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月开始吧,还有一周。”彭玉说,“人事会发一份转岗通知,七月一号开始你的薪资福利会按照业务员的标准来,底薪会降低,你能接受吗?”
唐亦宁忍住激动,用力点头:“能!”
彭玉叹口气:“其实我和你配合得很好,现在我还得去用新助理。这些天你先把工作交接给小何,等新助理到岗,你再带带她,反正你也没走,交接不难。”
唐亦宁应下,彭玉拍拍她的肩:“那你好好干,七月八月我带你,你跟着我跑,两个月下来你差不多也能知道怎么做客户了。”
“谢谢彭姐!我一定会加油的!”唐亦宁真的很高兴,被江刻影响的坏心情都急速好转,真可谓心花怒放,对未来充满干劲。
——
同一时间,杋胜科技的办公室里,关于江刻的八卦消息满天飞。
见识过前一天“二男争一女”名场面的几个人被众人追着屁股问:消息是真的吗?江刻真的有喜欢的女生?
赵海涛对几个男同事说:“当时啊,江刻跟着了魔似的,单枪匹马闯到义嘉的准备区,差点和他们打起来!要不是我们去得及时,搞不好就上社会新闻了。”
众人一脸懵,江刻啊!那个薅公司羊毛薅得坦坦荡荡的江刻!居然不是Gay,居然有心仪的姑娘,居然还有情敌!
“那个义嘉生物的小哥长得也很帅。”陈艳是事发时唯一在场吃瓜的HR,身边围着一群女同事,听她绘声绘色地讲述见闻,“和江刻类型不一样,江刻酷一点,更硬朗,那个小哥比较温柔,笑起来暖暖的,哎呀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露露好奇地问:“那个女孩好看吗?”
“好看!非常好看!”陈艳比划着说,“小脸盘儿,眼睛大大的,又高又瘦,皮肤特别白。”
“我要是那女孩,肯定不选江刻。”一个会计姐姐说,“我从小教育我儿子,男孩子一定要大方,不管是花钱还是气量,都得大气!像江刻这么抠门的男孩我真是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受得了?”
露露贼贼地说:“江刻适合富婆。”
“对对对对对!”一群女人纷纷附和,“这绝对是他最好的归宿!”
“对富婆来说,二十五、六岁会不会老了点?”陈艳坏笑,“我听说富婆都要找二十岁的男孩子,还喜欢很奶很乖的那一型,就江刻那臭脾气,富婆能把他打到床下去。”
女人们一通狂笑,吃瓜真是太快乐了!
此时,瓜田里的江先生正坐在工位上敲代码,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眼睛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显然昨晚没睡好,干活时动不动就跑去吸烟室吸烟,男同事们看到他那张臭脸,没人敢去招惹他。
赵海涛觉得他状态不好,给他拿来一罐咖啡,安慰他:“刻儿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江刻接过咖啡,一个字都没说,只瞪了他一眼,赵海涛就吓得溜走了。
江刻摘下眼镜,又是搓脸又是捏鼻梁,困倦还好说,他早就习惯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心累,江刻充分体会到什么叫心力交瘁,在见过唐亦宁以后。
他想不通唐亦宁为什么会拒绝他的结婚提议。这些年他们相处得很好,之前他不婚,而她想早婚,所以他们断了,现在他愿意和她结婚,她为什么又不答应呢?
她问他,他爱她吗?
江刻都没看出来,唐亦宁也会追求“爱情”这种虚无缥缈、因为多巴胺分泌才会让人短暂愉悦的东西。
他看过一篇文章,多巴胺不会永远分泌,它有高峰有低谷,当多巴胺减少、消失,爱意也会随之消退。谁能对另一个人永葆激情?那么多的出轨、分手和越来越高的离婚率,还不够证明这个事实吗?
与其去相信这种由激素支配的所谓“爱情”,不如去相信一套实实在在的小房子。房本上写上两个人的名字,拆都拆不开,那才是维系一段关系最好的纽带。
江刻学的理工科,又是程序员,做事特别讲逻辑,从不感情用事。
唐亦宁对他的那一大段“控诉”,他其实可以一一回应,但他当时没回应,因为知道唐亦宁在气头上,他还没蠢到去火上浇油。
第一,关于“分享趣事、倾诉糟心事”。
这些可以在见面时说啊,平时离得那么远,说了又有什么用?他们见面时都会聊最近的工作和生活,知道对方上司和同事们的名字,又没有冷场过。
第二,关于“认识朋友、同事和家人”。
开玩笑了,他自己都不和同事聚会,唯一的朋友只有尤达,尤达有什么好认识的?至于家人就更离谱了,唐亦宁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他哪里还有什么家人?
第三,关于“除了上床,是否会心动”,以及“是否会因为她高兴、难过而起情绪变化”。
会,当然会,他又不是AI,难道她感觉不出来吗?
她每次去他那儿,他心情都会变好,做菜都丰盛很多!他平时根本不会买那些菜。
第四,关于“提醒增减衣物、带伞、小心感冒”。
拜托,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这不是生活基本常识吗?又不是小学鸡,还要大人去提醒。
第五,关于“旅游、过节、送礼物、看电影和吃大餐”。
唐亦宁居然有这样的想法,江刻感到意外,他以为在这些事上他们是达成共识的。
他的薪资浮动不大,刚毕业时一年就二十多万,现在也才涨到三十六万,还是税前,其中有八万要到年底作为年终奖发放,每月扣掉五险一金和个税,到手还不到两万。
他做的理财周期短,风险低,因为想着随时就要把钱拿出来交首付,他根本不敢去炒股票或买基金,就怕被套牢。
没有任何天降之财的可能性,为了早日存够首付,他只能省钱,用尽一切办法去省钱。这儿用几百,那儿用几千,这房子要买到猴年马月去!
江刻喝了一口咖啡,火气又一次窜上来,把咖啡罐“砰”地砸到桌面上,将隔壁工位的小南吓得浑身一抖。
江刻想起第六条,关于买打折的避孕套!
谁规定打折的避孕套不能买了?网站搞促销,不就是让人参加的吗?他多囤点怎么了?又没过期!就那个牌子用着最舒服了!
事实证明,买东西就是要克制,看吧,唐亦宁说走就走,都不提前打个招呼,他买多了,还没用完呢!
——
那场七人制足球赛的决赛最终安排在一周后的周六下午举行,唐亦宁对章一格说自己要上班,实在没法去现场为他加油。
章一格知道这就是借口,甭管唐亦宁要不要上班,决赛对手是江刻,打死她都不会再去。
周六傍晚,唐亦宁坐着班车回钱塘,半路上,收到章一格发来的几条微信。
【章一格】:比赛结束了,我们输了,1:2[大哭]
【章一格】:今天江先生杀气腾腾,犹如天神附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都没进球,他们丢的还是个乌龙。江先生把他们队打进乌龙球的那个后卫骂得够呛,我看对方都要哭了[坏笑]
【章一格】:不过江先生拼得太凶,受了点伤。
【唐亦宁】:怎么还受伤了?
【章一格】:他其实没有当守门员的经验,技术也不太行,就是纯靠身体素质在拼,救一个球的时候撞门框上了,伤了肩膀,半天没爬起来。就这样,他都不肯下场呢!喷了点药一直打到哨响,后来也不知道去没去医院。
【章一格】:要看视频吗?小尚刚好拍到了。
唐亦宁还没回答,章一格就把视频发过来了,是一段横屏拍摄。
镜头有点晃,场上穿蓝色球衣的是杋胜科技,穿红色球衣的是义嘉生物,距离太远,看不清球员们的脸,只看到义嘉在攻,杋胜在守,一堆人都围在杋胜的球门前跑动。
混乱中,有人起脚射门,力道很大,足球呈直线飞向球门右上角,球门前一道高大的蓝色身影腾空而起,向左边扑去,手套应该触到了球,球因此变向弹了出去,没进。
而那个人却重重地撞在门框上,接着又摔到地上。
“哎呦!”拍摄者尚秋叫了一声,视频到此结束。
【唐亦宁】:……
【章一格】:你这六个小点点是什么意思?担心啊?
【唐亦宁】:没有。
【章一格】:担心就担心呗,我又不会笑你。实话和你说吧,这个球是我踢的,他要是不那么拼命救,估计能进,他摔地上后我还去慰问了一下,但他不理我[委屈]
唐亦宁又想发一串省略号,怕再被章一格取笑,还是作罢。
江刻受伤了。
她说不担心,自然是假的。
半小时后,班车开到终点站,唐亦宁提着大包小包下车。天气热,厂里发了两箱饮料,有同路的男同事帮唐亦宁提去地铁站,她事先给韦冬颖打过电话,说饮料太重,让老妈来文兴桥站接一下。
在文兴桥站下车后,唐亦宁吭哧吭哧把饮料拎出来,就看到老妈等在出站口,身边还有韦秋敏。
唐亦宁很惊喜:“小姨,你来啦!姨父和东东来了没?”
韦秋敏接过一箱饮料,说:“东东和同学毕业旅行去了,你姨父在家陪你爸下棋呢。”
韦冬颖笑着说:“你小姨啊,麻瘾犯了,三缺一,就等着你回来,说晚上搓几把。”
韦秋敏嘿嘿笑:“宁宁,晚上没约会吧?”
唐亦宁哀叹:“小姨你好坏,知道我打得不好,尽想着赢我钱。”
韦秋敏说:“一块两块的小麻将,能赢你几个钱?”
三个女人一同往家走,唐亦宁高兴地对妈妈说,她下个月就要开始做业务了,先跟彭玉跑两个月,完了自己跑客户。
“我得准备买辆车。”唐亦宁说,“小姨,姨父好像很懂车,一会儿让他帮我出出主意,我想买辆八万左右的车。”
“没问题。”韦秋敏一口应下,又问她,“宁宁,你最近和小章有没有联系呀?你俩聊得好不好?”
唐亦宁一周前被江刻那么一闹,其实对认识新的男孩已经没什么兴致了。她想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做业务后争取先把收入提上来,这样,以后相亲时她也能有更多资本,不会再对着那些年薪二、三十万的男生自惭形秽。
唐亦宁和章一格没可能发展,此时却不想对小姨、妈妈说实话,怕小姨又给她介绍新对象,刚好,可以拿章一格来做下挡箭牌。
唐亦宁说:“我和他聊得还行,就先接触着吧。”
见她认真地对待这次相亲,韦冬颖和韦秋敏都很满意。韦秋敏不停地对姐姐说章一格有多优秀,外甥女和那小伙子要是能成,绝对是一份好姻缘。
她们走到小区大门附近,韦秋敏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大众,驾驶门旁靠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
男人很年轻,穿一身简单的白T恤、做旧牛仔裤和运动鞋,看到她们后,他站直了身子,目光投过来。
那么显眼的一个人,唐亦宁自然也看到了,头皮都要炸开。
他怎么在这儿?一小时前,他还出现在她手机上的视频里呢!
韦秋敏说:“呦,那个小伙子长得好帅。”
江刻没想到唐亦宁从厂里回来居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两位中年女性,可能……是她的亲人?他站在车边,一时不知该不该走过去。
唐亦宁见鬼似的看着他,韦冬颖看看女儿,又看看那年轻男人,问:“宁宁,你们认识啊?”
唐亦宁:“呃……”
江刻下定决心,还是走了过来。
韦冬颖和韦秋敏眼睛都瞪大了,江刻站到她们面前,思索了一下称呼,开口喊人:“两位阿姨好,我姓江,是唐亦宁的朋友。”
韦秋敏没见过章一格,一时听岔了,把“江”听成了“章”,顿时眉开眼笑:“哦呦!你就是小章啊?章一格!对吧?”
唐亦宁心说“完蛋”,果然,江刻脸黑了。
他说:“阿姨,我叫江刻,长江的江,刻苦的刻。”
韦秋敏又尴尬又疑惑,与姐姐对视一眼,换韦冬颖开口:“哦,小江,你好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