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拿着奶茶起身,慢慢走到女人身边,淡淡说:“她跟我爸是同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让我叫她阿姨……是吧梁媛慧阿姨。”
梁媛慧看向苏酥,目光带着戒备,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祈求,这眼神只有苏酥能明白。
她点点头,努力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好几年不见,长高了。”
苏酥打量她身边的男人,好奇地问:“你男朋友?”
梁媛慧警惕地看着苏酥,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苏酥:“挺帅啊。”
她本想说,比我爸强,话到嘴边,遇上梁慧媛几近恳求的目光,看得出她很紧张身边的男人,大概不知道她做小三那段跌宕起伏的故事。
苏酥有一瞬间很想把那个故事原原本本讲給他们听,看看梁媛慧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大概够她开心很长时间。
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算了。
回到房车上,苏酥依旧心不在焉,洗漱完关上推拉门躺在床上,对着车顶发呆。
江以北敲两下门,见里面没有动静,索性一把将门拉开,正好看到一串眼泪顺着苏酥眼角淌落下来。
江以北直截了当地问:“你跟她怎么回事?”
苏酥淡淡说:“不关你的事。”
江以北靠着推拉门,冷冷牵了牵唇。
“情敌?”
苏酥无语地看了江以北一眼。
她原本不想解释,可江以北这脑回路有点让人无语。
苏酥坐起来,靠在床头问江以北,有烟吗?
她眼睛里有细细的红血丝,一张清淡的脸在灯下显得寡白。
披衣走到车外,江以北点燃一支烟,苏酥凑过来点上,两人还和平时一样,苏酥坐在车梯上,江以北懒散靠在一旁。
苏酥细长手指夹着烟,默默抽了两口,才淡淡开了口。
“梁媛慧是我爸的小三……”
江以北转过头看她,不知为什么,从夜市回到房车,一路压在心底的烦躁悄然不见了。
一点猩红的火光在苏酥指间闪烁,远处一辆房车外面灯光明亮,一群人在喝酒聚餐,说笑声偶尔被风携过来。
苏酥忽然转过头问江以北:“你尝过那种滋味吗?就是你一直以为自己住在一座安逸的花园洋房里,有天推开花园的后门,才发现房子挂在悬崖边,早已经摇摇欲坠,从前理所当然属于你的东西,其实被一根细细的线悬在刀刃上,风一吹就要断。”
江以北吐出口烟,淡淡说:“没有。”
他记事起就住在悬崖边,悬在刀刃上的线早就断了。
苏酥笑笑,觉得他比自己幸运。
江以北:“什么时候的事?”
苏酥:“高考结束后,我跟几个同学约好在一家酒店的粤式餐厅吃早茶自助,在酒店门口看到我爸和一个女的一起出来,我当时没多想,因为我爸他们时不时有公务招待,我还跟他们打了招呼,和同学一起吃自助的时候,我突然有点醒过味来,因为他们离开酒店的时间有点不当不正。
江以北默默听着。
“在我从小到大的印象里,我爸妈都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我爸对我们也特别好,所以我根本就怀疑不起来他,但是那件事就像一根很小的刺一样扎在了我心里,我开始寝食难安,不相信他会出轨,但是又想求证他确实没有,所以有一天我偷看了他手机。”
苏酥深深抽了口烟,现在回忆起来,她背后依然会窜起一层凉意。
“我偷看他信息的时候,他和梁媛慧已经在商量怎么样跟我妈摊牌了。”
苏酥转头看向江以北,“你知道我妈是什么样的性格吗?”
江以北当然不知道,他问苏酥:“什么性格?”
苏酥笑笑,“特别骄傲,自我感觉一直很好,她年轻时候是舞蹈演员,跳的还是 C 位,我爸又在宣传部门工作,两个人是公认的郎才女貌,打我记事起我爸就很宠她,我觉得我妈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死。”
“我瞒着我妈把他俩约了出来,跟他们摊了牌,我佯装镇定,劝他们不要在一起。”
她苦笑,淡淡吐出一口烟,“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爸对我有求必应,唯独那次他迟疑了,他好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爸爸了,无论我怎么求他,他都没表态。”
苏酥嗤笑,“第二天我单独找她,依然是求她,我还劝她你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非要给别人当小妈,她说她是真的喜欢我爸,说我还小,不懂感情这回事。”
后来我妈还是知道了,可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她就是不肯离婚,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硬生生把我爸跟梁慧媛拖散了。
苏酥抽完最后一口烟,淡淡笑道:“那个暑假我成绩出来,考上重点大学,他们却顾不上高兴,一个忙着离婚,一个忙着斗小三。”
“家里实在呆不下,我就天天泡在网吧里……”
苏酥沉默下来,回忆起那个遥远的暑假,她跟人学会了抽烟。
好奇男女这点事,她和一个长相顺眼的男生开了房。
做完回家,躺在床上回忆在宾馆里发生的事,竟然什么感觉也没有,除了渐渐笼罩下来的空虚。
后来堂姐带她去壶口瀑布玩,同行一个男生对她一路都很照顾,回来之后两个人经常一起出来玩,稀里糊涂就成男女朋友了。
苏酥上大学前跟那个男生开了房,她以为和男朋友做爱会比第一次感觉好,可事实上两次的感觉差不多,就是没有感觉。
那个男生比苏酥大一届,在西安读大学,苏酥去北京之后两个人就不了了之了。
江以北听到网吧两个字,忽然联想到苏酥玩真心话大冒险时承认的第一次。
他大概能想象出她的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了……
第三十章 苏酥觉得不是阅女无数,出不来这样撩人的笔触。
苏酥半夜睡得不安稳,辗转反侧,喉咙像着了火,又干又疼。
她下床给自己倒水喝,水杯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江以北被吵醒了,问她:“怎么了?”
苏酥拾起杯子说没事,声音吓了自己一跳。
她嗓子哑了,难怪这么疼。
江以北下床走过来,抬手摸了摸她额头,滚烫。
苏酥一边接水一边对江以北说:“你睡吧,真没事。”
江以北:“去医院吧。”
苏酥摇摇头,喝了一口水,嗓子觉得好受些。
“没事,我嗓子一上火就发烧,明天买点消炎药吃就可以。”
江以北打开餐桌上面的橱柜,从里面翻出个小药箱来,里面各种常备药一应俱全。
苏酥端着水杯走到餐桌前坐下,看他从药箱里找出一盒阿莫西林和一盒头孢。
他问苏酥:“你平时吃哪种消炎药?”
她笑笑说:“备货还挺全。”
伸手拿过阿莫西林,打开吃了一粒。
“我去睡了。”
苏酥躺回床上,江以北靠在推拉门上随口问她:“要陪吗?”
苏酥缩进被子里,笑着对他轻声说:“今晚不行了,改天吧。”
尾音里那点留白,绕着人的心尖轻轻撩拨一圈。
江以北被她气笑了,帮她接了杯水放在床头,转身回了自己床上。
他没怎么睡着,天亮就轻手轻脚下了床,见她睡得还算安稳,伸手摸了摸她汗津津的额头,感觉烧已经退了。
苏酥一觉睡到十点多,醒来嗓子还是有点疼,但头不疼了。
打开推拉门,闻到车里弥漫着大米粥的香味。
她趴在床上,撩了一把额前散乱的长发,声音哑哑地问江以北:“你煮粥了?”
江以北正伏在餐桌上画草图,闻声望来,看到床上软软的一个,长发乱得风情,精神好不济,像昨晚被他折腾过了头。
他垂下目光,拿起桌上的温度计,起身走来递给她。
苏酥说声谢谢,接过温度计夹在腋下。
江以北站在床头,垂眸问她:“嗓子还疼吗?”
苏酥朝他笑笑,“好多了。”
她手机有未读信息提示,苏酥打开一看,是梁媛慧发来的,只有两个字,“谢谢。”
苏酥对着手机屏幕出神。
江以北站旁边,看到了梁媛慧微信的内容。
他给苏酥递来一杯温水,一手抄兜闲闲靠在门上,看她喝了两口水,接过杯子搁一边。
他淡淡问:“不回她吗?”
苏酥若有所思地说,“她其实不配一个原谅。”
梁媛慧的出现,毫不夸张地说是苏酥这辈子第一个噩梦,她的人生在十八岁那个夏天被分成了两段,前半段拥有全世界,后半段只有她自己。
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终结在梁媛慧手里,从此以后好像变了个人。
她有段时间好恨梁媛慧,读大学时还幼稚地想象过,她毕业之后要回西安,梁媛慧如果有家庭了,她会插足进去。
凭一己之力毁掉世界是不可能的,毁掉一个人却不难,死磕就是了。
这个愿望有阵子还挺强烈的,以至于对苏酥的人生规划产生了影响。
她其实很喜欢西安,喜欢西安的美食,喜欢西安悠然的空气,喜欢东大街,书院门,小寨,喜欢在漫步在高楼林立的大街上时,转头就能看到静静矗立在路边的城墙。
可她毕业后留在了北京,一方面是不想回家,另一方面,多多少少是忌惮自己对梁媛慧的恶意吧。
现在看来,其实也无需那么忌惮,她虽然原谅不了这个人,但好像可以说句算了,当然不是说给梁媛慧听,而是说给她自己。
苏酥放下手机,再也没理这条微信。
今天原本计划去参观甘肃省历史博物馆,苏酥烧虽然退了,精神却不太好,两个人便在车里消磨了一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