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态度敷衍得明显,连本打算在旁边看热闹的付校长都忍不住打断。
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把保温杯一撂,嗓音中气十足铿锵有力,“你们怎么回事,啊?没吃饭吗?我看你们在帖子里骂人的时候可是很来劲,怎么到现在就张不开嘴了?”
“你们爸妈供你们过来念书,是为了让你们在网络上骂人的,还是为了好好学习?”
“你们这么做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自己吗?”
“还有更气人的,”付校长冷笑一声,“我特意让你们导员查了查你们成绩,结果呢,无一例外,全部稀碎,特别是你,张秋元,你明年就大四了,听你们导员说你还准备考研,考研都不能让你好好收心吗?你就拿这个态度考研?”
“哦对,还有一个叫赵翔的,是谁,举起手来我看看。”
此话一出。
大家顿时面面相觑。
没一会儿,站在后方的瘦高男生就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头却丢人现眼地低着,不敢看任何人。
付校长一口气提上来,“就你啊,大学才念了两年,四个学期,三个学期挂科,每学期都跟着补考。”
“你好意思吗啊?”
“你当我这是民办大学呢?我北川大可是正统985,你当初的六百多分是抄来的吗?”
“堕落可以,但不能这么堕落!”
雷霆万钧的训斥像是冰雹一样砸在他们脸上,有个别承受力弱的男生眼眶都红了。
三番五次下来,宋枝蒽只觉格外滑稽。
不过滑稽本身就是一种解气。
到最后,付校长一不落地把他们训完,才问祁岸,“现在觉得满意了吗。”
他看着祁岸,祁岸却第一时间看向宋枝蒽,“满意吗?”
俨然处在食物链顶端的宋枝蒽顿时遭受到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她局促一瞬,赶忙点头,“满意。”
听她这么说,那些个男生显然松了口气。
不料祁岸却敛起眉峰,“她说满意,不代表我祁岸就会完全当这件事过去。”
男生阴鸷的目光不疾不徐地扫在他们每一张脸上,“要是你们以后还敢乱说话,可就不是现在这种后果。”
明明没有任何责骂的言语,听起来却比刚刚校长的训斥可怕一百倍。
至于是哪种后果,他没说。
也根本不必说。
毕竟谁心里都清楚,这次能是这么个“待遇”,全靠付校长从中调和说情。
不然祁岸亲自下手,远要比这糟心一百倍。
雄性都是更懂得趋利避害的动物,一个个当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
而随着付校长的赦免,更是脚底跟抹油似的飞速离开。
再然后,就只剩一个女生还没“处理”。
女孩儿看起来弱弱小小的,之前一直躲在门口处,毫无存在感。
在看完刚刚的场面后,早已吓得哭肿了脸。
到底是女孩,付校长于心不忍,无奈下给她递了包纸,“先擦擦。”
女孩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把脸,着急认错。
比起那几个男生,她态度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先是坦诚地跟宋枝蒽道歉,又说自己带来的坏影响和后果,最后又由衷承认错误,说自己不应该为了黑心钱,而被人收买干坏事。
在校长是询问下,她更是把应雪找上她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甚至还把当初两人的聊天记录发给了祁岸。
“她一开始也只表示想给自己澄清一下,说是之前她被人骂小三骂的太惨,又不是本学校的IP,所以登不上校园论坛,无奈之下才找我帮忙。”
“至于文案内容和照片,都是她提供给我,再让我帮忙润色下。”
“我那时候也是蠢,没想太多,毕竟她发给我的那些话,并没有很直白的造谣污蔑,都是一些隐隐约约的,我当时手头又实在缺钱,就一时起了贪心……干了坏事……”
“不过我跟她的往来就这些了,她把钱给我后,我们就没再联系过。”
“估计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很快就把我删掉了。”
说完这些,女生再度郑重地跟宋枝蒽说了对不起。
大概是曾经也是贫困生的缘故,宋枝蒽在这一刻很难真正对她产生恨意。
其实从头到尾,宋枝蒽恨的就只是应雪与何恺。
所以,这次没等祁岸或者校长开口,宋枝蒽主动道,“不用再往下说了,这件事到这里就算结束,我不会再追究你什么。”
“希望你以后专心在学业上。”
“至于赚钱,不是一定要做这种事才可以。”
没想到宋枝蒽会这么大度,付校长些许讶然,女生更是惊呆一般,傻傻看着宋枝蒽。
祁岸的视线也在这刻撇向她。
夕阳余晖下,难得戴着银边眼镜的宋枝蒽容貌清丽,气质脱俗婉约,可镜片后的眼神,却是截然相反的坚韧。
祁岸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形容——“温柔且富有力量”。
即便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也一滴眼泪都没掉;纵然知道自己被愚弄那么多年,付出的感情和时间都是浪费,也忍住所有委屈,不在他面前多展露一分。
几年过去。
她真的长大了。
只是这种长大,归根究底也只是种种伤害和痛苦之后的产物。
如果当初留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宋枝蒽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番模样。
想到这点,祁岸下颌线绷直,眸色也不经意低黯几分。
刚好宋枝蒽扭头看他,几乎一秒就跌入到他深邃的目光中。
她本想让他开口放行的,毕竟今天这事是他主导,可没想到,祁岸这刻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宋枝蒽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姑娘眨着乌黑的眸子,眼神满是关切。
就好像这瞬间,在她眼中最重要的是他。
祁岸喉结微滚,神色也恢复如常,“那就这样吧。”
他抬眸望向女生,语气比之前稍微平和几分,“但是看在我女朋友的面子上。”
“……”
“还是那句话,要有下次,我绝不会处理得像这次这么简单。”
“不会的不会的,”女生声音感激,带着哭腔,“我哪敢有下次呢,也不敢了。”
事情到此画上句号。
女生离开后,校长办公室就只剩下三人。
付校长先是安抚宋枝蒽几句,之后才跟祁岸对话,话里意有所指,让他戾气别太大,不论什么事情都温和一点儿处理。
等两人从办公室出来,宋枝蒽才从祁岸那儿明白过来校长的意思。
祁岸抄着兜语气随意,“他知道我不会放过应雪,刚刚是在点我。”
宋枝蒽愣了愣,“你还要去找应雪?”
祁岸斜睨她,“你觉得我像是随便放人一马的性格?”
“……”
“别说她还一直欺负你。”
“可是。”
宋枝蒽跟在他后头下台阶,“这总归是我跟她之间的恩怨,如果你顺手帮我解决也没什么,但你要是专门去对付她……我总觉得……”
祁岸在缓台处停下来,“总觉得怎么。”
宋枝蒽镜片底下的眼睛清凌凌的,“总觉得会越欠你越多。”
话音落下。
两人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对视着。
但没几秒,宋枝蒽就从祁岸漆黑又不可捉摸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白皙的耳垂也慢慢变成肉粉色。
祁岸却始终都没移开目光,像是另一种方式的质问,“那你就让我眼睁睁看着她欺负你不还手吗?”
宋枝蒽抬起头,微微仰视着他。
锋锐的喉结微微涌动,祁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我做不到。”
“……”
“那比她欺负我还难受。”
因为这两句话,宋枝蒽不止耳朵红,双颊也热起来,她把这种现象归咎为这一处的阳光太盛,且刚好晒到她脸上。
仓惶间,她错开身自往下走,顺势转移话题,“那你打算怎么做。”
祁岸在后头跟着,挑眉悠然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宋枝蒽抿抿唇,有些嗔怪,“我可以不管,但是,我提醒你一句,你最近也要考试了。”
祁岸笑了声,“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考试。”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楼大厅,宋枝蒽脱口道,“当然是找人问的。”
说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祁岸这家伙的目光几乎一秒就暧昧起来。
那眼神翻译过来好像在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
于是宋枝蒽立马改口,“我的意思是,担心你因为我的事情分心太多,考不好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