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开他重新跑回后座的角落里。
不过很快就被“啪嗒”解开安全带的男人追过来。
梁亦辞不慌不忙在她身旁的座位落下座, 还十足自然地倾身过来,抽过她的安全带系上。
薛思婉拉下鸭舌帽檐,大半张脸埋进帽檐的阴影下。
正不知所措着,手机“叮”一声,她如蒙大赦地从口袋里掏出来打开。
是林穆发来的微信。
【回来的路上,乐队的事拜托你先跟辞哥打个预防针。】
她看完消息顿了一顿,在想怎样开口。
林穆跟她说了所有的事,前因后果,乐队的事有关于乔衡,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怎样在他面前提起乔衡的名字。
大概是这一顿被对方捕捉,刚一回过神儿来,就听他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
“……”
“没有,”薛思婉反应过来,忙摇头,“不是不是。”
她看上去有一点点无措。
梁亦辞直击重点:“关于乔衡?林穆找过你了。”
后半句是肯定句,薛思婉略一讶异地张口,还没等问他怎么知道,梁亦辞无奈地拍拍她脑袋,“要么你怎么坐这车来。”
然后他就揽着她不说话。
薛思婉咬咬下唇,小声问:“你都不好奇林穆跟我说什么吗?”
“还能说什么,”梁亦辞状似不在意,“揭我的短。”
她又往他怀里缩一缩,半晌,用气声:“他什么都告诉我了。所有的事。”
“是么,”他摘下她的鸭舌帽,手指一下下轻捻着她柔软的头发,“你说说,我听着。”
薛思婉慢吞吞开口:“他说,你这几年很不好过。”
“你家里的事情,他也都跟我讲了。”她坐直身子,稍稍仰着头看他,声音有点涩涩的,“梁亦辞,对不起。”
“干什么。”
“对不起,如果我那个时候能多关心你一点,多问问你的事,我知道那么大的事,我可能一点忙也帮不上,但我至少,我还可以陪着你。”
“如果我能陪着你,我们就不会分开那么久那么久,你也不会那么过得那么那么苦。”
“我至少可以陪陪你的。”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还很糟糕地,一直在,”薛思婉不自然地哽一声,“一直在怨恨你,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快要掉下来。
梁亦辞浅皱着眉,很轻很轻地伸手,用指节碰碰她的脸。
低缓地、喑哑地:“我们思婉一直是个乖宝宝。”
“可是不要说对不起。”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我和薛思婉之间,永远都只有我跟薛思婉说对不起,薛思婉在我这里有永远不用道歉的特权。”
眼泪开始决堤。
薛思婉咬着唇,很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
模糊的视线里,男人指背一下下轻轻替她擦着泪。
她就抽抽噎噎地继续说:“你走之前,看到我……我和乔衡,是因为,他家人去世了,他问我可不可以抱一下,我还没有答应……”
“还有去莫斯科之前的那一次,我薛思典突然冲过来,乔衡拉了我一把,然后……就那样了。”
“我……没,我和你在一起以后,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
我和你在一起以后,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
因为你是梁亦辞。
喜欢过梁亦辞,还怎么看见其他的人。
梁亦辞一直不厌其烦地给她擦着眼泪。
薛思婉隔着朦朦胧胧的视线看过去,觉得他好像也很难过。
到后来,他重新把她抱进怀抱里,一声声一遍遍哄着。
“那时候真的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欠了很多很多的钱,后来我妈也不在了。”
“度日如年的日子,一次也不能去见你。”
“听起来是不是每一件都很辛苦?”
“可是典典你知道不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
梁亦辞闷声,脸埋进薛思婉颈窝里,温热湿润的感觉在她颈项间漫开。
好久好久。
他才继续说:“我最难过的,是因为我赌气的一走了之,害我们错过那么多年。”
“典典。”
“不能见你的八年,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从沪市电视台到基地的路程足有四十分钟,薛思婉哭了大半程,快到地方的时候梁亦辞抽了纸巾仔仔细细给她的眼泪擦干净,笑说还哭,想怎么见人呢。
她终于勉强平复下来,再去回想他哄她的时候说的话,只能想起寥寥几句。
“是我做得不好。”
“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典典。”
“我是你的。”
/
车开进梧桐林的时候,好像从十里繁华街进到迷雾荒原。
林子里的两条路都没有路灯,高耸的梧桐树把头顶的月光遮蔽完全,梧桐树林透不进光,保姆车的车灯在黑夜里被拉得格外长。
车子停在灯火通明的基地门前。
司机老赵适时开口:“辞总,薛小姐,送你们到这儿我就先回去,一会要是还需要我接就给我打电话。”
梁亦辞让老赵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早点休息不用他再过来,说完就拉着薛思婉下车,迈步往基地大门方向走。
他一副大义凛然毫不畏惧的样子,倒是薛思婉没忍住拉着他问:“真的不用想好了等会儿说什么再进去吗……”
梁亦辞轻描淡写:“不用。”
薛思婉还想说话,却见身边的男人僵在原地。
她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门口站着林穆乔衡跟夏歆。
八年过去了。
时光洪流没有饶过任何一个人。
新认识了很多的人,也跟很多旧人走散。
七年的时间,人全身的细胞就可以完全换一遍。
可是第八年,十八九岁一起追梦的人还能聚在一起。
这是多珍贵的事。
梁亦辞跟乔衡重新在基地见面。
意想之中的疾风骤雨没有来临,老友见面冰释前嫌也没有。
他们就是很简单地坐到同一张桌上,煮一锅热气腾腾的火锅,各自倒一杯年少轻狂时候最爱喝的烈酒。
今晚就像三五好友一次最普通的小聚,欢声笑语,酒暖成席。
酒过三巡,林穆也喝上了头,不再诸多顾忌,举着酒杯问梁亦辞:“辞哥,你就给个准话,咱乐队还行不行了,就你句话,我跟衡哥,我们铁定跟着你干。”
梁亦辞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往林穆杯子上一撞,小半杯洒进对方杯子里,他一扬手一口闷了剩下的。
杯也碰了酒也喝了,就是没接林穆的话。
林穆急得要命:“不是辞哥,你还没说行不行呢?平常不是挺痛快的,这回人衡哥都答应了,你别在这儿拿乔了,小心人反悔,到时候有你哭的。”
这话一出,除了林穆,其他人都没忍住,笑作一团。
林穆还傻呵呵不知道怎么回事。
最后还是乔衡发善心,冲梁亦辞说:“你快别逗他了。”
说完又看林穆,笑一声:“他没意见了的。”
变化来得太快,林穆脑子完全跟不上。
他看看乔衡,又看看梁亦辞。甚至再看看旁边的薛思婉跟夏歆,所有人脸上都没有半点儿讶异。
林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挠头不解地问:“不是,现在是什么意思啊?辞哥衡哥你们俩私下商量好了,搁这儿拿我逗闷子呢?”
梁亦辞搂着薛思婉,往沙发上一倚,今天晚上第一次跟乔衡说话:“我就说这二逼没长脑子”
林穆骂了声操,作势要打梁亦辞,被后者轻巧地躲过,又把他反压在沙发上。
“当然没有私下见,不过很显而易见,”乔衡冲林穆解释,“他能坐在这里吃饭,不就是没有意见么?”
话说得这么明白,林穆才算是终于弄明白。
合着这俩人早就心照不宣决定好,就看他一个人在这不上不下一直担心乐队的事饭都没吃好。
更过分的是,还一人带一姑娘,他从梁亦辞的制挟中挣脱出来。觉得他坐这儿真是无异于在脑门上写了俩大字儿——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