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组长您的提醒。”许萦自我安慰没什么,那半柜子的运动装可以穿了,也不错。
汪丝栎递过一本空白的教案本,“做好课堂记录,期中和期末要检查。”
许萦接过,汪丝栎补充:“手写。”
来学校不到半个小时,许萦得到的条条框框约束令她很不自在,特别是早会的同事欢迎环节,尴尬得她想立马逃离这个世界。
而且——
“小许今年几岁啊?”一个年长的老教师问她。
许萦:“二十六,准备二十七。”
老教师:“这样啊,看着以为你才二十出头。”
许萦微笑:“过奖了。”
老教师又问:“有对象了吗?”
问到这,其他本在放空的老师,齐唰唰看过来。
突然成为人群的关注点,许萦喉咙一紧,快速眨了眨眼睛:“刚结婚。”
老教师啊了声:“我以为你还单身呢,给你介绍几个。”
才才认识没多久的同事打探她的隐私,许萦觉得很不自在:“不用了,谢谢。”
她后面安排了课,拿着课本和U盘走向教学楼,也不管走后几个人怎么讨论她。
今天上午和下午满课,全是高一的课。
因为是新老师第一天给学生上课,班主任带着她认识班里的同学。
孩子的精力比办公室老师的精力还旺盛,许萦自我介绍结束,他们就好奇地提问,一对四十,完全招架不住。
等上完一天的课,许萦坐在车上麻木地看着前面的大树。
车窗被敲响,许萦降下。
“许老师,你开车来的啊?”同科室比她年长两岁的迟芳芳问道。
许萦点头:“迟老师下班了?”
迟芳芳叹气:“是啊,我老公公司总加班,我这不是赶着去接儿子女儿嘛,我婆婆腿脚不方便带不了孩子,我一个人又是上班又是照顾家的,累得要死。”
她转而问:“许老师呢,生孩子了?”
许萦捏紧方向盘:“没。”
迟芳芳笑说:“抓紧了,女人最好的生育时间就是这几年。”
“这样啊……”许萦干笑。
迟芳芳越说越来劲:“那不是嘛,带孩子要精力,当然是越早要越好,我在你这个年龄,都生我家二宝了。”
她还想继续长篇大论,包包里的手机响了,幼儿园老师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到,她笑着说马上。
迟芳芳给许萦留下一句下次聊,上了旁边的轿车。
许萦瘫坐在主驾驶上,心里闷得难受,平复了许久,才启动车子往家里驶去。
从电梯下来,她准备唤醒密码锁,门从里面打开。
一个男人从屋内往后跳几步,还没站稳,西装外套狠狠地往他脸上砸去。
许萦偏身贴在墙上。
岳泽拉下衣服,头发瞬间乱糟糟的:“我说程哥你不地道啊,你也不看看这房子……”
他注意到对面站着一个女人,死死地盯着她瞧,恨不得瞧出一个洞来。
“小惊,过来。”徐砚程叫她。
在混乱的场面,许萦毫不犹豫往信任的徐砚程在的方向跑去。
“原来是嫂子啊。”岳泽换上贱兮兮的笑容。
徐砚程沉着脸:“没事就可以走了。”
岳泽抖了抖衣服,穿好:“嫂子,明晚我们约了饭局,你和程哥一块儿来。”
徐砚程眼神都没给,直接拉上门。
岳泽看着门合上,啧啧两声。
他徐砚程的幸福他岳泽奉献了一半好不好,要不是他,现在夫妻俩就住酒店去了。
不对,酒店也是他的。
越想越觉得徐砚程不够兄弟,问两句老婆的事情就和他急,他明明是那个爱情丘比特,给他提供了多少帮助啊!
-
许萦脱下外套,通勤包随便一挂,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屋子。
徐砚程给她倒了杯水,看着她眉间外露的忧愁,问:“今天课很多吗?”
他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岳泽发来的欠揍消息。
岳泽:【忘说了,当初管家以为我屋子用来藏娇的,准备的套在床头柜的第三层,这个福分就给你了。】
徐砚程冷淡回:【我新婚,是应该请岳伯父吃顿饭了。】
岳泽怂了:【程哥有话好好说,清净日子才没几天,可别让我家老头子来催我结婚。】
聊天框的岳泽消停下来,徐砚程走到许萦跟前。
许萦看他,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卫衣衬得他平易近人,心底的那一道防线也降低许多。
她迟疑,点头。
徐砚程在她旁边坐下,碰了下她手背,感受到凉意,包裹的力度深了深。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上一天的班就要把我的各种焦虑勾出来了。”许萦撑着下巴,垂眸盯着地板,余晖洒下,灿烂摇曳着。
“我这一身衣服不合适。”
“还被关注婚姻状况。”
“面对四十个学生像面对四十个考官。”
“还有老师提醒我不要错过生育的最佳年龄。”
许萦蓦地觉得地板上的那一抹灿烂刺眼难受,心底的浊气顶着胸口,抒发不出来,烦躁渐升。
反应过来她竟然一个劲说消极的事情,怯怯看徐砚程,他笑意淡淡,不像不耐烦的样子。
“你……”
就当没听到过吧。
徐砚程:“你怎么想的?”
许萦思绪被带走,指了指自己:“我?”
徐砚程点头。
许萦糯声说:“我妈很满意我的工作,我说不上满意,但我觉得我能试一试,现在还行吧。才第一天我就说丧气话,是不是不太好。”
“小惊,你有任何情绪都是正常的。”徐砚程缓声说。
许萦:“所有?”
徐砚程:“喜怒哀乐,所有,都正常。”
许萦抬手揉了揉后勃颈,注意力涣散:“你不觉得烦吗?”
她这个人很害怕承受另一个人的情绪,总怕不能给对方正确的情绪反馈。
像开心,她要表现哪种程度的开心去迎合别人的开心。
像难过,她又应该说什么合时宜的话去安慰别人。
处理他人情绪这事,比处理自己的情绪还要麻烦。
“不会。”徐砚程说。
许萦抬头打量他一眼,只见他那双如秋潭般的深眸忽而幽深下来,似利风,又带着水水的柔意,感受到了眼底传递给她的重量。
“你是我的妻子,如果连我都不愿意去听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其他人怎么能给你慰藉。”徐砚程指腹摩挲着她的鬓发,轻柔,痒。
许萦胸腔里复杂的情绪敦促着她去较真着些什么,求证似地去问他:“就因为你是我丈夫,你有这个义务是吗?”
她的目光可怜兮兮的,徐砚程忍不住用拇指压在她卧蚕的泪痣上,又不忍心疼到她,移开了手。
徐砚程:“不仅仅是。”
许萦耸着脑袋,哀声:“我又庸人自扰了。”
一旦她陷入情绪困境,她就会做逻辑死环的假设。
“小惊。”徐砚程耐心说,“比起所有关系,我希望我是以丈夫的身份和你在一起,去关心你,去照顾你。”
许萦靠在膝盖上,侧目看他,蹉跎着这一句为什么要不要问出口。
“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感情基础,我只能私心想,如果我有一个让你无法拒绝的身份和你在一起时,你就不能拒绝我的关心,我的照顾。”徐砚程一字一句认真对她说。
现在问他若是和许萦做男女朋友愿意吗。
他不愿意了。
对的,是不愿意了。
要是以前,他觉得能有个靠近她的身份,就算是朋友都好。
而现在,他就是想要一个许萦无法拒绝的身份陪着她。
他的话如幽幽山间溢出来的水滴。
一滴一滴下落。
她就像下面那块岩石,被侵蚀,心中打的结被徐砚程的温柔一点一点拆解。
她深深地看着他,去看那双深邃的双眸,试着去给那一份情感下定义。
他对这场婚姻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