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厉行显然还没从安虞突如其来的话中反应过来,脸上挂着微怔的表情。
随后心底像是有人往湖里投了一颗石头,激起圈圈涟漪。
慕厉行不是第一次听安虞说喜欢他,但从没像此刻这样让人心动。
他想再听一遍,低声问她:“你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次?”
安虞似是回过神,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句多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
她脸有些红,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晓她和原主就是同一个人,再面对慕厉行,他每一个细微的举动,哪怕一个眼神,都能让她全身毛孔克制不住地舒张,内心也像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一不小心就会决堤。
这种刻在身体里的本能反应太可怕了。
难怪之前那么多次慕厉行靠近她,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对于他的一些无理要求也没办法拒绝。
“啊,我有说什么吗?”安虞抽回思绪,努力驱赶对慕厉行那种不可控的感觉,开始给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像你这样容易招惹女人的人太危险了,应该远离。”
慕厉行眼底的笑意肉眼可见地凝固住,对于前妻变脸的速度也有些讶然。
半晌,他走近她一步,似笑非笑地问:“我怎么招惹女人了,虽然过去我的确一直没有接受你的心意,但平心而论,除了你,你见过我身边有别的女人?”
“怎么没有……”安虞嘟囔,对于他的走近很不自在,往后退了退,“高中那个天天堵你的学姐,每次拍戏都各种跟你亲近的女演员,还有差点跟你订婚的那个周小姐。”
慕厉行:“?”
慕厉行反应了一瞬,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他眯了眯眼,逼近她,语气促狭:“你又吃醋了?”
“什么我叫我又吃醋了!”安虞的脸轰一下烧了起来,爬上羞恼的愠色。
脚无意识又往后挪了两步,却不小心撞到床沿,整个人跌坐在床上。
慕厉行就喜欢看她这种又羞又恼的样子,像只寻衅的猫,每次刚试探出凌厉的爪子,还没挠着别人,倒先把自己栽进去了。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床前,俯下身,两只手闲闲撑在她两侧,好笑地问:“那你提这些人干什么,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安虞呼吸一滞。
她看着慕厉行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感觉周遭的空气都被他侵占。
那种不可控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安虞连忙伸出手去推他,语气慌乱:“慕厉行,你能不能别离我这么近,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我怎么可能会吃你的醋。”
“是吗?”慕厉行反问,对于她的推搡不为所动。相反,他故意凑近了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既然你提起,那我也顺便帮你回忆一下。”
安虞心里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慕厉行说:“是谁,偷偷去找学姐,明里暗里警告对方不要打我的主意。”
“又是谁,一看到我和女演员有亲密的戏就跑去片场,天天防狼似的盯着人家看,把人家女演员盯得都不好意思了,偷偷问我你确定性取向没问题。”
“还是谁,听说我订婚,连夜跑回国把自己灌醉,还是我领回来的。最后又趁我喝醉酒,把我弄床上,试图对我……”
“打住打住!”安虞一把捂住慕厉行的嘴,以前她不知道自己就是原主还好,现在知道了,这些事怎么听怎么羞耻。
尤其最后一项,她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慕厉行他凭什么!
安虞心底腾地生出一股羞恼的火焰。
然而一抬眼,看到慕厉行低低地笑,笑意清浅温柔。
从鼻翼间呼出的热气也喷洒在她的掌心,挠得她手心痒痒的。
看着这样的慕厉行,安虞腾起的火气一时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却在这时,慕厉行收敛起笑意,脸上的表情也正色起来。
他拿开自己的手,在上面落下浅浅一吻,不等自己挣扎反应,开口道:“以前我不懂你这些心情,总以为你在无理取闹。可当我看到你和你那个朋友的哥哥站在一起,他光是看你一眼,我就恨不得上前把他拉开,更别提他还一直纠缠你。”
安虞呆住,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会从慕厉行嘴里说的话。
他这样坦诚,倒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慕厉行看她脸红红的,睫毛轻颤,目光好似淡定地迎向自己,却又控制不住地躲闪。
她这副又羞又倔的模样看得慕厉行心里燥燥的,男人心念一动,怔怔地注视着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情难自制地含住了她的唇瓣。
一阵清浅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夹杂着浓郁的月桂香气。
安虞倏然睁大眼睛,感受到唇畔的热度和烧灼的呼吸,闪过她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应该是推开慕厉行,可她没有。
她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似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无法动弹。
而他的吻也不似前两次的蜻蜓点水,浅尝辄止,而是带着某种来势汹汹的情绪,轻易攫取了她的呼吸,让她觉得自己口中的空气都像是被抽空了,连带着大脑也跟着缺氧,意识开始迷糊不清。
安虞顺势被慕厉行压在床上,在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才找回自己的记忆,她对这个应当很熟悉的屋子还有些陌生。
卧室在走廊一角,但视野很好,光线剔透,窗前的一株月桂树也很好地修饰了一方空白的景象。
难怪之前在慕厉行的卧室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原来就是从这里飘过去的。
安虞有些晃神,感受到唇上的热意开始绵延至别处,在脖颈上烧灼,突然意识到他们当前的气氛太过危险。
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但不能这样。
想起那么多次都没能改变的结局,还有他们到目前为止不清不楚的关系……
安虞头脑一瞬清醒,抬起有些绵软的手,就要将慕厉行推开。
然而还没等她去推他,绵延的热意戛然而止,慕厉行突然起身,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呼吸不稳的慌乱。
“抱歉,我失控了。”
安虞:“……”
一名女佣正好这时过来敲门,看到屋子里的景象慌忙别过身,耳根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没事。”慕厉行正了正衣领,脸上迅速恢复一贯清冷的表情,语气间也没了刚才的急促,而是四平八稳,仿佛刚才那个情难自制一时失控的男人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安虞应该舒一口气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堵。
她听慕厉行问那名女佣:“你找我们什么事。”
女佣不敢看他们,背对着他们说:“是老爷找厉行少爷和夫人,让你们去他那里一趟。”
慕厉行:“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等女佣飞快离开,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暧昧的尴尬。
慕厉行转身看向安虞,看到她被自己亲得满脸红晕,绵软地躺在床上,长长的头发铺在身侧,拉扯的衣领露出漂亮的锁骨。
那里留下了自己一枚浅浅的吻痕。
他看得心里一阵悸动,那种燥热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好不容易在佣人面前维持住的冷静差点又要崩裂。
慕厉行怕自己又会失控对安虞做出什么,于是快速移开视线,背过身:“走吧,去爷爷那里。”
但这反应看在安虞眼里却很微妙。
刚才她只是没来由地感到心里堵得慌,现在有些气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她含糊不清应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把凌乱的头发整理好,然后跟在他身后去找爷爷。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吭声,默契地没提刚才有些失控的事情。
到了爷爷的卧房,安虞心里还被复杂的情绪侵占着。
直到爷爷问她:“怎么样,身体好点没?”
安虞注意到老爷子笑得有些古怪,点点头:“好多了。”
“头没磕出什么毛病吧?”老爷子又看向慕厉行。
慕厉行:“医生检查过很多遍,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就好,没有问题就好。”老爷子重复了两遍,似是放下心来。
但下一刻,老爷子脸上笑容消失,把拐杖往地板上重重一杵,厉声问:“为什么你们离婚这么重大的事情没有告诉我?”
安虞有些被这样的慕老爷子吓到,无论是她原来的记忆还是这段时间与老爷子的相处,爷爷给她的感觉虽然气场凌厉,但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和善的,除了偶尔对慕厉行。
她有些忐忑,没想到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尤其当初哭着闹着要结婚的是她,后来提离婚的也是她。
她怕爷爷一气之下抡起拐杖打她。
慕厉行主动揽下责任:“对不起爷爷,是我不让告诉您的,当时您在国外疗养,我们怕影响您的身体。”
慕老爷子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你们既然担心我的身体,为什么又要离婚?”
果然问到这个问题了,安虞心里一阵紧张,慌乱地在心里组织语言。
却听慕厉行接话,忏悔的语气:“都是我不好,结婚期间没有履行好丈夫的职责,让小虞对我失望了,爷爷,您要怪就怪我吧,跟她没有关系。”
安虞愣住,没想到慕厉行会把责任全部抗下,虽然他结婚期间确实没有一点当丈夫的样子,但说到底并不是他的错,他们这段婚姻本就是自己强迫来的。
安虞不是个喜欢推卸责任的人,她看向慕老爷子,决定一人做事一人当:“爷爷——”
话刚出口,慕老爷子打断她:“算了,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
他重重叹一口气,默了默,语重心长道:“其实你们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结婚也好,离婚也罢,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老爷子说完这句话,安虞和慕厉行俱是一愣。
爷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早就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了?
但来不及细想,就听爷爷说:“我老了,很多事情也想开了,不想再像当初那样强行干涉你们的事情,也没有资格对你们的感情和婚姻说些什么。但有一点告诉你们,珍惜眼前人,当下事,不要让自己留遗憾。”
老爷子说完这句话,就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安虞和慕厉行心情复杂,他们都知道爷爷为什么会这样说,一定是又想起了他当年冷落的妻子和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的儿子儿媳一家三口。
两人默默地回到楼上,半晌,慕厉行开口:“我觉得爷爷说的对,要珍惜当下人和当下事。”
安虞没有否认:“我也这样认为。”
慕厉行:“那你为什么收拾东西,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