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宇炫耀式在三楼过道开了一个来回,走T台似的。
文叔左看右看,迟疑开口:“老板,为什么不直接换一台电动轮椅?”
“老婆给什么就要什么,男人哪能那么挑剔。”
商宇骄矜道,开进电梯,按下负二,准备让文叔收进后备箱备用。
文叔愣了愣,旋即乐呵呵附和:“老板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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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灿霓给商宇报的是最贵那一档套餐,他的课第二天下午便能开始。
商宇让文叔不用跟着,给教练带了烟,“随口”提起元灿霓所跟教练,便立刻锁定了位置。
商宇的课程是尊贵的一对一教学,元灿霓不知道省钱还是喜欢热闹,竟然上的是一对三的课。
此刻,她正和另外两个男学员跟着教练绕车一圈例行检查。
商宇开着轮椅跟教练从他们旁边经过,接受有意无意的打量。
两个教练互相打招呼。
商宇本也想叫元灿霓,但她转开讶然的眼神,故作不见。
她身旁的男人殷勤搭话,隐约说了一句:“原来残疾人也是在这练车。”
距离拉远,商宇错失她的回答。
元灿霓闷闷地应声:“他开自动挡的车,学得比我们快。”
齐帆笑道:“是吧,可惜不能感受踩离合这种原始的快乐。”
当初尹朝强烈推荐她选C1,说可以向下兼容其他车型,同时也提到踩离合的快-感。而且对于刚领工资的她的确相对便宜。
可惜当时考虑不周,元灿霓根本不用像警察一样一天换好几辆车开,一本C2驾照本已足够。
商宇跟着教练,把以前所学的一切轮椅化。
绕到车尾时,依旧忍不住眺望刚才的位置。
元灿霓应该跟身旁的男人熟识,身为同胞,商宇一眼就能感觉出对方对她的特别关注,甚至比当初看尹朝的感觉更为强烈。
醋意滔天,恨得牙痒痒,又无法靠近。
商宇厌恶低人一等的“身高差”。
元灿霓坐车上只要不练车,就会从车窗看商宇。
天气渐热,太阳当头,地面反光,她得稍稍眯眼。
平常有文叔忙前忙后,商宇通常挪上车便不用管轮椅,这会需要自己将牵引头拆下,折叠轮椅分别塞进副驾或者后座,善后略显艰难。
他每一次弯腰搬弄,似乎都快被拽落地面。
如果真的摔倒,她无法想象他如何爬起。商宇可以靠着双手在同一水平面进行转移,比如从轮椅到马桶沙发或床,但若两处存在明显高度差,又没有稳固的扶手,他从未应对过这样的意外,比如从地上到轮椅。
明明还怄气,看到他行动不便,依旧不争气地替他忧心。
教练提及技术要点,只有元灿霓走神,便不满道:“美女一定是嫌我不够帅,上课都听不进去啊。”
齐帆用手机碰了碰元灿霓的胳膊,她才醒过神,收回目光。
没人接茬,气氛尴尬。
齐帆试图缓解:“教练,一白遮三丑,人家那气质确实出众。”
教练早听说这位特殊学员跟自己学员的关系,没再多说,继续边骂边教。
“你喜欢那款颜值的?”
齐帆声音低沉,仅她可闻。
刚才看她搓方向盘,左手戒指已然消失,齐帆终于相信最近迈巴赫空车往返的传闻,耐不住一腔的蠢蠢欲动。
元灿霓一愣,旋即笑道:“你也说人家出众。”
齐帆随口说:“出众是出众,只是有点可惜了。”
元灿霓敛了笑,眉头紧锁看着教练暴躁讲解。
中途休息,元灿霓跑去买了几瓶矿泉水,袋子拎着,路过直接递给商宇的教练两瓶,依旧当他空气。
商宇顾不得太多,冲着她的背影扬声:“练完等我一起走。”
教练递给他一瓶,搭讪:“结婚几年了?”
商宇怕一会上厕所麻烦,拧开只浅饮一口,“结婚没多久,认识十几年了。”
教练笑,“难怪。”
齐帆从洗手间回来,便给递来一瓶水,只好接过笑道:“谢了,我刚想问你喝什么。”
元灿霓淡淡说没事。
小半天的课程结束,齐帆伴着她一块离开训练场。
“你怎么回去,正好一个方向,一起打车?”
“你先走吧,”门口没有停车位,元灿霓看不到迈巴赫,“我一会还有点事,还不回家。”
齐帆听出拒意,没再多说,刚好来了一辆公车,便跟她挥手,“那明天见了。”
“嗯。”
元灿霓随意摆手。
公车嗤地一声起步走远,她的视角边缘开进一抹黑点,然后刹停在她脚边。
“车头挺好用,后悔没早点翻出来。”
商宇的声音含着笑,像以往的晨间问候,龃龉似不存在。
不知道该说脸皮厚,还是心态佳。
“早知道退货……”
元灿霓对着空气咕哝。
忽然给拉住手,还没细品体温,她便触电般甩开。
商宇眉心一凛,笑容凝固,但没有如以往炸脾气。
“上车谈谈?”
他扬起下巴示意迈巴赫可能的停车点。
元灿霓纹丝不动,天气逼出额角细汗,再站一会,就能汇聚成珠。
每次跟元灿霓亲昵失败,商宇对自己的残障便多一分憎恨。
如果他还能站立,一定强势地拉她入怀。
而不是只能如现在磨嘴皮子——
“我过两天转院到省会,之后可能一周才能回来一次。”
元灿霓瞪大眼,暗示自己,一定是怕他中暑,才会跟着上车,而不㛄婲是抱着重归于好的奢望。
呆了两个小时的破教练车,迈巴赫的高级享受感顿时凸显。
她得承认,有一点奢入俭难。
待文叔下车溜达后,元灿霓才开口:
“怎么突然要转院?”
“平台期很久,一直没办法靠单边支撑从轮椅上站起,想换一个更好的医院试试。”
商宇的确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双手撑起自己。
“都联系好了吗?”
“嗯,周二早上就过去。”
车程一个多小时,比回她原来的家稍远。
但是她在上班。
商宇似乎能读心,马上说:“你上班吧,不用送我。文叔和卓泓陪我过去。”
“我也没说要送……”
元灿霓赌气嘟囔。
商宇直面她的冷漠,比吃闭门羹还难捱。
脸上仍堆着笑,“刚才那男的是谁?”
元灿霓迟钝般眨眨眼,用毫无感情的干扁语调:“‘我跟他压根没什么过线行为’。”
商宇怔忪一瞬,忽然空洞大笑,“行,出息了。”
“没什么事的话——”
“霓霓——”
手腕给扣住,再也挣扎不开。
元灿霓便重重地往扶手箱砸他的手背,整辆车似跟着微颤。
商宇只是眼皮跳了跳,仍直视她。
“不要再委屈自己住酒店了,回绿道公园的家吧。我不会再去骚扰你,直到你愿意回燕灵湖。你把我放出黑名单吧,让我每个周末能见见你。”
元灿霓莫名感到一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悲凉。
尚不知如何接话,只听他又说——
“临走前我还是想重申一遍我的意思,我说元进凯敢要挟我,是站在他的角度讲。他拿到钱,觉得成功威胁了我,实际我不是因为被威胁而把钱给他,而是被他软磨硬泡烦了,想买个清净。两件事刚好碰到一起。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没人能够强迫我。对于一件不存在的事,我只能这么解释,拿不出任何证据。
“之前没说细节是想给元进凯留个体面,毕竟他是你的弟弟,不管你认不认,我到底是个外人,不方便直接跟你家里闹僵。
“假如——只是假如——50万真的是因为被威胁,心虚了才给他,我会暗度陈仓,就压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整件事,明白吗?我问你的意见是清楚你在意我给元进凯花钱,没提白映晗真的单纯觉得小事一桩,不提也罢。既然你在意,以后我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