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恬不怕死地胡诌道:“阿姨,我这手表面看着一条疤,里面其实还有很大问题,下雨天一直疼,医生就说有什么感染,可惜我没钱治,你今天要是不小心把我推伤了,我这手未来就找你医,我要残疾的更厉害了,你就负责我下半辈子,反正我也没正经工作,就天天上你家上你孙子学校坐去……”
这老太医闹本身靠的就是胡搅蛮缠,结果没想到虞恬也以毒攻毒,年轻男生因为直播间里的倒戈已经关了直播灰溜溜跑了。
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虞恬就更不怕了:“你们要敢在这里逮着那个医生闹事,我就敢把事儿闹更大!”
虞恬瞪着这老少一家人:“尤其你们人这么多,还有好几个壮丁,我就喊□□非礼拐卖妇女,说你们一大家就是犯罪团伙!”
老太气得快心梗了:“我……我孙子眼睛瞎了一只,那医生不应该给我赔点钱?”
“不赔,一分都不赔,凭什么赔你?那医生穷的很,刚被人讹了十万,没钱给你!”
老太一张脸通红:“你哪里冒出来的?你叫什么名字?这医生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虞恬一脸正气道:“叫我雷锋!”
“……”
这老太一行自讨没趣,又久久不见言铭从餐厅里出来,眼前还站着虞恬这么一尊大佛,无奈之下只能先行离开。
虞恬确认对方确实离开了,她才回了餐厅继续用餐。
她探头探脑看到言铭的位置已经空了,松了口气:“言铭走了啊?”
说完,她便彻底放松下来,径自摘了帽子和墨镜,一边扇风道:“热死了,这破帽子……”
只是虞恬刚放下帽子没多久,竟然瞥见餐厅门口言铭又重新推门进来了,吓得她立刻又下意识想把帽子和眼镜戴起来。
好在言铭似乎没看到她,他像是刚才临时有事出去了,回餐厅在前台结了账,又递给了服务生一个袋子,这才再次离开。
很快,齐思浩看了眼手表:“我不等你了啊,你这饭菜都没吃完呢,我和同事约了有点事,先回医院了,给你个机会对我好,这次账记在你名下,待会吃完记得买单啊!”
他说完,不顾虞恬的无语,挥了挥手,相当潇洒地跑路了。
齐思浩一走,虞恬也没了久留的兴致,她匆匆结束了午餐。
然而去买单的时候,服务生却告知虞恬单已经有人买了:“是个很帅的医生买了。”
没想到齐思浩竟然还做了个人,虞恬感到一丝欣慰。
只是她的欣慰还没酝酿完,就见服务生笑着又递给了她一个眼熟的袋子——
“这是他留给您的,让我转交。”
虞恬的心跳慢了一拍,她后知后觉地接过了袋子。
这个袋子是虞恬亲眼看到言铭递给前台的,所以帮她买单的根本不是齐思浩,而是言铭。
她还是被言铭看到了……
虞恬的心里像是被猫打翻了花盆一样慌乱狼藉,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收拾起,只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和难以面对。
而等她打开袋子,看清袋子里是什么以后,更是有些纳闷和奇怪。
是蛋挞、糖炒栗子还有绿豆糕。
第三十七章
如果原本还能心安理得的装死,现在拿着手里的蛋挞、糖炒栗子还有绿豆糕,虞恬怎么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她拖拖拉拉慢吞吞地走回医院,刚绕到眼科,就看到了言铭。
此时还是午休时间,还没到下午出门诊的时间,言铭此刻正站在诊室外和一个年轻的女生讲话。
虞恬正愁找不到借口,看到言铭在忙,几乎是下意识就打算转身溜走。
结果言铭明明没有抬头,人也还在和病人讲着注意事项,但像是精准地定位到了她。虞恬转身的瞬间,言铭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拽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身后。
和言铭聊天的那个女生果然盯着言铭拉着虞恬的手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复杂地瞥向了虞恬的脸。
虞恬几乎下意识想要挣脱言铭的手,然而言铭拉住以后没有放,反而握紧了一点。
他分神般扭头看了虞恬一眼,眼神带了点警告意味,但语气却像是解释报备一样:“一个以前的女病人,等我一分钟,很快讲完,有事找你。”
不得不说,言铭确实说话算话,一分钟后,他结束了和病人的沟通,然后转头看向了虞恬。
这次言铭终于把手松开了,但看向虞恬的眼神里并没有多信任的样子:“我去拿个东西,你站在这里别乱动,别走开,知道吗?”
虞恬忍不住嘟囔起来:“怎么防囚犯似的……”
不过好在言铭很快就走了出来,然后递给了虞恬一大沓纸:“这是我这几天整理的一些病例情况,你可以做一个眼科专题的快速科普,辟谣一些大家常常误解的眼科医疗知识。”
言铭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已经把病人的隐私信息都抹掉了,你可以拿去当素材。”
虞恬望着手里这么厚重的一沓纸,有些匪夷所思:“你这几天能整理出这么多病例?”
这就算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做不到啊……
言铭垂下视线,声音镇定平和,像是非常随便自然:“都是门诊时遇到的病例,从我自己出门诊的第一天开始积累的。”
虞恬结果这一沓纸,感觉说什么都轻飘飘的。
这是多么珍贵的资料啊!
有些资深的医生对于自己积攒下来的经验,要么是没有空系统整理,要么就是整理后藏私,只留给自己派系的“徒弟”,愿意把这么多资料拿给自己,虞恬觉得已经不是简单的谢谢可以表达自己此刻情绪的了。
她用亮晶晶的充满感激的眼神看向言铭。
然而感谢还没开口,就听到言铭咳了咳:“原本一直碎片化地记录在电脑的各个文档里,一直没机会整理,你要做科普专题这个事倒是倒逼我一下子把这些资料病例系统化整理了。所以没必要感谢我,可能还应该是我反过来感谢你治好了我的拖延症。”
“我找的都是比较浅显易懂,也很容易被没有专业眼科知识的大众误解的一些点。”言铭说着,抽出了其中一页,“比如这个病例里,病人听信了网上的美容偏方,认为痔疮膏可以去黑眼圈,所以把痔疮膏涂在了眼周,但痔疮膏的成分主要是麝香、大黄、冰片、硼砂和牛黄这类,有很大刺激性,这个病人涂完就发生了过敏红肿和刺痛,来检查已经是很严重的结膜炎状态了。”
“还有这个病人,通宵去酒吧,结果美瞳戴过夜,差点发生角膜穿孔,很多年轻女生只觉得美瞳好看,认为很多人都戴,所以也很少注意这些事,每年因为美瞳产生眼睛问题的其实非常多。”
“还有听说用硬币刮眼睑内侧就可以治疗沙眼的老大爷,自己找了两个一元硬币大刮特刮,虽然说使用硬币这类在刮的时候可以将眼结膜表面的沙眼滤泡压破,确实某种程度上能起到一定减轻沙眼症状的作用。但这即便要操作,也应该找有一定专业知识的人,何况老大爷的硬币没消毒,细菌太多了,直接造成了眼睛的感染,第二天就视线模糊了,来的时候已经产生眼角膜溃疡了。”
时间有限,言铭只挑了几个讲,但虞恬已经听的眼睛发亮。
言铭选取的这些角度真的非常棒,这完全是做眼科医生才可能积累到的素材,虞恬即便之前做了很多调研,但也很少能找到这么鲜活,既有猎奇性也有很大科普价值的病例,是非常适合当自媒体传播素材的。
虞恬原本面对言铭还有些尴尬和变扭,但这一刻,这些情绪都被放手大干一场的激动所代替了。
她郑重地收下了言铭给来的资料,认真地道了谢。
“哦,还有你中午吃饭留给我的东西,谢谢哦,不过为什么要给我留这些呢?”
言铭微微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绿植:“你中间出去了。”
所以?
“等你回来应该饭菜凉了,或者被齐思浩吃完了,估计你也不会吃饱。”
医院里其实很嘈杂,午休很快就要结束,已经有病人等在门诊室门口了,然而虞恬却觉得周遭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有她和言铭。
虞恬有些尴尬,声音干巴巴的:“你看到我了啊……”
言铭的声音淡淡的:“作为一个眼科医生,我眼睛当然很好。”
虞恬其实有点想逃跑,然而手里还捧着言铭整理出来的沉甸甸的病例素材,总不好这么快过河拆桥,她只恨怎么门诊的时间还没到来,怎么这届病人这么通情达理,没到开诊时间就坚决不纠缠医生。
虞恬希望言铭有事主动告辞离开,然而言铭没有,他站在虞恬面前,像是在等她说话。
虞恬觉得自己像是被套上眼罩准备拉磨的驴,似乎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准备就绪的一切,已经有些骑虎难下了。
于是虞恬近乎有些没话找话般随口转移话题道:“你为什么买了蛋挞、糖炒栗子还有绿豆糕啊?”
虽然是随口一问,但虞恬也确实对此好奇。
这三样东西毫无关联,而且据虞恬所知,餐厅附近卖这三样东西的店隔得还有些远,尤其是卖绿豆糕的店铺,离餐厅有快一整条街的距离,言铭为什么偏偏特意挑选了这三样?
虞恬抬头:“是你喜欢这三样东西吗?”
言铭移开了视线,一开始没有回答,他扭头看了眼窗户外的阳光,像是被炙热的阳光刺到般,言铭很快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了虞恬。
“不是我喜欢。”他的语气平静自然,“是你想吃的。”
这三样确实是虞恬挺喜欢的零食,但……
“我什么时候说过吗?”
虞恬是真的有点疑惑,她一点不记得了。
言铭面无表情:“昨天晚上说的。”
提起昨晚,言铭一切如常镇定自若,然而虞恬却不太好了,她变得手足无措和紧张,神经质地拂了拂并没有垂下来的头发,移开视线,声音干巴巴推卸责任道:“昨晚啊,我、我喝的有点多,有点忘记了……”
言铭却没有顺着虞恬给的台阶往下走的自觉:“我看你记性挺好的。”
这男人看了她一眼:“忘记了那躲我干什么。”
“……”
“演技太差了,和你的PS技术一样差,进修一下吧。”
虞恬被言铭堵得哑口无言,她没想到自己的行为都被言铭看穿了。
本来还能装傻,现在直接被言铭捅破了,虞恬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对不起,我也不是躲你,只是没办法去面对自己昨晚干了什么。”虞恬的声音变得很低,仿佛觉得只要声音低就可以掩饰一切的存在了,她慌乱又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以为是在做梦的,要是知道不是在做梦,我绝对不会那么干……”
言铭看起来像是买账了,他看了虞恬一眼:“哦,你平时绝对不会这么干。”
虞恬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嗯。”
“所以梦里就能这么对我了?”
“……”虞恬的声音干巴巴的,“我喝多了,也不是针对你。”
结果言铭更阴阳怪气了:“哦,不是针对我,所以你喝醉酒以后谁都亲是吧。”
“……”
虞恬这一刻很希望自己拥有超能力,可以让言铭失忆,或者可以改变过去,然而事实是她被言铭逼在诊室门口,像是一位毁了他人清白的加害人,不得不给出受害人个说法。
遇到这种事,怎么都应该安抚下受害人,端正态度,拿出赔偿的姿态。
虞恬大概也是病急乱投医,她从包里掏了半天,竟然把自己刚买的巧克力战战兢兢地放进了言铭的手里。
“吃了这个,就把那个事给忘了吧。”她讨好地笑起来,“像你这样的成功医生,应该把记忆力分配给更重要的事,而不是记这种没营养的事,对吧?”
话是这么说,但虞恬望向巧克力的眼神仍旧恋恋不舍,这款巧克力非常冷门,很难买到,但却是虞恬最爱的口味,她好不容易意外在一家精品超市买到了最后一条……
虞恬把巧克力拿出来“进贡”也纯属是做个姿态,毕竟她包里没有别的什么拿得出手了,按照她对言铭的理解,他多半会冷淡回绝巧克力,然后就此揭过醉酒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