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何恺忽然叫住她,问了她一个到最后都没能死心的问题。
“虽然我知道这个问题很蠢,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确定……”
“枝蒽,你当初喜欢过我吗?”
“还是和我在一起,就只是单纯觉得感激?”
何恺声音吞吐,像是已经完全丧失自信的样子。
可即便这样,他也要豁出自尊来问一问。
宋枝蒽闻言,拉开门把手的动作停住,望向他的眸光微微闪动。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何恺和她记忆中的少年重叠在一起,他真诚善良又爱笑,每次叫她的名字,都会在后面多加一个“啊”。
但那已经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了。
久到宋枝蒽已经无法和那时候的自己共情。
唯一一点的难过,大概就是,陪她一起长大的那个少年,从来都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而现在,更是一点值得眷恋的泡影都没有留下。
到这一刻,她才终于体会到,人从生理上长大需要很多年,但心理上长大,有可能只需要一瞬间。
比如,做错事就需要付出代价。
再比如,信任这个东西,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那么即便再多的时间,也无法培养出来。
可惜这些道理,宋枝蒽明白了,何恺却还不明白。
更或者,他这辈子都不会明白。
宋枝蒽不想去当谁的人生导师,也不想开解何恺。
因为她很明白,自己费钱费时间来到这里的目的,就只是让自己从对过去愤恨的泥潭中挣脱出来。
所以……
宋枝蒽从容不迫地对上何恺期许的目光,“都不是。”
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何恺表情呆住。
再然后,他就亲耳听到宋枝蒽说出那番无比残忍,让他这辈子都永生难忘的话——
她说,“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祁岸。”
“而你。”
“只是靠近他的跳板。”
眼底最后的一丝光泯灭,何恺肩膀颓丧又不可置信地塌下来。
宋枝蒽却始终面无表情,拉开门丝毫没有留恋地离开。
也就是这一瞬,何恺忽然认清两个事实。
第一个事实是,他再也无法挽回宋枝蒽了。
第二个事实是,他从来就没拥有过宋枝蒽,又何谈失去。
……
随着“砰”一声关门声,两人的世界彻底泾渭分明。
与何恺这刻的崩溃截然不同。
这会儿的宋枝蒽,其实远不如表现的那般镇定。
论起来,这算是她第一次对“欺负”她的人进行反击。
以至于她刚从病房出来,就靠着墙壁,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像是完成多了不得的大事,掌心微汗,心跳也快得厉害,积郁这么多天的愤懑和怒意也随着这次见面,发泄得所剩无几。
宋枝蒽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甚至到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另一件事就挂上了心头。
何恺说是祁岸帮她还了债,他什么时候还的,是昨天吗?
既然还了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当然,这些都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祁岸以后就是她的新债主了。
……这怎么听起来比她欠何恺钱还尴尬?
五味陈杂的滋味涌上心头。
宋枝蒽眉头越蹙越紧,边走边琢磨,就导致她完全没注意到,斜前方楼梯拐角处,那道慵懒又颀长的身影。
就在她马上要走到跟前时,祁岸开了口。
“想不到。”
“你藏得还挺深。”
两句话像是埋藏在脑中的炸/弹轰然炸开,宋枝蒽脚步一顿,骤然回神,然后就看到双手抄兜的祁岸闲闲倚着墙,眸光恣意地胶在她脸上。
……他怎么在这?
而且听他的意思,刚刚的话,他都听到了?
反应过来,宋枝蒽心肌一梗,喉咙像是被人生生塞了团棉花,猝然噎住:“你——”
祁岸悠然自得地挑眉,“怎么。”
“……”
“想耍赖?”
作者有话说:
=w=就耍
第四十二章
男生低磁清越的嗓音遽然灌入耳膜, 感觉就像背后议论某个人议论得正欢,然后一转头,就突然就被抓了包。
宋枝蒽双颊烫起来, 脱口辩驳, “没有, 我没耍赖。”
“刚刚那些话都是用来诓何恺的。”
顿了顿,她又逞强道,“你别告诉我你信了。”
三两句话把自己摘个干净。
颇有种“你信你输”的既视感。
祁岸不动声色地听完, 眸色渐渐没了之前的盎然, “也是。”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 “不然他压根就没机会。”
话音落下。
宋枝蒽有一瞬的怔然。
不知为什么。
她竟从他这话里听出一丝隐约的不快。
然她还未从对方脸上分辨出这情绪是真是假, 以及这话里暗含的逻辑, 祁岸便错开她,兀自迈下台阶。
逆天长腿交错生风,俨然没有等她的机会, 几步就消失在楼梯拐角。
“……”
宋枝蒽心中默默无语,也跟着快步下了楼。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诡异的沉默,来到停车场。
祁岸终于在打开车门的前一秒, 瞥了她一眼,“不上车?”
宋枝蒽像个老实巴交的小学生,有他这句话, 才敢坐上副驾驶。
可即便两人坐在同一个逼仄的空间内, 祁岸身上的“冷气”也没降多少。
宋枝蒽基本可以确定他不开心了。
想着这么尴尬下去总不是办法, 她呐呐开口,“我之前听何恺说, 你帮我还了他十二万。”
“……”
“真的很谢谢你。”
“……”
“不然我还要被迫和他联系。”
“……”
“不过你放心, 我会尽快凑齐还给你。”
礼貌疏离的话, 就好像两人是很不熟悉的关系。
祁岸实在忍不了,绷着下颌线睇她一眼,“说完了?”
“……”
宋枝蒽闭上嘴。
可闭了两秒又没忍住,“你是嫌我烦了吗?”
祁岸直接被气笑,“我哪句说嫌你烦了?”
宋枝蒽嘴角微微耷着,轻声嘟哝,“你是没说,但你都表现出来了。”
不满意的语气几乎溢出来。
这么看,反倒像个生气的女朋友。
大概是她这会儿表现有点可爱,祁岸用余光瞥了她几眼,耐着性子半真半假道,“那你就当我刚刚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