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京活这么大,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
可是,她头一次产生这种叛逆的想法。
关上屏幕,丛京闭眼,慢慢捏紧了手机。
丛京八点的早课,沈知聿是六点多就起的床,轻声去厨房准备早餐,然后帮丛京收拾她背包里的东西,都是她平时上课要准备的,沈知聿事无巨细地帮她操心着。
少女还在睡,躺在床上睡姿凌乱,赖床的样子倒是很安静。
这样的画面其实很久违,明明那么温馨,可他却不觉得多甜蜜。
他们看似是和好了,可是,他心里没有那样的感觉。
但他也无法说什么。
沈知聿掩下眼底情绪,继续做自己手边的事。
那两天,沈知聿依旧很忙,丛京也是,那段时间事很多,一直都在学校上课。
周六,从公司忙碌了一天的沈知聿很早就回去,记着丛京今天从学校回来,再就是,他给她买了蛋糕。
丛京喜欢吃甜的,那些奶油、糕点她都很喜欢,只是每次又吃不了太甜的,他就会给她带提拉米苏,找私房定做送过来的,夹杂了苦味,倒还算可以。
他知道,前段时间对她说那样的话,她心里会不舒服。没关系,丛京心里其实也是心疼哥哥的,她舍不得他,他知道。
也许,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完全破裂。
沈知聿照往常一样回了家,推门,她本该放学到家的点,屋内却空无一人。
他把东西放下,本来想给丛京发条信息,却看到桌上有一张丛京留下的字条。
[哥,对不起。]
沈知聿眉头皱起,心里也莫名一沉。
两小时后,学校辅导员也接到紧急消息,是丛京的朋友们报告的,说丛京已经两天没有来上课,寝室不在,每节课也没有来打卡过。起初她们只以为丛京是身体不舒服自己请假了,直到两天都没见着她人影才觉察不对立马找了老师。
而沈知聿,一直以为她在学校寝室。
晚七点,学校的领导会客室,沈知聿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听着耳边学校人员紧张的道歉,漂亮沉敛的面容没有一丝神情。
“沈先生,我们这边核查了一下,丛京最后一次出现是校门口的监控,看样子是回家的,会不会有可能她就在家里,或者说去了什么亲戚家?这孩子平时在学校表现优异,不可能说在学校好好的自己就不上课了,您看要不要问问亲戚朋友……”
沈知聿慢慢抬眼:“丛京这几天都不在家。你的意思是我来学校找她,找错了?”
“不,沈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丛京在学校不见了两天都没有人发现,如果不是我找上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才处理?”沈知聿说话声线平静,却夹杂着无人可知的冷冽。
“不是……”
“如果丛京出事,你们全部都要负法律责任。”
对方也着急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要说也真是头一次碰见这种事,谁知道丛京这孩子在学校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不来上课了,其实在学校几天不点名打卡的学生也大有人在,总不可能真在学校出什么事,可偏偏这是沈知聿的人。
沈知聿在深城的关系错综复杂,这位人物,绝不是寻常人能惹得起的。
如果丛京真在学校里出事,那他们要负的责任可大了。
“沈先生,您放心,我们已经向警方报案了,安保那边也在查监控。这件事,一定给您一个妥善的交代。”
沈知聿并不言语。
他垂下眸,看到手里那张丛京留下的字条。
丛京,为了远离他,为了逃离他,竟然真的不惜放弃学业,放弃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那个曾经哭着求着和他说自己想上学,说她喜欢学校的朋友,喜欢做的事,那个性子柔软的丛京,为了和他抗议,甚至是不惜这样决绝。
他真的逼她到这种境地?
沈知聿闭眼,把那张纸条完全掐到了手里。
他只说了一个字。
找。
哪怕是把整座城市都找过来,把天翻过来,他不信找不到一个丛京。
-
那边,对发生的事丝毫不知的丛京正迷迷糊糊地在学校后街的网咖里睡着。
柔软却不怎么舒适的电竞椅,开了一整天却什么软件也没打开的电脑屏幕,耳边是远处各种键盘的敲击声,这儿有空调,也有服务,能让人暂时忘掉一切。
丛京醒来的时候,是因为耳麦里系统提醒要充值。
丛京揉着眼睛从位置上坐起来,看到屏幕上欠的费,只能起身去充值。
她睡了一晚上,包了个单人机位,花了四十块。而她在这儿,已经睡了两天。
戴着帽子到前台去充了值以后,丛京吸了吸气,去数自己手里剩的钱。
两百。
她还只剩两百的现金,在这吃饭加睡觉,撑不过几晚。
丛京叹了声气。
没有去打卡学习,没有和同学们提前说明,和平常截然不同的叛逆生活,她只是产生了那么个想法就大胆地做了。
直到现在已经两天,她甚至都不敢去打开自己手机看,怕看到老师同学到处找她的消息,看到哥哥无数个电话和短信。
这种感觉,其实很煎熬。
不是她一个乖乖女能习惯得了的,可是,她也想不到别的办法能表达抗争了。
虽然两百顶多能过五天,五天后呢?
不知道,再看,大不了到时候再回家。
到了中午丛京饿了,把自己全身裹好走出去,想在隔壁卖炒饭的摊位买碗饭回去,结果刚出去就被人叫了住:“丛京?”
丛京下意识地缩肩膀,头都不敢回。
对方又疑惑地走过来:“是你吗?”
她才试探着回头,看到手揣在卫衣口袋里同样戴着帽子的景铄。
他讶异了:“真是你,他们都在到处找你,你去哪了,在学校为什么不回老师消息。”
丛京有点着急,看了看周围,转身就往网咖里走。
景铄跟了上去,说:“你干嘛,怎么不说话。”
一直到回到了位置上,丛京拿过自己桌上的东西,像是有点着急地想走,可回头就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人,她手又有点无力地垂下去。
丛京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对方挑眉:“他们都说你失踪了,我正好中午没事做来后街遛弯,一眼看到你从网咖里出来,就那样用眼睛看到了啊。”
丛京从不知道自己这么好辨认。
她有点沉默。
“别人……都在找我?”
“嗯,差不多吧。因为你两天没去上课,其实这也都是小事,我专业好多天天挂课的,导致问题放大化的原因是……”
景铄话语停顿了下:“你那个哥哥来了学校。”
丛京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知道会这样,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丛京坐了回去。
景铄又说:“你那个哥哥,很厉害,学校领导都不敢得罪,就只能找你。”
她动作停顿,有点复杂地说:“他是这样。”
“不过我觉得他们找不到的,都以为你走了,可谁知道你就在学校啊。”他望了望周围的布置:“学校后街的网咖,亏你想得出来。我要是你哥,绝对想不到你躲这儿。”
丛京抿唇,不肯说话。
周围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景铄站在那儿,看着一言不发的丛京,忽然也有点复杂。
他叹了声气,拉开她旁边位置的椅子坐了下去。
像是无声的陪伴,免得她那么孤单。
寂静良久他说:“你不想上学了吗?”
丛京摇头:“没有,还是想的。”
“那……”
“我也说不清楚。”
“你和他……是家人吗?”
“算吧,也不算,感情挺深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拿自己和他怄气。”
丛京低头沉默许久,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怄气,其实,以前也有很多次了,不过是分表面或者私下罢了,以前我也总是暗中叛逆跟他较劲,只不过,这是第一次放到明面上而已。”
“你和那个人……”
她说:“沈知聿。他的名字。”
景铄抿唇:“沈知聿。你们是他追你,还是,你喜欢他?”
“都不是吧。”丛京撑着胳膊有点出神。
“我和我哥,可能就是互相牵绊的那种关系。其实,哪怕是说狠话,对方心里也会很疼。可是,小鸟长大了,总要放飞的,一辈子关在笼里,会出现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走?”
“怎么走。”
“去别的地方,看看新的风景,心情可能会好一点。”
“我倒是也想。”丛京叹了声气:“总得毕业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