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时叙丢下文件,“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款项拨出去,一笔一条账数,条条都要写清楚。”
赵兮词只好说:“这些钟董都看过,觉得没有问题才让我来找钟总盖章的。”
钟时叙顿了一下,不冷不热地笑,“找到靠山了,拿这个来压我?”
赵兮词赶紧说:“不敢,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来说去,钟时叙还是盖了章,把文件交给她时,他说:“赵小姐好本事,左右逢源,上下看好,还有什么不敢的。”
赵兮词忍不住反驳,“我一个打工的,被安排做什么事负责什么工作,哪里轮得到我来决定。”
她接过东西就要走,被他一把握住手腕拉近身前。
钟时叙垂眼看了她半晌,声音放轻了说:“又瘦了,以后多吃点饭。”赵兮词听得心里莫名浮动,接着听他补一句:“骨头太细,我抱起来硌得慌。”
赵兮词把手抽出来,无语地走了。
各项审核通过后,勘察小组即日出发,前往现场踏勘,为期一周时间。
踏勘期间,适逢南方雨季,每天阴雨绵绵,土地泥泞软塌。赵兮词每日跟着欧阳珣跑现场,弄得满身土满身泥才回酒店,土地不平,也免不得磕磕碰碰。
勘察工作结束,赵兮词回到市里,有一天晚上洗澡,发现自己膝盖小腿这些位置都生了深深浅浅的淤青。
出差那一周,她忙着跑进跑出,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这些情况。
又是周末,关太太跟着关教授过来这边出差,白天关教授外出开学术会议,关太太左右无事,找赵兮词出来喝茶。
关太太一直身体不好,无职无业,常年在家休养,夫妻两个没有育儿育女,她偶尔跟着先生出差,看看风景,也算是怡情养性。
赵兮词赶过去的路上买了一份草莓蛋糕,她那次跟着钟时叙去关太太家,大家聊天时,关太太就在吃草莓蛋糕,吃得小心翼翼,可见是很喜欢。
她进了茶楼,看见关太太在临窗的座位上安静看书。
关太太感觉周围空气微微流动,抬头果然见到人来了,“快坐,临时喊你出来,不麻烦你吧?”
赵兮词在对面坐下,“不麻烦,我周末没有安排。”
她把蛋糕拿出来,关太太眼睛一亮,“这是特地给我买的?”
赵兮词笑说:“我上次见你好像很喜欢。”
关太太喝茶吃蛋糕,还不忘打听她和海先生的进展,“我听海先生说,你最近总是没时间,他都联系不上你了。”
事情过去很久,赵兮词险些就忘了海先生这个人,她抱歉地说:“这半个月确实忙了点,接下来也没什么时间……”
话才说一半,钟时叙来了。
原来关太太不止约了她……
茶桌四四方方,两位女士南北相对,钟时叙在东面坐下。
关太太笑道:“我给你打电话,还以为约不上你呢。”
钟时叙径自倒了杯茶喝,应道:“时间挤一挤,不就有了。”
关太太回到原来的话题,“那个海先生,我觉得不错,我看他话里话外对你蛮有好感,你不妨还是考虑考虑,也不急,当朋友那么处着。”
钟时叙插句话,“哪个海先生?”
赵兮词以为他又贵人多忘事,之前明明提过,现在又忘了。
但他问这话的时候,特意瞥过来一眼,赵兮词就有点疑心他是故意又问一遍。
关太太不知情,还殷勤介绍,“一个研究哲学的副教授,人家是海龟,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你感觉和赵小姐是不是很般配?”
钟时叙不正面回答,开句玩笑:“搞形而上学的,研究万物本源,和谁都配。”
关太太指着他,“又不正经。”
因为钟时叙也在的缘故,关于海先生的事也就聊得不三不四,没着没落。
说不出个所以然。
喝完茶,关太太想去逛商场,钟时叙负责开车,送她们去了附近一家大型商场,让两个女生慢慢逛。
关太太进了商场,睁着双眼十分好奇,“我这几年很少出来逛街了,一个人出来没什么意思,关教授也不放心,现在你多陪我逛逛。”
两人上了三楼,走了一会关太太回头看,说:“怎么不见阿叙了?”
赵兮词也跟着四处找了一下,才看见他从扶梯方向过来了。
关太太问:“去哪了你?”
钟时叙只答:“接了个电话。”
关太太想买几件衣服,赵兮词陪她进了一家女士旗舰店,帮她认真挑了一件连衣裙,关太太比划了两下,觉得不错,就进试衣间去了。
赵兮词想找张椅子休息,抬头看见钟时叙进店来,她没理,正准备坐下,冷不防让他从身后拥过来,捉住她的手腕套入一个翡翠镯子。
他说:“刚才在楼下看见,觉得适合你。”
赵兮词想脱下来,“我要来干什么?”
“戴着。”
试衣间的门开了,钟时叙率先松开她,在她原来想休息的位置坐下来。
==
第21章 风情
关太太从试衣间出来, 赵兮词急忙把手背到身后,她穿的是短袖,手腕戴只这么冰翠的玉镯子太显眼,关太太好奇问起来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关太太对着全身镜挑了几个角度欣赏自己, 再转过来问:“怎么样?”
赵兮词满口赞美, “清雅大方, 很衬关太太的气质。”
关太太笑着说:“是你眼光好。那这身裙子就不换了舊shígG獨伽, 今晚要陪关教授赴个酒会, 原本不知道穿些什么的,这下有着落了。”
钟时叙坐了没有一会儿又出去接电话, 一只手撑住栏杆, 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他今天穿的是衬衫西裤, 一身轻闲, 看起来随和不少。
店内的关太太着眼于前方,看了他半晌。
赵兮词问:“关太太,怎么了?”
关太太浅淡地笑一笑,“我在想, 他虽然对自己事事有把握, 样样有考量,但有时候也难免让人操心。”默了一下, 又说:“算了, 他这样, 谁也管不住。”
接下来又逛了几家,关太太心满意足, 大袋小袋拎了满手。
钟时叙把关太太送到酒店门口, 关教授已经在等, 车一停就上前扶住太太下车。
关教授上下打量她, “怎么换了身衣服?”
关太太说:“今晚陪你去酒会,穿体面一点,你也有面子。好看吗?赵小姐帮我挑的。”
赵兮词正好下车,闻声打了一声招呼:“关教授。”
关教授冲她笑笑,看见钟时叙把大小购物袋提下车,一时间他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左右穿梭,开玩笑道:“今天人这么齐呢?”他顺手接过那些购物袋,“麻烦你们陪我太太逛街。”
钟时叙随口说:“难得有时间,也怕无处消磨,关太太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关太太闻言直接就回一句:“你会怕有时间无处消磨?只怕你闲情太满,应酬不过来才对。”
钟时叙只笑不语。
关太太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当着人家公司下属的面说这样的话,恐怕不合适,她含糊揭过,“不说了,酒会要开始了,以后再联系。”
太阳已经下山,天色迟迟不落暮。
远处白蒙蒙一片,余下几抹浅淡烟霞,昏昏暧昧,欲放欲收。
赵兮词一上车就软软靠在座位里,头脑有点昏沉,想睡一觉,迷迷糊糊想起这里和她住的地方垮了区,距离甚远,怎么好意思麻烦人。
她打起精神说:“前面路口,我下车吧。”
钟时叙只望一眼,“路口不让停车。”
她透过车窗寻找,“那可不可以就近找个位置让我下车?”
钟时叙打着方向盘,慢慢把车停靠在路边,说:“又不舒服?先吃个饭,再送你回去。”
赵兮词有些意外他竟然观察入微。
他下车前有句解释:“看你没什么精神,算算日子,差不多是这几天了。”
钟时叙其实没有特意记下时间,只是刚才发现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经意间想起团建那日她差不多也是这副面色,心里就有数了。
赵兮词身体有恙,也就无心再讲究什么应不应该的问题。
人活着,吃饭最要紧。
前面有一家粤式餐厅,口味清淡,最合赵兮词特殊日子的胃口。
服务生递了一份菜单过来,自作主张地称呼一声:“先生,太太,现在点餐么?”
赵兮词被“太太”两个字惊得抬头,对面的钟时叙端坐在那不应一语,神色平淡无谓,只当做一句无关痛痒的误会,赵兮词接过菜单,小声更正:“不是太太。”
服务生面露尴尬和惊惶,“实在抱歉,小姐。”
赵兮词仓促一笑,点了份鸡丝粥。
钟时叙静坐片刻,移开赵兮词面前的那杯冰柠水,淡说:“给这位小姐换一杯温开水。”
这里完事,服务生很快换上来一杯温开水。
赵兮词拿着喝一口,依然有淡淡一阵柠檬香。
赵兮词经期总是胃口减退,再合口味的东西也吃不下多少,一碗鸡丝粥只寥寥数口,又不想浪费,所以硬是逼着自己咽下大半碗,手边的温水也续了一杯又一杯。
钟时叙坐在对面看着她,吃碗粥好像很委屈无助的样子,不由想起那晚她一身骨肉轻白文弱任由摆弄,温腔软调魂都给喊丢一大半。
要走时,钟时叙起身过去扶了一把。
赵兮词说:“谢谢,我起得来。”
他松了手,不冷不热应一句:“不解风情。”
赵兮词噎着一时无语。
随即他又附耳一声轻描淡写,“更胜风情。”
赵兮词第一次,横眉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把他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