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之越的落座,徐蕤安静了一会儿。
然而等火锅上来之后,等水开时,徐蕤又忽然来了句:“对人好,不要想着自己付出了多少,对他有多好,在对方看来,他只会自恋地认为是他自己足够好,优点太多,才值得你挖心掏肺。”
叶沐眨了下眼,又和沈之越对视了一眼。
沈之越用眼神安抚她,又给她夹了块肉。
此后那十几分钟,沈之越就仿佛当自己不存在一样,一声不吭,只是时不时给专心听吐槽的叶沐夹菜夹肉。
叶沐因为一直在吃,也顾不上插嘴。
事实上,徐蕤也不需要她发表看法,她一个人的输出就足以覆盖全场。
徐蕤说,她后来想明白了,刘封跟她在一起,也只是看上她年轻漂亮,主要还是她好哄,好上手,他仗着自己年长多岁,阅历和经历丰富,又有谈吐和学识,就用这一套忽悠住了她。
班花他得不到,是他没本事,也是他有自知之明,当年的他各方面都还不够火候儿,人家没瞧上他。
如今他火候儿够了,同龄女性也升级了,根本不会上他的当,他也瞧不上同龄女性的年纪,就转而对单纯的小姑娘下手。
在一起之后,他就开始改变她,改造她,令她仰视他。
这是他熟悉的领域,而她初来乍到,又缺乏见识,就这样被唬住了。
其实她对他是可有可无的,可如果她走了,他还要花时间再去培养下一个小姑娘,那太累了,而且他已经不再年轻,也要认识到自己的市场竞争力,比不上年富力强的小伙子。
有些姑娘喜欢年轻帅哥,有些姑娘喜欢有内涵的老男人,这就是一个概率问题。
他也不是总有机会在川藏线上“捡”到被抛弃的美女,就算撞大运又捡到一个,还要重新练号,耗费脑力、精力、心力、物力。
这番利益权衡之下,他就认为她更重要了,舍不得删了这个号。
就这样,徐蕤持续输出了二十分钟,直到晚饭结束。
徐蕤也不饿,叶沐也吃饱了。
徐蕤感谢了叶沐听她发牢骚,也对沈之越的包容和沉默表示感激,然后起身回房。
再看刘封坐的那桌,刘封已经喝得小醉,被队友扶起来离开餐厅。
叶沐收回视线,放低了声音说:“你刚才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啊,她说的那些你都认同吗?”
主要是他表现得实在太过平静,虽然这可能和他的职业有关,他要经常听制片、编剧、策划说话,接纳、包容不同的声音。
沈之越笑了下,这才应道:“一半吧。我不说话,是怕刺激她。她情绪上来了,我又是男性,和刘封关系还可以,我说什么,她可能都会解读为是在帮刘封骗她。可是站在我的立场,我也不能劝他们分手啊。”
叶沐:“这倒是,劝和不劝离。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外人也就听个热闹。”
随即叶沐又问:“你说一半认同,哪一半啊?”
沈之越说:“其中一点就是,她认为不管刘封怎么解释,他的行为就是最好的回复,这点我是同意的。对于男人来说,会先产生一个目的、目标,等这点明确之后才会产生相应的思考,然后再去执行。”
叶沐:“所以你也觉得,刘封目的不纯喽?”
沈之越停顿了一秒:“纯不纯我不敢说,但……”
说到这,沈之越为难了。
叶沐连忙笑着将他打住:“好啦,不用措辞了,我明白了。或许他的目的就是想获得什么,不管是精神上的满足还是实际上的便宜都好。我觉得这件事也是徐蕤最在意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安静了几秒,沈之越才接道:“专一不是男人的本性。能严格自我约束的,跟后天的教育、道德感,还有考虑出轨要付出的代价有关。”
叶沐:“所以在婚姻里,如果女方原谅了男人的出轨,男人不需要承担离婚带来的实际损失,不用付出代价,那就可以继续出轨喽。”
沈之越皱了下眉头,又看了她一眼:“你这是过度解读,有的男人也会从此约束自己。”
叶沐摇头:“我没见过,大概是我孤陋寡闻吧。”
沈之越笑了。
只是话说回来,这种考虑实际损失和代价的思维方式,女人也会有。
还有感情的时候,消耗的就是感情,等感情消耗完了,考虑的就是利益和其他实际问题了。
不过在问题产生的最初,更容易出现的情况是,女人会先处理情绪问题,这在男人看来是无理取闹。
男人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要沉浸在情绪困扰中,而不去实际解决问题。
他们更不明白的是,女人的处理器是双核的,当情绪处理完了,“问题”也就处理完了,一旦有一天不再“无理取闹”,那就意味着情感已经割舍完了,那你这个人也就完了,这就跟处理BUG和杀毒一样。
叶沐靠着他的肩膀思考片刻,不会儿又道:“为什么刘封不好好跟她谈谈呢,哪怕大吵一架也好啊,他越是那样,徐蕤对他的感情冷却的越快。就刚才那些话,依照女人的角度,我觉得在徐蕤这里,刘封的分数已经扣完了。”
沈之越说:“因为按照他的思考方式,他认为要先解决问题,再去解决情绪,如果问题解决了,情绪自然就没问题了。”
叶沐:“不是吧,他连徐蕤的情绪都没安抚好,他们怎么可能会有良性沟通。徐蕤如果一直沉浸在那些负面情绪里,怎么可能按照他的方式解决问题呢?他是本末倒置。”
沈之越点头,随即问:“所以你觉得,要先让徐蕤心平气和下来。”
叶沐说:“其实她要的不过就是个态度,刘封如果能在态度上让她满意,可能事情不会闹到现在这样。不过我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我是徐蕤,我也想不到自己怎么忍下这口气。”
沈之越:“你说得对,对她来说,就是情绪、态度,和这口气的事。”
叶沐:“就是嘛,你让我不满,又没解决问题的诚意,还回避重点,逃避责任,我当然要差评啦。”
说到这,两人一起回房。
不过叶沐还有点意犹未尽,回房后,趁着刷牙的功夫,她还口齿不清的抛出一个问题:“还有没有更现实更残酷的,快告诉我。我指的是男性角度。”
沈之越吐掉嘴里的水,仿佛想到了什么,笑了:“的确还有更现实的。至于算不算残酷,见仁见智。”
叶沐:“说来听听。”
沈之越:“如果刘封不止有才华,他还有金钱、地位,和一点权势,他不会陪徐蕤走这一趟分手旅行,分了就分了。”
叶沐没接话,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沈之越继续道:“如果精神和物质都不缺,那他不会缺爱情,他很容易就能再得到一份。”
叶沐:“所以你也觉得,刘封花这十几天时间试图把徐蕤哄好,不是因为……感情。”
她本想说“爱”,但又觉得太严重。
沈之越点了下头,虽然很轻。
然后,沈之越说:“他对那个班花也不是,那就是一种情怀。自己有些情绪没放下,寄托在班花身上罢了。我相信经过这件事,他差不多也从情怀里解脱了,对班花也就忘情了。”
第108章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晚上, 徐蕤和刘封已经说开了,第二天上路后,无论是休息还是歇脚,刘封都没来找过徐蕤。
徐蕤全程都表现得很平静, 没有了前一天的犀利, 也没有最初那几天的忧郁, 她好像一下子就通透了。
或许是在这段感情里花费了太多精力, 一旦突然放下,整个人都会疲惫吧, 徐蕤一整天下来几乎都在睡觉。
叶沐问了她两次,是不是不舒服。
因为她睡得实在太多了。
徐蕤只摇头说:“睡眠是修复身体的最好机制。”
等到下午,徐蕤终于“醒”了,气色好了很多, 就连笑容也变多了。
叶沐又看向远处的刘封,只觉得他比之前消沉了, 驼着背, 人也没什么精神。
该怎么说呢, 那就是一种原本压在徐蕤身上的包袱, 转而压到刘封身上的感觉。
徐蕤将自己的零食分给叶沐吃, 住进民宿前活动腿脚的时候, 还跟叶沐闲聊了一会儿。
徐蕤的声音都变得轻松了,活脱脱一个单身女人的模样。
当然,徐蕤不是一夜之间就大彻大悟的, 她早就在醒悟的路上了, 就在昨天那一刻冲破了最后一道窗户纸。
徐蕤拉着叶沐说话的时候, 叶沐就好奇地看着她, 只听徐蕤介绍路上的见闻, 还有到拉萨后什么东西值得一尝,什么地方值得一去,要注意些什么等等。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徐蕤呢,说是“大变活人”也不为过。
叶沐正在感叹着一个人“觉醒”的力量,就在这时,其中一位女队员就来到她们跟前,还非常热络地攀谈两句。
女队员名叫姜心芸,年纪比叶沐和徐蕤都要大,目测三十出头,事实上已经三十五六。
姜心芸身材高挑,人很瘦,但胸部很大,力气也不小,说话声音偏细,总是梳着马尾辫,走起路来脚跟一颠一颠的。
叶沐对姜心芸印象很深,虽然她们聊天的机会不多,因为姜心芸和女队员们不常凑在一起聊天,总是和小她十岁的男朋友手拉手散步。
有时候明明距离不近,叶沐还能听到姜心芸的笑声,连队里一些男队员和露营地的其他陌生人也会朝她看去。
严格来说,姜心芸并非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她长得很有个性,也有一些攻击性,颧骨高,眉毛又细又挑,眼睛是那种狐狸眼,皮肤很白,加上她身材上的优势,或许在男人眼里她是很有魅力的。
再说眼下,叶沐礼貌地朝姜心芸笑了下,却发现徐蕤原本的笑容顿时收了一半,还带了点防备似的回应了两句。
姜心芸却好像感受不到,就站在那儿跟徐蕤对话,还提到之前一起去过的咖啡馆。
叶沐听出来了,姜心芸和徐蕤之前应该是熟悉的。
不会儿,姜心芸被男同伴叫走。
叶沐顺着看过去,就见那个年轻男同伴搂住姜心芸,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打闹。
叶沐又收回视线,看向徐蕤。
徐蕤已经若无其事地挪开眼,拉着叶沐往民宿的方向走。
晚饭时,徐蕤没有来拼桌,就非常平静的和刘封坐在一起,两人全程几乎没有交谈,就各自吃着碗里的食物。
叶沐看了两次,对沈之越说:“他们好像没事了。”
沈之越问:“你说的‘没事’指的是哪一种。”
叶沐形容道:“好聚好散那种。”
沈之越点头:“嗯,算是吧。”
不会儿,就听到一阵女人的笑声传来,不是很尖锐,但也足够清脆高扬,人还没出现,笑声就从门框钻了进来。
随即就见姜心芸垫着脚走进来,她的小男友一直跟着她。
紧接着叶沐又去看其他几桌队友,发现女队员们有的只是瞥了一眼,有的则直接翻白眼。
男队员倒是没什么明显的表现。
叶沐肯定,绝对不是她敏感。
她便小声问沈之越:“为什么大家都好像不太喜欢姜心芸呢,这不是我的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