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们司机?”
“啊?”高峰怔了下:“融爷,不是你让我们给你挡桃花,我们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啊。”
“你们是去给我挡桃花的,还是去睡姑娘的?”段融拿下嘴里的烟,口中徐徐吐出一口白雾:“行了,门口一溜出租,哪辆不能送。”
“融爷!”
“记得别上错车。”
段融挂断电话。红灯格外漫长,后面排出几十米的长龙。他把手伸出窗外掸了掸烟灰,灰白色余烬簌簌落下,烟雾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绕。
旁边一辆车的车窗降下,一名唇红齿白的二十来岁女生朝他看,在他终于扭过头两人视线对上时,女生娇羞又妩媚地笑了下。
女生在写有联系方式的卡片上落下一枚火红唇印,赶在信号灯变化前把卡片扔进他窗里。
女生的车往前开,段融捡起卡片,侧头颇无语地哼笑。发动车子几秒追上,那女生的窗还开着,他看都不看,把印着女生唇印的卡片准确无误扔回去。
女生被砸了个措手不及,卡片在扑到她脸上几秒钟后慢慢往下滑。她不可置信地发着愣,视线往前,看到那辆黑色莱肯在夜色中呼啸远去。
……
沈半夏进了家踢掉鞋,先把自己往沙发里摔。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脑子很乱。她仔细梳理了一遍,回忆起自己之所以会跟严琴认识,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
因为只是个大一学生而已,自从入职平忧事务所,她能做的无非是些打印复印、收集资料之类的琐碎小事。某天,老板武平把她叫去会议室,屋子里除了他外,还坐着一位跟严琴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那人叫康芸,出身豪门,往上倒三代家里也依旧是豪门,却被丈夫公司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女职员戴了绿帽子。
绿了康芸的小三并不是最近才绿她的,渣男贱女早就背着她生了个女儿,女儿今年长到了十八岁,所以康芸的绿帽整整戴了十八年。事情败露后,丈夫非但没有悔过,还趁机跟不能生育的康芸离了婚,把小三扶正。
康芸原本是无过错方,以为可以让丈夫净身出户,谁知道他丈夫是搞法律起家的。这种搞法律的人手段多得是,黑得能搞成白的。并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运作的,反正最后非但没掉一根毛,还捞了康家不少好处。
康芸咽不下这口气,又因为工作原因,她不得不去跟小三吃顿饭。她知道小三会带着女儿出席,用那个孽种来达到羞辱她的目的。康芸不能坐以待毙,找到了武平这个老同学帮她想办法。也不用怎么出手,只要能帮她出气就好。
武平给她介绍了沈半夏,让沈半夏假扮她的女儿,跟着去赴宴。
康芸原本不太相信沈半夏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用,结果她错了,沈半夏确实争气,不仅仅只是人长得漂亮,学识谈吐更是全方位碾压了小三的女儿,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包括小三和小三的女儿。
不仅如此,沈半夏那张嘴还伶牙俐齿,在席上全程不带一个脏字,含沙射影地把小三母女狠损了一顿,给康芸挣了好大一个面子。
康芸当时在席上看着沈半夏的目光,仿佛就是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恨不能沈半夏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沈半夏今年十八岁,小三的女儿也是十八岁,可是两个人席上丁对丁卯对卯地一比,小三女儿俨然被衬托成了一个智障。
小三脸色早就不好看了,笑里藏刀地问:“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有孩子呢,我隐隐约约有听说,你不是不能生吗?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个这么大的女儿。”
康芸十分做作地笑:“你这个隐隐约约是听你老公说的吧。我跟你说,他其实是自己不行,所以才到处污蔑我的。”
康芸亲昵地把沈半夏搂进怀里:“我这女儿是我跟我现任老公背着你老公生的,一直都放在国外她姥爷身边养着呢,所以你们才都不知道。对了,这件事你也别跟你老公说啊,他要知道我那么早以前就给他戴了顶绿帽子,指不定要怎么发脾气呢。我是不怕,反正都已经跟他离婚了,可你还得跟他过啊,是不是?”
小三脸上的肌肉颤了颤。
当时康芸身边跟着来的有另一位贵妇人,就是今天来找沈半夏的严琴。
席上严琴用满是欣赏的目光看了沈半夏好一会儿,笑道:“听说半夏回国是为了去政法大学读书。那学校很难考的,能被录取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人。”
在严琴的话后,席上的人看待沈半夏的眼光更添了几分赞叹。
“这孩子还这么小就这么有出息,怎么能让人不喜欢。”严琴亲昵地摸了摸沈半夏的头发:“我要是能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要不然,康芸你就割爱,让半夏嫁给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怎么样?”
这句话说完后,席上的人明显有三秒钟的震惊。
那时候沈半夏还不明白这三秒钟的震惊代表什么。
严琴的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她竟然真的会拟好合同找过来。
商人重利,所做的一切基本都离不开一个钱字,沈半夏想不通自己能给严琴带来什么样的价值。
她揉揉头发,闭上眼睛又趴了会儿,起身去盥洗室洗漱。
洗完脸,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镜子里的女生明眸皓齿,五官精致,脸型流畅柔美。一张嫩白细腻的小脸上挂着几滴水珠,从来不用化妆,就这么清清淡淡就已经足够好看。
她的人生别无长处,只有这张脸长得还行,算是挺受男人欢迎,平时追她的男人也不少,可是她都没兴趣。
她真正有兴趣的人,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唇角努力扯出一个笑。
“沈半夏,”她自己祝福自己:“成年快乐。”
睡了一觉起来,沈半夏好好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化了个适合自己的淡妆,从衣柜里挑了条最贵的裙子穿上。
她长了张毫无攻击力的娃娃脸,眼睛又是偏圆的杏眼,个子不算高,只有一米六二,整个人看上去相对比较幼态,总是显得不成熟。以免对方有意见,她把自己尽量往成熟方面捯饬,脚上还破天荒穿了双细高跟。
对着镜子确认了遍,确定没有问题,她出门去两方约定见面的地方。
昨天老板说得对,就算严琴的儿子真的一塌糊涂又能怎么样,她又不是真的要跟他交往,只是做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而已,不需要跟他发生任何亲密接触,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虽然并不知道严琴为什么要找她,但这世上多的是奇怪到无法解释的事,她不需要弄明白原因,只要能拿到钱就好。
她确实太需要钱。
路上接了个电话,严琴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先去那边。
是家私人美容会所,会员制,平时去的都是些豪门阔太,严琴已经在里面等着她。
看到她精心的打扮,严琴笑了笑:“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虽然这么说,还是让人把她请到后头,让她从头到脚把衣服鞋子全都换了一遍。
果然她精心打扮的行头穷到了严琴,严琴也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就给她准备好了衣裳和鞋子,外带一个奢华手包。
她看着镜子里一身名牌的自己,心里不禁感慨,果然有钱人的生活才是生活,而她往日都是在活着而已。
她从更衣室出来,严琴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满意地颔首微笑:“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跟我儿子见面。”
见面地点在一家西餐厅,严琴提前把这里包了下来。
沈半夏跟她一起等了有大半个小时,主人公还是没有来。
严琴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正要给那边的人打电话,有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沈半夏跟着抬头。
看到来人的一秒,她浑身的血液全都冻住,眼睛不自觉睁大,心脏停跳,呼吸秉住,脑袋昏昏沉沉,浑身上下涌过一股不真实的眩晕感。
朝这边走过来的男人个子很高,一张脸鬼斧神工般精致俊朗。大概是刚从公司赶来,穿了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系着领带,看上去禁欲又危险。
一双眼睛深邃幽暗,黑得如一方浓墨。
他身上带了股在商界里勾心斗角多年的杀伐之气,气质偏冷,可眼睛里偏偏藏着玩世不恭的懒散劲儿。
他在沈半夏对面坐下,背部松松散散地往椅背上一靠。
一枚银质打火机被他随手扔在桌面上,他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对面的人,在看清她的样子后,目光里含了明晃晃的玩味。
沈半夏的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唇微张,仍没从震惊里回过神。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
“这是段融,”严琴开始给她做介绍:“他就是我儿子。”
沈半夏知道。
他就是段融。
她不可能忘记他。
那年夏天,阳光灿烂地钓在穹顶。学校外一条幽僻无人的绿荫道上,个子高高的十八岁少年站在小小的她旁边,替她赶走了往她身上扔石子的人。
少年停在她面前,朝她躬下身,修长细瘦的手指伸出来,把她额上一点儿泥巴擦掉了。
“别怕。”
明明是面目冷肃的人,跟她说话时的声音却温柔。
“往前走,哥哥会在后面保护你。”
第3章 小朋友
沈半夏在七年前的夏天认识了段融,他是高中部的风云人物,整个附中没有人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那年他上高三,而沈半夏刚升入初一。不管她有多舍不得他,两个月后,他还是转去了别的学校。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并不敢想自己还能跟他重逢,更不敢想重逢的方式会是现在这样,她会在人安排下来跟他谈订婚的事。
跟他有所交集的时候,她只有十一岁,个子还没长开,小小的一个人,连他肩膀都不到。两个人交流不多,他只把她当成需要帮忙的小朋友,常会在上下学路上默默跟在她身后。
那个时候的沈半夏沉默寡言,几乎没有跟他说过话,他也从不问她叫什么名字。
但沈半夏一直知道他的名字。
段融。
她偷偷地把他珍藏在心里最隐蔽的角落,生怕被人发现。
一藏就是七年。
这些事情他全都不知道,甚至有可能早就忘记,他曾在少年时期无意中帮过一个小女孩。
自从段融出现,沈半夏的眼睛就一直黏在他身上。一双浑圆的眼睛里慢慢渗出水光,很快变得红了。
段融看着她,眉骨轻抬。
年轻到甚至有些幼态的女孩,看上去甚至像在上高中。
“这就是半夏,”严琴跟他介绍:“你康芸阿姨的女儿,一直在国外生活,去年刚回国。”
是,沈半夏又要开始骗人了。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曾经陪康芸出席过一场饭局的原因,现在上层圈子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康芸有个在国外养大的女儿,这个女儿是康家唯一的血脉,很受康老爷子疼爱,一直是老爷子亲自教养着,今年已经长到了十八岁,在政法大学读书,等将来毕业会接手康家的产业。
消息传得很广,段康两家又刚好会在不久后有个合作,需要一个连接纽带,沈半夏恰好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沈半夏需要在这一年里以康芸女儿的身份面对外界,只有套用这样的豪门身份,她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段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