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带着明显的情绪,白茶愣在那里,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低头绞弄着手指。
江趁关火,把菜盛到碟子里,绕过她端到外面餐桌上,没说一句话。
白茶觉得有些委屈,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江趁从来不会这样对她。
她垂着眼走出去,坐在他对面,闷着头吃饭。
做了一桌子的菜,没一个人夹。
江趁压着脾气,问:“前男友弄的?”
很明显一个被烟烫伤的疤痕,在后脖子上,总不会是她自己弄的。
一想到那个画面,江趁就心疼的厉害。
他难以想象,什么败类能舍得那样对她。她把自己甩开,转眼就找了这么个人渣。
还谈了三年。
白茶无力地扯了扯唇,“前男友不就是你吗。”
江趁:“我说你研究生时候谈的那个。”
?
白茶睁大了眼睛,无辜道:“啊?我研究生没谈啊。”
“不对,”白茶反应过来,江趁会说出这种话那肯定证明他看见过什么,“你之前遇到过我?”
“哦,”江趁点头,“偶遇。”
白茶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她还以为,在小区门口那次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重逢。
江趁也没说具体哪个时间段遇见的,虽说是中文系,但白茶认识的师兄弟也不少,想着可能是哪次在一块就被他撞见,误会了。
“那可能是某个男同学。”白茶说。
“行,搞暧昧的男同学。”
正经男的谁会在她身边说说笑笑没名没分待三年。
白茶:“……”
无视他的阴阳怪气,白茶懒得和他争论,实在想不起她到底和哪个男的搞过暧昧。
江趁又想起刚才看到的疤,像扎在心口的一根刺。但刚才白茶就没说,他不想逼问她。
“对了,”白茶说,“以后你不用给我送饭啦,我的腿也好了,可以自己买饭做饭,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
江趁挑了挑眉,“挺会过河拆桥。”
“就这么一顿就想打发我?”
确实,这么长时间,人家一天三顿的给她送饭,就这么了事是有点说不过去。
“要不等你有空我请你出去吃?”
江趁:“出去就不用了,每天晚上让我蹭顿饭就成。”
“每天晚上?”
白茶有点震惊,按理说她腿好不容易好了,他应该不想和她再有什么牵扯才对。
段思雨之前说的话陡然在脑海中越了出来——
“不喜欢你他来找你干什么?”
“我敢打赌,他一定会跟你求和。”
白茶脑中嗡鸣一声,现在有点觉得,可能、大概、也许……
江趁会不会真有那个意思?
江趁抬眸看着她,问:“怎么,不行?”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行,没说不行,我多做点就是了。”
她哪儿敢说不行。
况且,不就是一顿晚饭么,添双筷子的事儿。
吃过饭是江趁洗的碗,他称之为明确分工,说自己不是白吃饭的人。
送他出门的时候,白茶站在门口,想了又想,还是叫住了江趁。
江趁回过头的时候,她背着手站在门边,像是决定了要告诉他什么重大事件一般郑重。
她犹豫着说:“那个疤,是小时候我爸烫的。”
白茶其实很怕江趁追问细节,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不是什么好回忆,她实在不愿拉出来再说。
好在江趁没有,他只是伸手隔着层头发在她后脖颈上轻轻揉了揉,说:“好,知道了。”
就连声音也异常的温柔。
白茶突然很怀念从前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可她知道,她最没资格跟他提重新开始。
--
白茶的智齿已经挺久了,每两个星期发一次炎,每次持续一星期,很痛苦。
她想趁着没发炎赶紧去拔掉。
本来江趁懂这个,可以提前咨询他一下什么的。
但是白茶想了想,自己反正是要去医院挂号的,江趁上班也挺忙,还是不麻烦他比较好。
珩医附院离住的小区很近,之前白茶看腿也是去的那里。
下午排了很久的队挂号之后又排了很久才进到诊室,接诊白茶的是个年轻男医生,先安排她去拍牙片,拍完牙片回来之后,接诊的人换了一张脸。
她昨晚上才刚在自己家里见过的,江趁的脸。
高大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每一颗纽扣都一丝不苟,挺而直的鼻梁被N95口罩包裹,给初见时眉眼间的张狂之气蒙上了层虚幻的伪斯文。
倒是像个人了,白茶默默想。
他冷淡看着她,像是两个人毫不认识,可周围却时不时有医生护士往这边瞥一眼,非常明显的八卦眼神。
白茶觉得自己简直像个任人观赏的猴子。
直到躺在诊床上,看着江趁冷白的手指在口腔灯下拆针管包装的时候,白茶才察觉出了不对劲。
江趁不是管做什么唇腭裂颌面骨折畸形之类手术的吗!
以白茶这个外行人的认知来看,他既然是干那个的,那拔智齿这种小手术是不是很久没动过手了?很久没动过手那不会生疏的吗!
他低头凑近要推注麻药时,白茶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在闭上眼的瞬间,脑中猛然浮现出这人在学校里那张嚣张桀骜的少爷脸,虽说专业知识过硬,但总是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让人有些心里没底。
白茶战战兢兢睁开了眼,不放心地眨巴了两下,伸手拽住了江趁袖口,小声问:“你……你行吗?”
男人动作一顿,看向她落在自己袖口上的手。
他挑了挑眉,扯出一个轻慢的笑,半不正经低着声道:“我行不行,你不知道么?”
白茶手指一僵,从他衣袖上滑了下来,讪讪地收了手。
那她还真不知道……
可她不敢说。
电视剧里都演烂了——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不知道。”
“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白茶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关键她这笑在江趁说那话之后,很像是在嘲笑他。
对上男人居高临下带着审视的目光,白茶心虚地捂住了嘴,憋住了笑。
毕竟是公共场所,江趁没和她计较,单手扶住白茶小巧的下颌,掰开了她的嘴。
“放松,张大。”
白茶认命地紧紧闭上了眼,张大着嘴任人宰割。
闭着眼睛,一切感官都变得无比清晰。
江趁离她很近,像是感受到她的紧张,轻轻捏了捏她两腮,说:“别怕,一会儿就好。”
他的声线压得很低,不知怎么,听在耳中有种熨帖人心的力量。
白茶突然之间就安心了不少,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怕。
结果下一秒长长的针头就扎进了她的牙龈,拐着弯儿的游走,像是要穿破她的脸颊,钻出一个洞来。
瘆得整个头皮都开始发麻,说不上多疼,但心里难受。
打完麻药后,白茶坐在一边等了一会儿才又被叫到诊床上躺下,眼睁睁看着江趁拿着冰冷的器械。
她实在受不了,再次闭上了眼睛,极为清晰地听着来自于嘴巴里的类似于装修一般的声音。
白茶觉着自己心理已经快崩溃,手过于用力,把铺在床上的蓝色中单都给抓烂了……
医生的嘴骗人的鬼,白茶今天是切切实实领会到了。
等到结束的时候,白茶泪眼朦胧,嘴巴张着,一脸的委屈。
她想说话,结果嘟嘟囔囔说出来一串自己都听不懂的鸟语,偏偏江趁还满眼的笑意,给她气哭了。
又疼又生气。
白茶咬着棉球慢吞吞下了诊床,江趁也没口头和她说注意事项,就一个护士给了一张纸质单。
明明来之前搜索的,人家都说该注意的医生会重点口头嘱咐来着……
嘴里麻药劲过去,疼得要命,白茶越想越觉得难过,她发誓再也不要来口腔科,这辈子都要远离牙医!
然而江趁拽住她手腕,白茶在来自于四周奇奇怪怪的注目礼下,停下了出门的脚步,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