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对于凶手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杀人不是谁都能承担得了的一种压力。
保洁的心理防线很薄弱,对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本身就不坚定。何川舟理智且笃定的态度很轻易就能影响她,将她摇摆的意志导向自己这边。
“别害怕。”何川舟跟她说,“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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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前,黄哥黑着张脸回来了。
他脱下外套拎在手里,里面的衣服湿了半身,发梢上也全是水珠。边上的徐钰说不上是不是更惨,衣服倒是没湿,但明显被迎头泼了盆水,原本茂密的长发此刻一茬一茬地黏在一起。
徐钰打着哆嗦,还没进门,就伸长了手请求支援。同事看见,连忙去休息室里找了两条干毛巾给他们。
邵知新小跑过来,惊讶道:“怎么回事?你们被打劫啦?”
黄哥咋舌一声:“别提了。从广源小区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俩贼。”
邵知新很懂事地愤怒批判道:“袭警啊这是!太猖狂了!”
边上同事火速跟腔:“就是!”
徐钰满脸愁苦地补充道:“路上一吃瓜群众正洗车呢。看戏看得太投入,不小心把水浇我们头上了。”
众人噤声。
人民公仆的身份让他们不能为领导伸张正义啊。
黄哥粗暴地擦拭着自己头发,被几人的表情逗笑了,问:“你们这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收获?”
邵知新将陶先勇手机的情况复述了一遍,黄哥想也不想地道:“不可能,陶先勇这样的大老板怎么可能社交关系简单?他肯定还有二号机。你再找他们公司的人问一问,平时都是用什么号码联系的。”
“已经问过了。他们平时工作交流用的是另外一个手机账号,那个账号绑定的身份证是陶先勇他老婆的。”邵知新跑回自己桌子,拨开杂物,找到一份贴有蓝色标签的文件,递给黄哥,“申请文件准备好了,还没来得及找人签名。”
紧跟着又把何川舟说过的安排复述了一遍,说可以根据外卖情况倒推一下陶先勇的死亡时间。毕竟尸体被发现得太晚,法医那边也无法给出太准确的判断。
黄哥擦头发的手顿住了,以看吴下阿蒙的眼神,惊喜地注视着邵知新,夸赞说:“可以啊小新。开窍了啊。”
邵知新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一面享受一面谦虚:“没有没有,主要是何队教得好。对了,何队说她没联系上你。”
黄哥摸出手机查看,点头说:“我知道了。我去回个电话。”
徐钰脖子上挂着毛巾,碎步靠过去,悠悠叫道:“小新啊。”
邵知新起了身鸡皮疙瘩:“……诶。”
徐钰说:“我也算是你半个姐吧?我平时对你是不是特别好?”
邵知新认真点头:“当然。”
徐钰压低了嗓音,神秘地与他打商量:“下次何队再给你透题的时候,记得跟我分享一下。我也想体会这种剧透的感觉。”
邵知新哭笑不得地道:“姐,你赶紧先回家换身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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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何川舟开车将保洁接到分局进行人物画像。
徐钰出来接人去画室。黄哥见到何川舟,挑眉笑了笑,说:“你不是说不管了吗?”
何川舟说:“好奇。”
黄哥问:“好奇什么?”
何川舟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袖,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好奇真相。”
刨去职业关系,仅出于私心的角度讲,何川舟其实不太在乎是谁杀了陶先勇,陶先勇又是因为什么而遇害。
她不想靠近这个人、这件事。一是因为怕麻烦,二是她自己也会怀疑,她是否能处于完全公正的角度去制定调查方案。
她不喜欢那种左右犹豫跟踩边线的感觉。
黄哥没再追问,拍拍她的肩膀,直接略过这个话题,聊起昨天的事:“你说根据保洁的口供,广源小区是陶先勇跟年轻女性发生男女关系的地方。而且那名女性一开始可能是不自愿的。”
何川舟想了想,斟酌着道:“起码最开始应该是不完全自愿的。后续或许在威胁跟利益下服从了。”
何川舟闭着眼睛甩了下头,试图让大脑清醒一点。
最近这段时间她只有很零散的睡眠,而且每天不超过五小时。不思考的时候,总有思维凝滞的困倦感。
何川舟解释道:“按照保洁的说法,陶先勇可能给对方喂食了一种类似听话水之类的软性毒^品。服用后会让人产生失忆、催情之类的效果。无色无味,参在饮料里很难让人察觉。配合酒精服用,受害者甚至可能意识不到自己被喂药。这种毒^品的主要成分容易被人体代谢,所以也不好检测。我猜东西多半是保安提供的,所以保安当时在民警出警前特意进屋搜查,录口供的时候也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不想让警方发现类似的物品。哦对了,保安当时还跟她说,这东西可以直接从网上买。也许是惊慌下说了句实话。”
“我会把线索提供给禁毒大队,看能不能查出他们的购货渠道。”黄哥表情凝重,按住隐隐作痛的额侧,骂了一句,“这帮孙子,我真是去他们的。”
何川舟说:“我跟进去看看。”
画人物画像的时候,出现了一点问题。
保洁并不擅长用语言描述对方的长相,对五官的细节也记得不是非常清楚。类似眼睛大或小、双眼皮还是单眼皮的问题,单拎出来她都无法肯定。
而素描的人像风格对她而言更像是欧美人的脸,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又好像没哪里不一样。她看不出差别。
她只能保证,如果再让她看见对方的正脸,她能认得出来。
最后能敲定的特征只有:对方比保洁高,既身高一米六二以上。身材很好,年纪小,大约20多岁。黑色过肩长发。衣着朴素,没有化妆,起码没有化浓妆。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
这就是她当时偷看到的全部了。
黄哥顿觉头晕眼花,大喜大悲下,什么三高的老毛病全犯了。
他们昨天将广源小区的监控摄像头详细摸查了一遍,结合地图,确认有一条路可以完整避开小区监控抵达陶先勇所在的楼栋。
陶先勇知道,那个女人应该也知道,小区监控拍到她的可能性很低,除非扩大范围,从周边的道路监控进行排查,寻找女人的踪迹。
很难,工作量巨大。毕竟他们还不确定那个女人到底是在什么时间、用什么交通工具、从哪条路去的广源小区。
保洁愧疚不安地坐着,生怕几人不相信,语速急促地重复道:“不好意思,我真的说不清楚,我不是故意的。”
黄哥安慰她道:“没事,也算是一个重要突破。能想起来多少是多少。”
画像师也说:“别紧张,我们再调整一下,说不定就出来了。你放松一点,慢慢回忆。”
何川舟正准备退出去,邵知新冲刺过来,一个滑溜停在门口,小声报告道:“何队、黄哥,我们找到陶先勇点外卖的那家店了。他还真点了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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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名字很标准,叫XX国际大酒店,距离广源小区有3公里左右。
黄哥跟何川舟决定一起走一趟,邵知新夹着笔记本,说要跟过去学习。
等三人到店,还不在饭点,店里没那么忙碌。何川舟叫来经理询问,一提名字,对方正好也认识陶先勇。
酒店经理领他们去了大厅角落的休息区,跟他们说:“在酒店工作时间长一些的基本都认识陶先生。我们酒店本来是不送外卖的,因为陶先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而且会给额外的服务费,大家就答应了。他有时候不想过来吃饭,就会直接给我们打电话送餐。”
何川舟问:“当天你们是几点出的餐?”
“这个……”酒店经理语气为难道,“真记不得了。得是一个星期前的事了。我就记得那天是18号。”
何川舟问:“陶先勇一共在你们这儿点了几餐?”
经理说:“这次是只点了午餐。”
“负责送外卖的是你们酒店的工作人员吗?”
“对,是我们这儿的一个服务员。我刚刚已经通知他过来了。”
几人在沙发上坐了没多久,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看了一圈,忐忑站到经理边上。
黄哥朝他笑了笑,和颜悦色地问:“你还记得,你那天给陶先勇送外卖的时间吗?”
“啊?”青年视线向上,露出思考的神色,“我这……”
他刚想说我这怎么记得,紧跟着想起什么,语气一转,回道:“我出门的时候差不多是12点。我在门口拿出手机导航,刚好有个app跳出信息推送。我设置的是中午12点弹窗提醒。”
黄哥“嗯”了一声,问:“然后呢?”
青年边回忆边说:“我以前没进过广源小区,那边绿化太复杂,我差点迷路,小区保安还拦了我一会儿。等我到陶先生家门口,怎么也得过12点半了吧?更具体的我真没印象了,反正误差不会超过半小时。”
何川舟不动声色地问:“陶先勇给你开门的时候,你有看清屋内是个什么情况吗?”
青年说:“没有。陶先生没有给我开门,他直接让我把东西放在门口。”
何川舟跟黄哥对视了一眼,各自有点狐疑。
何川舟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一点:“麻烦你详细给我们说一下当天的情况。”
青年抬起手,在空中比划着动作:“就是我到了门口,敲门,里面的人问了我一句,‘谁?’。我说,‘陶先生,我是酒店送餐的。’,他让我把东西放在门口,然后我就走了。”
黄哥略微惊讶地道:“男的吗?”
青年更惊讶:“对啊!陶先生肯定是男的呀。”
何川舟说:“你等电梯的过程中他有出来拿东西吗?”
青年顺着声音转向她:“没有。”
何川舟眉头轻皱:“你确定那是陶先勇在跟你说话吗?”
青年迟疑了下,摇头说:“这还真没听清,主要是我对陶先生的声音印象不是很深。不过你现在这么问……感觉那更像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啊算了算了,别在意,我也不是很确定。”
经理在一旁训道:“你不确定你瞎说什么?”
青年欲言又止,还是一脸憋闷地闭上了嘴。
何川舟站起身:“没关系,是很重要的信息。感谢二位今天的配合。”
三人行色匆匆地从酒店出来。上了车,驶上主路,黄哥才开口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外卖送到的时候,陶先勇已经死了。”
何川舟两手环胸靠着车门,视线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上,沉思着应了句:“嗯。”
黄哥手指快速敲打着方向盘,分析时的语气还能保持冷静:“那么陶先勇其实在周拓行离开之后没多久就遇害了,也就是11点半到12点半之间。凶手当时正在房间里清理现场,这也是为什么屋内没有留下外卖的原因。”
邵知新在后座连连点头,等车内没人出声之后,单手扒着前座的靠背,从中间位置的缝隙里探出头,问:“所以外卖到底去哪儿了?”
如果黄哥不是正在开车,肯定要回头多看他几眼。这孩子抓重点的能力真是能气得他心梗。
他大声地回复,让邵知新觉得对方好像是在揪着他的耳朵怒吼:“可能是被楼层的清洁工收走了,也可能是被凶手顺便带走了。他处理完现场,把脚印都打扫干净了,还特意处理了尸体试图模糊警方对死亡时间的判断,难道还把没动过的外卖再拎进去吗?!”
邵知新:“……”
他讷讷为自己辩解了句:“我、我就是觉得,每个细节都很重要,背后说不定藏着什么我没想明白的秘密。”
黄哥打着方向盘,拐弯的时候飞速朝后瞥了一眼,说:“你把头再伸过来一点。”
邵知新不敢动,他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朝后一缩,小声问:“有什么事吗?”
黄哥好气又好笑:“何队,来,帮我打他一下。不然我这心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