根烟进嘴里:“就算你想销假,你觉得你的领导和同事放心让你现在回去工作?”
可经过昨晚包饺子,她发现她真的什么都不干。她得找事情做来分散注意力。总不能又继续包饺子……
灯光勾勒在乔以笙微垂的肩头:“……郑洋的葬礼在什么时候?”
“明天。”陆闯走到阳台外面,咔哒打开打火机,点燃香烟,望向坐在客厅沙发里的她,“你别去了。”
乔以笙喃喃:“……不可能的。”
“那你试试看你明天出不出得去这个门。”正午的阳光透过氤氲开的灰白色烟气泛进陆闯幽深的眸子里,“郑洋她妈妈现在偏激地把丧子之痛全赖在你身上,你想去受那份罪?”
乔以笙的双手绞在身前:“如果她觉得恨我能让她好受些,那就恨吧……”
伍碧琴只有郑洋一个孩子,郑洋的父亲很早就去世,她和郑洋交往的那八年,再清楚不过伍碧琴把郑洋培育成材有多不容易。
而失去亲人的痛……她更能感同身受。当年父母的意外去世对她造成的伤害,她至今难以忘怀。
“乔!以!笙!”陆闯语气森冷,“我告诉你!没有用!你如果让她恨你,她只会变本加厉!她不会得到任何安慰!她绝不会好受!反而把你自己也拽进深渊里!”
乔以笙捂住脸,趴在自己的膝盖上。
半晌,乔以笙复抬脸,咬了下唇,仿佛很难开口,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没办法消化得这么快,没办法做到像你这么理智。陆闯,你走吧。这段时间都别再来我这里了。”
“你什么意思?”陆闯丢掉烟头,即刻从阳台跨进来。
逆着光,他的身影宛若高大的山,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
乔以笙仰着头,眼圈潮湿,她想说,反正只是床伴关系,就这么算了吧。
可她张了张嘴,到底没能出声。
她没出声,也不妨碍陆闯猜到她心中所想,他冷若冰霜地质问:“你给我掰扯掰扯你的逻辑,郑洋死了,怎么我们就得分开?”
乔以笙紧紧抿唇,想把眼泪忍回去。
陆闯则弯下腰,眉眼愈发冷峻,一个字一个字很用力地说:“乔以笙,除非我主动放手,否则你休想摆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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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陆闯就又把欧鸥换来了。
欧鸥带了只行李箱,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和衣物也带来。
乔以笙很不好意思:“鸥鸥,你不要——”
“诶,”欧鸥打断她,笑着捏捏她的脸,“我也把我今年的年假给请了,来和你一起度假的。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度假了?你做主,是在就在你家度假也可以,出门去其他地方也行。”
乔以笙舌尖苦涩:“……我很抱歉,让你们因为担心我,都打乱了你们原本的生活。”
欧鸥不满:“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鸥鸥了?敢对我抱歉、对我客气,小心我跟你绝交。”
说着欧鸥自顾自地把她行李箱里的一些物品取出来。
她不仅带了她的生活用品,也带了些玩具,拼图和乐高,个顶个消磨时间。
乔以笙沉默地坐在地毯上,看着欧鸥一样样地拿给她挑,须臾,她倾斜身体,轻轻靠上欧鸥的肩:“可我确实得对你抱歉。”
欧鸥勉为其难接受:“那就这一次。”
“哪里够……”乔以笙眼帘微垂,抓住欧鸥的手,“我和陆闯的事,一直隐瞒你,我也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