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只短短几个小时,钟毓已经清楚到认识到这里和大城市的区别。
没有车水马龙,只有狭窄到仅能容一辆车通过的小巷子,更比不上大城市的繁华。但是同时也少了喧嚣聒噪,多了几丝寂静。最重要的是,这里逃开了父母施加的无处不在的束缚,那张长久以来包裹着她的无形的塑料膜布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能让她大口大口的喘气。
想到这里,钟毓心情又好了些许。
她清浅的笑着,唇角向上弯起,却在转过一个弯的时候,蓦地僵住。
巷子对面走过来一个男生。
一米八往上的个头,身上罩了件宽松到没型的白短袖,唯一的装饰是胸口烫印的那一连串看不太懂的字母,其余地方则是东一片西一片的黑色污渍,就连底下的牛仔裤也是如此。一身衣服斑驳的差点瞧不出本来的颜色。
男生留着寸头,青黑色的发茬又短又硬,再往下,一张脸像是刀刻出来的,五官锋利恣睢,下颌线条尖锐的好似能割伤人一般。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垂着身侧,露出的两条臂膀呈小麦色,上头青筋鼓起。他没撑伞,任由雨水淋在身上,浑然不顾。
兴许是察觉到钟毓的视线,他往过扫了一眼。
眼皮漫不经心的抬起,狭长的眸子里是惯含着阴鸷与戾气。
只一眼,凶相毕露,吓得钟毓下意识屏住呼吸,匆忙挪开视线。
她心思乱了,脚底下不察,猛地踩进了水坑里。
啪嗒一声,泥浆飞溅。
冰冷的积水霎时间灌满鞋子。
钟毓站在那里,僵直着身子一动未动。
男生从身旁走过。
错开身的瞬间,耳畔传来一声嗤笑,里头的嘲讽明晃晃的,不加半点遮掩。
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嗒嗒嗒的脆响。
钟毓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脚步声消失,她才垂下眼,将脚从水坑里□□……白色的鞋面已经彻底脏了,附着着一层污黄的泥浆。
看了几秒,她抬起头,表情温吞的继续往出走。
—
秦放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钻进自己房间。
准确说也不算他的。十来平的屋子,兄弟两人共用。
刚进门,他便两手交叉拽住衣角往上一扯,湿漉漉的短袖被兜头脱下摔到角落的脸盆里,一气呵成,带起的水珠溅了秦磊满脸。
他正趴在床上看书,抹了把脸随口骂:“草!你他妈甩我一脸水!”
秦放两手正放在裤边上。
闻言,抬起眼皮往过斜睨了一眼。
只一眼,秦磊瞬间噤了声。
秦放懒得多余搭理他,见他怂了,便垂下眼忙活自己的。
他解开扣子将湿透的牛仔裤脱下,露出两条肌肉贲张的大腿,又随手将裤子搭到肩上,弯腰抄起脸盆往浴室走。
等洗完澡重新出来的时候,下半身已经换了件干净的大短裤。
像是困极了,他一头青茬还没干透就直接倒在了床上。
不过片刻,呼吸声变得绵长。
估摸着是睡着了。
边上,秦磊稍稍松了口气。
他是怕秦放的。这人就跟野狗一样,急眼的时候管你是谁,逮住就往死里整,他发狠到眼睛充血的样子,秦磊只见过一次。
挺久以前的事了,直到现在想起都心有余悸。
秦磊不敢吵到他,轻手轻脚的拿起边上小说。
刚翻了一页,又猛然听见他沉着声问:“巷子里有人新搬过来?”
他妈的又撒什么癔症?
秦磊搁肚子里骂,嘴上却老老实实的回话:“不知道,没听说。”
秦放嗯了声。
闭上眼没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里是钟毓和秦放的故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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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开《掠影浮光》,求个收藏和作收,鞠躬~
CP:[风情万种酒吧老板X高冷禁欲男大学生]
江慕第一次见到李惊蛰,是在一家名叫浮光的酒吧里。
灯光昏暗,她穿着吊带长裙坐在吧台前,海藻般的波浪卷发垂在腰间。她细指间夹了支女士香烟,指甲被染成了明艳秾丽的红。
听见动静,她抬眼看过来时,眼角眉梢尽是惑人的风情。
“江慕是吧。”
“你好,我是李惊蛰。”
咫尺距离,江慕清晰的看见她如水的眸子里映着点点昏黄的光。
还有,他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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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是小孩子做的
成年人请直接用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
基本上来说是三种套路
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
——坂元裕二 《四重奏》
第2章
当晚,钟毓没能睡好。
兴许是换了新环境,夜里老是醒来,迷蒙着眼看下时间,距离天亮还早,又翻个身再沉沉睡去。
早上六点半,钟毓准时睁开眼。
长久以来养成的生物钟让她即使是在高考结束,也睡不成一个囫囵的懒觉。
她起床叠好被子,跑到隔壁卫生间洗漱。
电动牙刷兀自震动着,钟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
这夜做了无数个梦,光怪陆离,什么都梦见了,又什么都没记住。
唯一能回想起来的只有梦里那双狠戾阴鸷的眼,与昨天在箱子口遇见的如出一辙。
正在刷牙的动作忽的一顿。
怔愣了片刻,她垂下眼,灌水冲掉嘴里的牙膏沫。
到一楼的时候,外婆已经坐在客厅了。
张姨也弄好了早饭,几人吃过后,钟毓帮着她将碗筷收回到厨房,然后就陪着外婆一起看电视。这个时间播的只有早间新闻,外婆的眼睛已经昏花,看不太清字幕,充其量只能瞧着画面听个声响。
钟毓坐了会儿,直到时针划过八点,起身道:“外婆,我去练琴。”
但凡休息在家,早上八点到十点,是她雷打不动练琴的时间。
这是在她小时候母亲定下来的规矩,早先钟毓还因为起不来而哭闹,后来被教训过后,就再也没反抗过了,一坚持就是十多年。
外婆有些诧异:“已经考完了还要练啊?”
钟毓点头:“要的。”
外婆只好摆手让她去了。
钟毓上了二楼。
这边没有琴房,其余几个空房子都没打扫且上着锁。环顾四周,能放谱架的地方除了卧室就剩下外边的走廊。
思索了下,她还是将谱架放在了走廊,摆上琴谱,然后珍重拿出自己的小提琴。
钟毓挑的地方正对着院子,她左手持琴,右手拿弓,微微侧头,将下巴放在腮托上。已经考过了试,她干脆挑了一首自己最喜欢的克莱斯勒的《爱之悲》。
这首曲子是根据维也纳地区的古民谣而写成的圆舞曲,全长三分多钟,基调由悲转喜再转悲,就像是从入梦到梦醒再到梦碎一般。
她双眼轻轻合上,按住琴弦,右手缓缓拉动琴弓。
凄清哀伤的音符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从音孔中飘荡而出……
秦放是被琴声吵醒的。
昨天在车厂忙了一整天,他傍晚回来连饭都没吃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大清早。
向来安静到除了狗叫再没有其他声的巷子里,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宛如死了爹一般的哀乐声。偏偏临睡前窗户没关严实——其实关了也不顶用,压根就不隔音。
秦放听不出这是什么乐器,只觉得吵。
大清早就凄凄惨惨的,真他妈不吉利。
他闭着眼随手一扯,将被子盖过头顶,试图彻底阻隔这噪声,奈何却是徒劳。
那声音无孔不入,愣是穿过几层棉花往耳朵里钻。
秦放忍了半天,最终没能忍住,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眼底泛着青黑,整个人戾气骤升。
他的起床气尤为严重,往往要隔上个把小时才能缓过来。这毛病周围朋友都知道,大家都尽量避免这时候惹他。哪怕是秦磊那傻逼,平日里再怎么作,也不敢在睡觉的时候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