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沐没说话。

　　经纪人又换了个说法：“还有我们家小染，你们是好闺蜜，有些关系处理好了，以后小染还会有拍沈导戏的机会。”

　　这话说得含蓄，却夹杂了一点道德绑架。

　　好像若是她太过清高，没有去和沈之越拉拢好关系，不仅会影响自己，还会影响好闺蜜似的。

　　可叶沐就算听得不顺耳，也不会表现出来，她如今已经是半个社会人了，早就过了将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年纪了，被不相干的人掌握了她的情绪走向，对她也没有好处。

　　这一点，她还是跟陆晟学的。

　　陆晟看似和谁都能谈，但叶沐却感受得到，有些买家和合作方他并不喜欢，可他从不当面表现出强烈的厌恶。

　　而对于不喜欢的人或不喜欢的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

　　于是，叶沐问：“咦，黎染呢？”

　　经纪人“哦”了声，说：“刚还在，应该是去洗手间了。”

　　叶沐又问：“洗手间在哪个方向？我也去。”

　　经纪人似是迟疑，但还是指了一下方向，跟着站起身：“我带你去吧。”

　　叶沐也不好拒绝，就跟着他往营地外走。

　　这里距离网红店有几百米，附近只有一块公共休息区，洗手间就在休息区的后面。

　　一路上，经纪人又作了一番叶沐的工作，叶沐只是虚应着，并不许诺什么，直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休息区。

　　经纪人说他就在外面，随即坐下来刷手机。

　　叶沐一个人去了后面，就着微弱的照明摸索着。

　　眼瞅着洗手间就快要到了，这时空气里忽然响起某种诡异的声音，好像是……

　　叶沐：“…………”

　　那种声音她并不陌生，脚下当即顿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几步外的移动更衣室。

　　说是更衣室，其实就是几块布围起的遮挡罢了，并不坚固，也不隔音。

　　但这还不是令叶沐最惊讶的，她最震惊的是那女人的声音，怎么听上去有点耳熟？！

　　叶沐在原地石化了许久，终于在双方尽兴地发出最后一声叹息之后，靠近了两步，发出一声“嗯哼”。

　　这声之后，四周就陷入了死寂。

　　叶沐想了想，又有点担心是自己认错人了，便拿出手机给黎染的微信发了个表情。

　　与此同时，更衣室里传来提示音。

　　果然是黎染。

　　叶沐一时五味杂陈，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经纪人在外面坐着，你出来后从后面绕着走哈。我先去洗手间了。”

　　叶沐很快进了洗手间，还刻意在里面多磨叽了一会儿，就是给足黎染时间，希望不要出去就撞见，那样真的好尴尬。

　　没想到几分钟后，黎染却来到门口，还叫道：“小沐，你还在吗？”

　　叶沐一惊，走出来就见黎染正在洗手、补妆。

　　黎染整理好自己，就拉着叶沐往外走，边走边说：“抱歉啊，我不知道你会过来。其实我也想和你说的，但是又不好开口……”

　　叶沐倒没怪罪黎染，她又不是她男朋友，只是人还有点震惊。

　　两人一路往外走，就见黎染的经纪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叶沐本想拉着黎染躲开，不想经纪人却朝这边扫了眼，又若无其事地踩下台阶。

　　叶沐忽然就不懂了，又好像一下子懂了什么。

　　所以，经纪人是知道的，所以，黎染应该不是第一次了。他可以当作没看见，她也无所谓，但她消失的时间太久，经纪人只能来找人？

　　回去的路上，叶沐一直沉默着，脑子很乱。

　　等回到营地，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另一茬儿——和黎染幕天席地的男人是谁？

　　想到这里，叶沐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往在场的男性身上瞟，脑海中还过了好几个人。

　　当然，其中她最熟悉的是沈之越。

　　而现在，沈之越并不在这里，似乎在他们结束谈话之后，他就离开营地了？

　　顿时间，叶沐整个人都不好了——不会吧！

　　这就是幻灭的感觉吗？！

　　可是，可是……如果真是他，那这不就是潜规则吗，那经纪人还找她当说客干嘛啊！

第42章

　　叶沐迟迟没有问黎染, 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而后面的节目她也有点心不在焉，只是忙着调试自己的心态。

　　她对自己说，她崇拜沈之越, 是她自己的事, 幻灭也是自己的事, 沈之越没让她崇拜, 她也没道理“强加”给他，说什么“失望”。

　　反过来, 就算黎染和沈之越有什么，那也是他们两人的事，与外人无关。

　　就像叶沐追小黄书的时候，时常看到的一些留言一样, 有些人会特别强调自我感觉，自我喜好, 不管角色和故事的合理性, 哪怕那个喜欢的角色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只要“我喜欢”, 那这个角色就应该如何如何。

　　简单地说, 就是过分突出个人感受, 将此凌驾于所有事情之上。

　　想到这些，叶沐觉得自己好受多了，她把小我放下了, 好像自己忽然变得哲学了。

　　再后来, 沈之越回来了, 叶沐也没有主动接近, 就安静地跟黎染坐在一起。

　　她在嘴巴里塞满了食物, 努力吃吃喝喝，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

　　沈之越也没过来，更没有和她或是黎染有眼神交流。

　　一切都风平浪静。

　　……

　　夜深了，叶沐和黎染一起进了帐篷，躺下后就是闺蜜叙话的时间。

　　黎染又一次跟叶沐道歉，说把她带来露营，自己却和“野男人”那啥，很对不起她。

　　但黎染也解释了，说这次以后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遇见，她不想给自己人生留遗憾，就是及时行乐罢了。而且这种事也释放压力的一个途径。

　　叶沐只惊讶地问：“你现在都这么减压吗，有多久了？”

　　黎染说：“持续几个月了，还挺有效的，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好办法了。喝酒和打游戏我都试过了，还是现在这种方式好，又快又有效。”

　　叶沐“噗”地一声乐出来：“快？是有多快？”

　　黎染掐了叶沐一下，说：“哎，你那些小说里写的什么时间长，就表示能力强啊，都是假的。时间长是病，很有可能是炎症。”

　　叶沐笑道：“知道、知道，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嘛。”

　　黎染忽然问：“对了，你这次出来玩怎么没和男朋友一起？”

　　叶沐说：“陆晟么，分了呀。”

　　黎染一惊：“没听你说啊，为什么？”

　　叶沐就将原因简单描述了下：“换做是你，你分么？”

　　黎染说：“也不能这么假设，换做是我，我跟他交往不了这么久。”

　　叶沐：“也是。”

　　黎染挨着叶沐躺下来，又道：“我听圈里的前辈说过，她每进一个剧组就会爱上一个人，这并不难，难的是离开剧组后要迅速抽离，对那个人忘情，告诉自己爱上的不是那个人，是自己的想象和他扮演的角色。她说她还是新人的时候，有一次就出不来，一年后才慢慢缓和，期间拍别的戏都进不去，她自己也很痛苦。而且对方都有家了，拍完戏就没和她联系过，她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可在感情控制上，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叶沐问：“那你呢，也有这种感觉么？”

　　黎染说：“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有过过几天剧组生活，但我已经有点能体会她说的意思了。要是让我进组几个月，让我爱上剧中的某个角色，我怕我也会代入个人情感，将剧和现实混为一谈。”

　　叶沐想象了一下，换做自己怕是也做不到。

　　帅哥美女朝夕相处几个月，还要一起对戏，一起演戏，一起说说笑笑，交流生活，努力爱上对方的优点。而且进组期间，不可能只在拍戏的时候才对上，私下完全不产生交集，总要先培养出一点熟悉感，才能开拍吧？要是彼此不熟，那演出来的情感就会假，可要是太熟了，又可能会日久生情。

　　黎染叹了一声，靠着叶沐的肩膀，说：“现在这样，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学校，好怀念啊。”

　　叶沐：“这话说的，咱们还是学生呢，还会回学校的。”

　　只是这话刚落下，叶沐就沉默了。

　　再开学，她们就大四了，基本上就没有校园生活了，要尝试和社会接触了。

　　其实很多人从大三下班学期开始，就已经进公司实习了，比如严润，当然也有人大四下班学期还在住宿，迟迟不愿离开校园。

　　叶沐问：“你大四是不是要忙工作了？那你毕设怎么办。”

　　黎染说：“毕设不是说可以组队，也可以单干么？偷偷告诉你，我已经完成了。”

　　“啊？”叶沐惊呆了。

　　黎染小声说：“就这几天，是组里的摄影带我做的。我其实没怎么动手，就给他提供了一个故事，他随便拍一拍，我再配上旁白文案，找个剪辑弄一下，就完成啦。”

　　摄影？

　　叶沐这才想起来，晚上露营的时候，有个摄影师的确很殷勤的围着她们转，如今想起来，那哪里是围着她们呢，分明是围着黎染。

　　很快，叶沐想到了另一茬儿：“那你刚才去休息区，呃，是不是……”

　　黎染“嘘”了一声：“帮我保密啊！”

　　叶沐再次沉默了，怎么都想不到那男人是摄影，她开始还想，怎么也得是沈之越，或是剧里的男演员吧？

　　叶沐问：“你喜欢他么？”

　　黎染说：“如果有感觉就是喜欢的话，那就是吧。不过做完以后，现在感觉就淡很多了。它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我也控制不了，只能接受。或许，这就是我对男女关系的态度。”

　　叶沐没接话。

　　真是不得不说，认识黎染三年，她是亲眼见证了黎染的蜕变，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天性的解放呢？

　　想来也是，感觉没了就是没了，还揪着不放也没意思。

　　最主要的是，当事人能想得开。就怕自己想不开，自我困扰，自寻烦恼，做无谓的困兽之斗。

　　叶沐又问：“那你最初对他产生感觉的契机是什么，你还记得么？”

　　黎染笑道：“当然。就是刚进组后不久，我在他的镜头里看到了自己，特别的美，美得超乎我的想象，比我照镜子自恋的时候还要漂亮很多、很多。我问他是不是加了什么特效、滤镜，他说没有，这就是他用镜头语言呈现出来的，他眼中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