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盐这才偏头过来,嘴巴微张,才要说什么……
孙施惠正值路口,信号灯跳绿了,他一脚油门冲出去,汪盐整个推背感……
孙爷爷说得对,有人开车就只顾自己畅快,整一个“臭棋篓子”。
中午这一顿,在娘家舅舅家,汪盐是妥妥地官宣了:盐盐要结婚了。对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姨妈没见过孙施惠,倒也跟小六子好奇,问陈茵,怎么从小一起长大的,到现在才一块儿了。
陈茵老幺儿,和几个姐姐、嫂子是好一阵歹一阵的。好的时候,也舍不得他们,但凡开口借个钱,只要能帮得上的都要帮;丑起来,自扫门前雪的家务事,她们多说几句,陈茵也是个不怕得罪人的人。单盐盐那时候和盛吉安谈恋爱,上头几个姐姐就说了不少风波话,说这上梁不正的,下梁啊,难保不歪。
陈茵本就不大痛快,再由这些外界煽风点火的,更容易情绪起来。
说到底,她就是和盐盐头一个对象没眼缘。这一回,轮到施惠,陈茵倒是清爽起来,也是因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不准别人唱衰。
所以听到五姐姐问,额是带身上了啊。言外之意,不然不会这么急匆匆地要结婚的呀。
陈茵当即就回,有没有带身上,你到时候看给不给你送红蛋嘛。
五姐姐陈苗本就是没大头脑的人,听小妹说这话,还没转过筋来呢,一味地问,到底有没有啊,我看盐盐弄个红披风裹着,倒有点像带在身上了。
陈茵气得直喘气。恨不得拿盐盐那话回她,就只晓得生孩子那点事。
又问到什么时候办酒席。倒是把陈茵问住了,她没敢一口保票下来,因为盐盐那脾气,她不想办,没准就真的不办了。
吃过饭回头,施惠喝酒的缘故,换汪盐开车。陈茵和施惠聊天的档口,刻意拿孙家那些生意交道说事,问施惠,当真摆酒,是不是要应付很多人。
孙施惠好整以暇地靠在副驾的头枕上,半回头地跟师母谈这事,说他和盐盐商量过了,“盐盐的意思呢,嫌喜酒劳民伤财的,确实是。而我这头,实情跟您和老师讲,爷爷这一病,我多头兼顾,确实忙得脚打后脑勺,真正全了所有人情世故,我恐怕得分出几个月来忙这一桩事。所以我的意思是,盐盐这个主角的想法我得顾,爷爷这块的孝心呢我多少要表,您和老师这些年的面子里子,我也得给你们找补回来。”
孙施惠的主张,既然汪盐不喜欢那些俗套的礼数,那就免了这一段,直接孙家一肩挑地摆喜酒就行了。岳父岳母这头什么都不要忙,到了日子,直接通知亲戚朋友去孙家那头喝喜酒就行了。
而至于喜酒这一章程,孙施惠宽慰女主角,“你高兴就出来。不高兴,就跟过去的新娘子那样,待在房间里。”
一应事情,他来对付就行了。“这样,行不行?”
汪盐开车,分不出多少心神来看身边人。但是,还是听到某人算盘起飞的动静。她不得不佩服他,这种面面俱到的本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成的。
否则孙爷爷也不会这么偏心他。以及,他哪怕算计着爷爷的继承遗嘱,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即便汪盐看来,他也只是想得自己该得的。
而至于婚宴也好,喜酒也好,他全了所有人的颜面是表,得自己想得的才是真正的里。
汪盐一时没辙,言语淡淡的,“你说的,你一应自己应付。”
“我说的。你就做你不出房门的社恐新娘子吧。”
话音才落,孙施惠回头看一眼师母,示意就这样吧。陈茵都被哄得没脾气,喜笑颜开,默默不作声。
*
汪盐接下来一个月忙得跟个傀儡陀螺般的。
去定制结婚对戒,去挑婚纱、拍照,婚礼登记预约,婚前体检,陪着妈妈去给她办嫁妆……
七七八八的事情,比线头还多。
孙施惠某天给她打电话,汪盐倒也自觉跟他抱怨起来,说妈妈有多吹毛求疵,买几床喜被而已,也就个仪式感,谁还真盖那红彤彤的被子呀。
偏偏陈茵看了几床刺绣都不满意,不是嫌上头的鸳鸯不够忠贞就是嫌老师傅的手艺不行,一点线头都不行。
他们婚房设在孙家老宅里头,陈茵特地去看过,施惠那个房间里头缺个电视,陈茵非得买个电视给他们。
汪盐说浪费,劝妈妈不要买。实在不行,您折现给我吧。
陈茵问折现给你干嘛?
汪盐说我买个包也比这一年到头都不看的电视划算。
陈茵才不理她。
孙施惠倒是会受用,说当然电视划算,起码他能看。你买个包,你自己背,我哪里用得上。
汪盐两头受气。
没说多久,孙施惠就去开会了,会上他发短信给汪盐,要她由着师母买,他总会有机会把嫁妆钱再贴补回去的。
汪盐回他:我妈给我买的嫁妆,要你贴补什么?
孙施惠:这么说,我能用你的嫁妆了?
汪盐:从古至今,女人的嫁妆都是个人财产,男人请知悉。
孙施惠:我就要没出息地看那个电视。
汪盐气得不回他了。没脸没皮。
……
去办理结婚登记那天,正好是龙抬头,日子是两家商量好了定的。
工作日的第一天,民政局就乌泱泱的人。
轮到他们一样样去填那些资料,反复拿各种证件证明自己的身份时,汪盐才和孙施惠抱怨,原来我们自己都不能证明自己。
各种有效的证件社区盖章的证明比本人重要多了。
孙施惠:当然。任何法律缔结的证件、契约都比你的口头承诺来得公信且有威慑力了。
二人私语间,区民政局的钢印落在了那红底白衫的合影小照上。
登记员把两本结婚证交给一对新人时,程序正义地祝贺他们,“新婚快乐。”
“谢谢。”汪孙二人异口同声地答谢人家。
从民政局出来,外头下起了薄薄的细雨。周一的缘故,孙施惠有文山会海等着他,他必须赶回去敲板。
汪盐这头也是,她自己开车回公司。
她上周五跟姚婧请假说周一去办点私事,最后也坦诚说,是结婚登记。
姚婧先是惊了下,随即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又平静下来,表示比她预想的要快。
汪盐倒是有心理准备地问姚总,您对我已婚怎么想?
姚婧淡定得很,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你想做有钱太太归隐家庭的话,我就另做打算。
汪盐:我所有工作一如往常。也不会请假去度什么蜜月,大概几率,就是请您喝杯喜酒。
姚婧:很好。那就继续合作愉快。孙施惠的太太和我的汪副理不搭噶就行了。
姚婧说她不会问一些什么家庭和事业怎么平衡的废话,因为这话本身就是在贬低女性,他们从来不问男人这话呢。
她挑中汪盐就是喜欢她的清醒。
清醒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减法。人生有加减乘除,唯独,减法很重要。
姚婧相信,当初劝她好好做减法的小女生,也会理得清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现下,孙施惠把结婚证归到汪盐手里,二人各自回营状。
天青有阴雨,孙施惠叮嘱她,慢点开。
再有,他问, “汪盐,下班是先去你爸妈那,还是直接回去?”
就是因为免了一层接亲的礼数,陈茵才尤为地重视今天的领证。千叮咛万嘱咐,今天下班直接去孙家,别回家,姑娘出门头一天忌讳回头。
三朝再归宁,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汪盐把父母的规矩转达给某人。
他站在微雨里,轻松会意,随即再想起什么,问他已然合法的孙太太,“还有,晚上回去分房睡吗?”
从去年年底到这二月头上,孙施惠和汪盐什么都谈到顾到了,连新房布置都由着她父母一手操办,偏偏新房里头的光景他们没聊过。
眼下,某人陡然间问这么一句,亦庄亦谐的口吻。
汪盐顺手把两个红色的小本本塞到包里,鄙夷也是嗟叹,有人真是从小吃莲藕长大的,全心全意都是心眼子,她甚至得跟他学学话术和本事——
最重要的话,留到最后说。
第22章 家家雨(2)
孙施惠到公司, 外套都没来得及挂起来,恭贺的话就涌了一屋子。
他接替爷爷管事三年有余。这三年里,他有自己的工作室和投资要顾, 爷爷这头的工厂和多摊生产,孙施惠都是掌舵人的自觉,大方向他跟进,细项上自然层层分拨, 出了事, 他先从责任人开始追究。
孙津明就是这些细项的具体填充人。
所以公司上下,都晓得孙副总是孙家的职业经理人,也是孙董的心腹。
当然, 心腹始终比不上心头肉。孙施惠可以常年不给老爷子一个好脸色,但一声爷爷, 老爷子就什么都认了。反观集团上下,小孙先生可以一周不进公司,但凡来应卯了,今天一天整栋行政楼都是低气压。因为小孙可能得看一天的账目和报表,抽拎相关负责人去问,那冷面的压迫感不是说着玩的,多晚都有过。
公司里的人都爱玩笑,论社畜,谁能比得过小孙。
也都私下爱昵称他小孙, 因为孙总没小孙鲜活。孙施惠偶尔在茶水间、电梯口出现, 不说话不骂人的时候还挺有蛊惑性的, 来不及吃饭, 吃三明治的样子也很乖。可惜, 天生一具冷骨头, 谁人也捂不热的傲慢与冷漠。
就是这么位三年在公司里都没开张笑容的太子爷,冷不丁爆出要结婚了。
可把全公司的女性同胞给吃瓜撑坏了,个个都好奇,女方何方神圣。
结果大起底,挺意外的。女方没家世没背景,充其量就是和小孙熟悉些,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是又算不上青梅竹马,毕竟小孙没自己盖章过,也没见他优待过。
更有能人带节奏,说本来就是任务婚姻,小孙找个工具人填爷爷话口的。
没准老爷子一蹦蹬,这任务婚姻立马解体,看着吧。
没见连个婚礼都没有嘛,你看几个有钱人家的婚礼这样能答应的。女方也挺窝囊的,这样也肯嫁过来。
背后怎么嚼舌根,都不影响这些人规规整整地恭喜孙总:新婚快乐。
孙施惠对这些恭喜的话,眼皮都没撩一下。只转头跟秘书说,答谢大家的祝福,请大家喝下午茶吧。各部门连同车间工厂都有。
秘书点头,再想趁着孙总开心的档口,要孙总发喜糖的。主位上的人已经拾起今日例会的提纲了,言归正传,开会。
例会结束,原先传的流言就更盛了。看吧,小孙压根一点不喜欢那女的。
*
汪盐这头回去上班,头一站先去了清简街的门店。她真的得感叹新媒体时代讯息的传播速度。明明只请了几个小时假,仿佛她再回来,已经脱胎换骨了。
店里相熟的员工都在祝汪副理,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还有早生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