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沉默一息,“八点。”
“好....谢谢。”也不知道对面听出她话里的哽咽情绪没,顾筠握紧手机的手心出了汗。
“不用谢,顾小姐。”
男人的声音低沉,平静,如寒潭深井,如阳光照不进的幽冥。顾筠能想象到他刻意压低的顾小姐三个字里,压抑着汹涌的占有欲。
电话被对方挂断,顾筠的手臂虚虚滑落下来。
-
顾筠打车去上京最繁华的商圈,许是整个人状态不对劲,额上一直冒冷汗,开车的师傅两次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谢谢师傅,就在这下吧。”顾筠掏出手机扫了司机递来的二维码,付款后下车。
今天是周末,国金广场这里很热闹,人潮涌动,沸沸扬扬。
顾筠找了一家人少的甜品店,点了一只冰激凌,自从入了冬,她就好久没有吃过冰激凌了。卡布奇诺华夫筒,上面洒满了碧根果脆,咬下一口,满嘴的香甜顺滑。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小口小口吃着。甜筒吃完了,她又点了一杯白桃乌龙奶茶,热乎乎的奶茶灌进去,胃里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甜味让她变得平和了好多。
她就这样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中途微信响了几次。
一个是李梦发来的,说顾致林明天就能出院了,问她要不要来医院,家里人一起吃个晚饭。
一个是她常年订做旗袍的工作室发来的,通知她,她两个月前订的那件苏绣旗袍做好了,问她什么时候能抽空来试穿。
顾筠:【不了,梦阿姨。今晚约了人吃饭,你们慢慢吃~】
顾筠:【帮我谢谢陈老,我等会就来】
在旗袍工作室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不知不觉中,夜晚已经悄悄到来,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璀璨刺目。
顾筠出门时的那套毛衣百褶裙已经被换了下来,白色大衣里是一件精美绝伦的旗袍。她等了整整两个月的旗袍,居然在今天通知她做好了。
她有个很荒诞的念头,这件旗袍,是为了见他而做的?
旗袍的尺寸大小都很合身,陈老是旗袍技艺的非遗传承人,做了大几十年的旗袍,这三年里,顾筠订了不下五六十条旗袍。
“丫头,是穿上吗?换下来的话,我就让小梁给你用盒子装好。”陈老笑呵呵地看着顾筠。
顾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抚上银白色的包边,细腻的触感一如新雪,她淡淡垂下眼,“不换了,就穿着吧。”
她不是一个爱后悔的人,有些事既然决定了,她就会一往无前。
所谓的生活,不就是如此?
她想得通,放眼整个上京,能接下她家这烂摊子的人,只有赵璟笙。
只有他肯,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本。
落地镜里,女孩一身浅桃色长旗袍,在夜晚的华光里,仿佛隔着一笼烟雨去看春日桃林,锦缎贴合着她娇媚的曲线,银白昙花刺绣图案从领口一直蔓延到裙角,盘扣是绵润的白玉。
娉婷而立,风光旖旎。
陈老也算是七十高龄的老匠人了,这一辈子什么名媛女明星没见过,去年有一部大火的民国剧,女主女二的旗袍都是出自他之手,上京城的名媛太太们也爱在他这里定做衣服。
可顾筠的的确确是他见过的,年轻一辈里穿旗袍最有韵味的小丫头。
陈老看了眼时间,都七点多了,小丫头还特意跑来换了身旗袍,定是有特别的人要见,他心思一动,转身去木架上,挑了一串翠玉粉碧玺配蝴蝶珐琅的压襟。
柔粉,绿玉,黄珐琅,配色欢喜又温柔。
“来,丫头,再戴上这个,啧!粉色招桃花!爷爷保管你今晚一定旗开得胜!”
“.............”
赵璟笙....
大概只能算烂桃花吧。
顾筠扶额,但被陈老这么一戏谑,沉郁的心思的的确确消散了大半。
-
逸玺庄园酒店坐落在市区,像一座空降在熙攘繁华里的宁静花园。
顾筠攥着那张房卡,跟做贼一样进了酒店大堂,顾不得去欣赏富丽堂皇的装潢,一门心思去奔电梯。
进了电梯,她先刷房卡,后按电梯键,房卡上写着088A,应该是88层。
找了一圈,竟然没有88?顾筠一愣,又去按87,86,按了好几个键都毫无反应。她不好耽误其他客人,只好从电梯里出来,去前台问一问状况。
“你好,这张房卡是你们酒店的吗?为什么电梯到不了啊?”顾筠把房卡递给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把房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抬头深深打量了眼顾筠,眼神里透着古怪。
下一秒,她朝顾筠鞠了一躬,礼貌到有些恭敬:“小姐您好,顶楼是我们酒店的私人区域,不对外开放,所以需要乘坐专用电梯,我这就让人带您去,麻烦您稍等。”
“私人区域?”顾筠睁圆了眼睛。
“是的,小姐。”
顾筠震惊,恕她对有钱人的世界一无所知,这是什么败家子才会把逸玺酒店的顶层包下来当私人专享?这波装得有些过了吧?
很快来了一个门童,带顾筠来到一扇单独的电梯门前。刷这张房卡后,电梯门打开,门童鞠躬,做了个请的手势。
就这样,顾筠迷茫地走了进去,都不需要她按键,电梯自动朝着88层飞奔而去。
封闭的轿厢给人很大的压抑感,顾筠好不容易被驱散的紧张感又不请自来,胸前的碧玺压襟被她一把握住,微凉的晶石不一会儿就温了。
吸气,呼气,不慌。
“叮”一下,电梯提示音拉回了她焦躁的思绪。
银色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走廊。沿着这条长长的走廊一直向下,直到一扇紧闭的铜门前停下。
顾筠心跳剧烈,没多想,把房卡往感应区上一放,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
房间里没有开灯,所有的光线都来自于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亦或月光。斑斓彩影交织在室内,比开灯还要绮丽。
顾筠抬眼去眺,很难不把视线放在那一整条长而阔的落地窗上,空间空阔到有些寂寥。从窗外望去,整个上京最繁华的夜景尽收眼底,站在这,有种把万物踏在脚下的错觉。
当然,她不是觉得这万物在她脚下,而是他。
男人就站在落地窗前,背对她而立。颀长挺拔的身体被黑色裹住,背影清肃,冷峻,犹如无情的神袛。
他就一直站在这,也不知道等了她多久。也许很久,顾筠冥冥之中有预感。
她忽然生出一种惶恐。她怎么敢和这种男人做交易?
从她打那个电话开始,她二十一年来铸造的安稳世界就彻底坍塌,朝着她无法预知的疯狂疾驰而去。
“过来。”静谧的空气被打破。
顾筠心尖一颤,犹豫了两秒还是朝他走过去。
没有开灯,但室内的光亮足够她看清脚下的路。这套房比她想象的更大,足足有三层,纵深也长。
看茶几上还摆着熄屏的平板电脑,一堆文件,她判断这应该是赵璟笙的常住地。这男人都不回家的?长住酒店?
“赵公子。”她站定,小声喊了一下他。
赵璟笙知道她已经走到了边上,因为那股子甜香的橙子味已经涌入了鼻息之下。他抬起腕表看时间,八点还差十分钟。
她提前到了。这让他很惊喜,他以为她会磨磨蹭蹭,故意迟到。
看来是被逼急了,不然态度不会这么好。
“顾小姐这么晚还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赵璟笙侧头看了她一眼,狭长的黑眸里探不出情绪。
顾筠的大拇指紧紧捏着食指,听出来他话里浓浓的讽刺。
他是故意的。
她那么义正言辞的拒绝他,现在又眼巴巴来找他,还有什么比这种戏码更让他愉悦呢?
顾筠牙根一咬,鼓起勇气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口,低声道:“来求你。”
赵璟笙一顿,被她这英勇就义的表情给弄笑了。这哪是求,这怕不是壮烈牺牲?
“哦。”他不咸不淡,懒懒地应了下。
顾筠愣了愣。
哦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抿抿唇,有些拿不准,他这人心思太难猜了。
赵璟笙没接话,狭长的黑眸虚眯,借着窗外的霓虹去打量面前的女孩。斑斓光影照在她精致的侧脸,绮靡生光,一双澄澈娇憨的杏眼,挑起来看你时,勾魂而不自知。
赵璟笙滚了滚喉结,一种难以言喻的瘾在身体里疯狂窜动。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对权势财富之外的东西,有如此强烈的欲/望,只要能得到她,花再多的心思也值得。
只要能得到她,背负再多的骂名又如何?更何况,整个上京,谁敢来他面前找不痛快。
他完美的继承了赵家骨血里流淌的狂傲与强势,喜欢的东西,不论是人还是物,都必须要牢牢抓在手里。
赵璟笙抬手去抚她的脸颊,拇指缓慢摩挲,眼里兴味十足:“你求我,我要的只会更多。你确定你想清楚了,顾小姐。”
粗粝之下,是细腻软嫩的触感,他像是在摩挲一匹价值万金的绸缎。
顾筠僵在了原地,完全没想到他已经肆无忌惮到对她动手动脚了。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旗袍上蜿蜒,最后,在那一串粉色的碧玺压襟停了下来。
指腹划过绣在小山上的那朵昙花时,她整个人一颤,不可置信地去看他。
赵璟笙恶劣地挑眉,眼神仿佛再说,这点都接受不了,还来谈条件?
他食指拨弄,珍珠流苏串叮咚作响间,磁性的低嗓不紧不慢地刮蹭她绯红的耳廓:“若是没想清楚,你还有时间考虑。”
“你考虑多久,我都等你。顾小姐。”
他话里全是卑劣的捉弄,偏偏没什么表情,端着一副傲慢禁欲的模样,专心致志把玩着压襟。
被他清寒的香气还有强势的荷尔蒙气息侵占,顾筠有晕眩感,实在是扛不住这种调/情似的逗弄。
太娴熟了。
鬼知道他对调情的把戏这么信手拈来是在多少女人身上练出来的。
一根压襟都能被他玩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