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秦放回过神去看的时候,只瞧得见女孩雀跃的步伐。
随着她的动作,青绿色的裙摆在秦放的眼中荡漾起阵阵涟漪。
第20章
秦放失联了。
就在钟毓吻他的当晚之后。
又一次的, 没有任何回信,整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钟毓当天晚上还沉溺在终于初恋了的甜腻当中,第二天开始, 就逐渐失落、焦躁。她整个人一不开心, 连练琴时候选的谱子都一整个画风突变,从欢快愉悦变成了凄凄惨惨戚戚。
听了秦放的话, 钟毓练琴的地方换到了一楼院子里, 所以她并不知道,每当小提琴声响起的时候,一墙之隔, 秦磊总会在自家院里探出脑袋往过瞅上两眼,在没看到拉奏的人时, 又嘴里连怨带骂的走回去。
连着两天, 秦放都没有发来一个消息。
钟毓赌气似的硬生生憋了两天, 连外婆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老人问起时, 钟毓没敢说实话, 只道天太热, 精神不好。
如此这般捱到第三天下午,才终于收到了秦放发来的微信。
极其简短的一句话。
【晚上八点, 巷子口等我。】
时间地点人物全部交代的很是清楚。
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钟毓颇为无语,拿着手机看了半晌, 最后没忍住,还是抿唇偷笑了出来。
晚饭一过,钟毓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她来时背着父母偷偷带上了素颜霜和一支口红。平时不敢用也没机会用,这回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手法生疏的抹匀了素颜霜, 之后又上了一层淡淡的口红, 做完这一切, 正好七点半。
从家到巷子口的距离走路十分钟不到。钟毓跟外婆说了声,早早的就从家里出去了。这个点儿太阳已经落到了山下,余晖却还没来得及尽数消失,整个天色都是昏黄的。
她今天穿了身纯白色的无袖连衣裙,裁剪得当,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尤其是腰部,细得一臂就能圈起来。站在巷子口,好几个过路的人都若有若无的往过看。
钟毓浑然不觉,她略微低头,一遍又一遍的抚顺裙边,生怕出现一丝褶皱。
“钟……毓?”突然有人叫她名字。
钟毓抬头,随即错愕的睁大眼睛。
来人是秦放的弟弟,前几天才在汽修店里见过,但是没说上话就被秦放撵走了。她跟对方仅有的交集仅限于此,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自己的名字的。
心知秦放跟他关系不怎么样,加上从耗子那边听来的一些事情,钟毓对这人有些下意识的排斥。闻言,她只略微冷淡的点了下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秦磊又往前走了一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指着他自己急切道:“我是秦磊,秦放的弟弟,前两天我们见过的,就在秦放他们店里,你还记得吗?”
“记得。”钟毓点了点头,小山眉轻蹙:“你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咱俩家就住隔壁,秦放应该跟你说起过我吧。”
钟毓想都没想:“没有。”
秦磊一肚子的话,猝不及防的给噎了回去。
钟毓没心情顾及旁人,她抬腕看了眼手表,七点五十了,还没见到秦放影子,她急的身体前倾,频频的看向汽修店的方向,眉目间的焦躁毫不遮掩。
秦磊顺着看去,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她在看哪个。瞧着人家半点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秦磊不死心,继续厚着脸皮搭话:“在等人啊?”
钟毓没吭声。
“你在等秦放吗?”
钟毓仍旧沉默。
秦磊那点儿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耐心与和善,终于被他撕破了。
方才还脸上带笑的人突然间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明明是个半大的少年,五官也勉强瞧的过眼,却在极端的憎恨、恼怒与嫉恨中变得扭曲,獐头鼠目一般。
“牛什么啊,还不带理人的,呵呵,装的这一副清高样子也不知道给谁看,跟秦放那种垃圾玩意儿走得那么近,谁知道你们背地里都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说完,冷笑一声:“怕是早就被秦放给睡过了吧。”
这一通莫名其妙的指责辱骂听的钟毓发懵,她像是被人兜头盖脸泼了盆脏水,一张素白的脸青红交错。
钟毓咬紧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秦磊流里流气的凑近:“说真的,你看上秦放什么了,他不过是个连亲生爹妈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当年要不是我爸妈好心,他早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钟毓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的紧紧的:“你嘴巴放干净点!”
秦磊又是一声讽笑:“不信你自己问秦放,问问他到底是不是没爹没妈的野种。也不知道这个野种到底有什么本事……这样吧,你陪我玩玩,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
“你能给我什么?”钟毓冷着声反问:“钱吗?可是你们一家子的钱不都是靠扒在秦放身上吸血得来的吗?你们养大他花了多少钱?估计你们也不舍不得给他花费太多,秦放这几年还的也差不多了吧?”
“至于你,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秦放却瞧不起你吗?因为你从头到家全身上下,哪怕是一根头发丝,在我这里,你都比不上他!”
话音刚落下。
秦磊像是被戳中了某根神经,他双眼赤红的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钟毓的头发。
“你个贱货,你他妈是真的……”
话还没来得及尽数说完,突然被哑在喉咙间。
他整个人身子突然不受控的往一边倒去,表情顷刻间变得恐惧,双目骤然瞪大,抓住长发的手也下意识送了开来。
秦磊像是烂泥一般重重摔在地上,骨头和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哼。
他像是见了鬼似的,仰着头,目呲欲裂。
再看到来人的时候,更是片刻都没敢磨蹭,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翻身站起来就朝巷子里头跑。
秦放厌恶的收回视线。
他站定,抬手拽着钟毓的胳膊将人拉到自己身前。他肩膀很宽,挡在她面前的样子,就像是一座小山。
自他出现的那一瞬间,钟毓没由来的安了心。
紧接着,方才在这里受到的委屈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她眼睛鼻子都发酸,眼泪更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钟毓忍了再忍,还是没能忍住,一声细小的抽噎从唇间溢出。
秦放眉峰压低,想也没想就抬起一只手捧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蛮横粗暴的在她娇嫩的脸上抹了把:“哭什么?”
钟毓不说话,只看着他,眸子里的点点水光不一会儿就汇聚成了一片星河。
秦放心口一滞。
下一秒,拉着她胳膊用力一拽,结实有力臂膀将女孩纤瘦的身体圈进怀里。
掀开唇,嗓音低沉沙哑。
“听话,不哭了。”
第21章
钟毓自小就嗅觉敏锐。
头一回坐在秦放机车后座的时候, 感官很轻易的捕捉到了他身上那股刺鼻的机油味道。那是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很难洗掉。
现下,她整个人都埋在秦放怀里, 却只能闻到肥皂的香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洗的, 又洗了多久,才把那股机油味道弄没了。
钟毓越想眼泪越多, 她揪着秦放的衣服不撒手, 囫囵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把脸上的湿意尽数蹭了上去。
秦放一动不动,任由着她。
好一会儿, 钟毓哭够了,抽噎几声, 抬起头。
向来漆黑莹亮的眸子通红一片, 连她秀气挺翘的鼻尖都泛着红。
秦放呼吸微顿。
他松开手, 粗糙的掌心捧住女孩的脸, 拇指力道尽量轻的抹掉她脸上的泪珠。手还没来得及送开, 就被她一把抓住。
钟毓声音闷闷的:“秦放, 你这只手拇指为什么会这样啊?”
俩人第一次正面碰上,他因为大清早被琴声吵醒, 在家门口跟她对峙的时候,钟毓就注意到了他右手拇指的畸形——指甲盖平白少了半边, 另一半以一种残忍的角度扣进肉里,整个拇指的上半指节看起来格外怪异。
秦放闻言,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 “被砸的。”
挺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刚去店里当学徒工, 用千斤顶换轮胎的时候, 因为操作生疏, 手被换下来的轮胎重重的压在上头,轮毂的钢圈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拇指指甲上。
当时好像特别疼,疼的他出了一头的冷汗。然而过去了好几年,那种尖锐的痛感早就被时间冲淡,如果不是被刻意问起,他压根不会回想起来。
记忆被唤醒,秦放微微蜷了下指头。
他压下眼,声音尽量放轻:“没事,不疼。晚饭吃了吧?”
钟毓松开手,揉了揉眼睛:“吃过了。”
“要一起去吹风吗?”
钟毓心跳漏了一拍,红着眼:“好啊。”
秦放今天过来没骑车,他伸手招呼了辆出租,报了县城中心那家超市的地址。进去以后,给钟毓买了些零食饮料,忽略了她小小的抗议声,给自己拿了半打啤酒。然后又叫来车,一直行驶到县城最边上。
秦放拎着购物袋走在前头,他个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大,钟毓跟在他边上不得不放快步幅才跟得上。
走了短短一截路,秦放突然垂下眼问:“你喘什么?”
“……”
她有喘吗?
秦放了然的笑了声。
“走慢点,我等你就是了。”
钟毓:“……”
县城边上是小村庄,从狭长的村道上走出去,是一整片的庄稼地,不远处,堤坝伫立在夜色中,河水另一边穿行而过。
秦放一路绕过堤坝走到河边,找了片视野开阔的地儿,将购物袋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好,然后把袋子铺在地上让钟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