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透过入耳式耳机,传进她狭窄的耳道里。
嘟嘟的两声过后,传来字正腔圆的男声。
“思婉,我是陈笙。在台里做节目,做活动主持,不瞒你说,单是我们见面那次跨年夜,台里就来了近百号艺人,我以为我们也只会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缘分,一起参加这档节目。”
“其实我因为做主持,需要保护嗓子,从大学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十年没有吃过水果糖了,今天吃到你给的糖,原来糖的味道真的很好。”
因为做主持,需要保护嗓子,所以戒糖十年。
薛思婉听陈笙这样说才突然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做这个任务之前,她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来覆去,除了那一包水果糖,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当作随手的小礼物的东西。
做任务的时候送糖果想也没想第一个排除掉梁亦辞。
因为他是歌手,要保护好嗓子。
因为记忆的本能始终在告诉她,爱他女孩那样多,他不会看到什么也做不好的她。
不过没有注意到陈老师的职业,这样贸然的送不合时宜的礼物。
现在还收到对方这样诚挚的感谢,她觉得好过意不去。
该找时间,跟陈老师说声抱歉。
这段语音放完,没等薛思婉想好什么时候给陈笙道歉,耳机听筒里自动播放器,下一段语音。
“阿婉,有没有人这样叫你?既然你叫我阿扬,我想我也应该用对应的称呼。这个语音整的我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不会说话了……那我就不废话了,长话短说,明天一起出去玩,怎么样?如果你觉得可以那你就……唉,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回答了,惊喜,就当明天的惊喜。”
这两条语音都有一点长。
薛思婉坐在这而听了半天,底下其他嘉宾嗯开始窃窃私语。
“思婉怎么去了这么久诶?该不会是收到三条语音吧?”
“我的天,这才第一晚就三条语音,还让不让人活了。”
“等等,三条语音的话,那就是…梁也录给她了?”
“……”
被夏歆没什么好气儿地打断。
“你们这么好奇,要不你们上去帮她听听?”
薛思婉却在语音结束的空档里听到了她们刚刚的窃窃私语。
邓柔清说梁亦辞该不会也录给她了吧。
她不大自然地勾勾唇。
手已经伸过去扯耳机线。
左边耳机落下来的时候。
突然听到右边单声道,低沉的,态度暧昧的,意味不明的一句。
“今天玩得开心吗。”
接下来从藤椅上站起身,走回自己刚刚的位置,薛思婉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没去看他。
身边的人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真的是听到了三条语音吗,她一边敷衍地应声,一边随手指的陈笙让他下一个上去听。
五月初沁凉的夏夜不知何时开始发闷,她燥得扯了扯居家服的V字衣领,没有什么心思去回答其他人的问题。
正出神。
陈笙那边设备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突然就开了语音外放。
薛思婉温吞的声音几乎能让在场每个人听到。
手机扬声器里传出她在说陈老师如果可以明天要一起出去吗。
空气终于闷燥到极点。
猛地响起一声轰隆巨雷,过白的闪电映上在场每一张哑口无言的脸。
薛思婉触及闪电光影下那双阴鸷、放肆,又疯狂的眼睛。
耳边不停地响起他问的那句。
“今天玩得开心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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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是爱抽么”
雷声之后晚间天气的势头开始不妙, 接下来的环节所有人心照不宣地加速。
薛思婉浑浑噩噩地听完,连后面其他人怎样听的语音都搞不大清。
终于捱到导演组宣布今晚收工,她第一个重新穿过淡漫着锈味的铁艺旋梯回到房间。
没有想到刚刚那一趴不算完, 摄影组收工之后, 另外两位女嘉宾还跟着夏歆到了她们的房间。
稍作安宁的世界又重归聒噪。
邓柔清凑到她床边来追着问:“思婉,快说快说,梁真的给你留语音了吗?还是说他今天晚上谁都没给留啊?”
“不过我是觉得像他这样的男生, 他这么酷诶, 节目刚开始没有给女生留言是很正常的啦。”
那时候薛思婉正坐在自己床边,摸出自己的手机无意识地随手翻看。棱角分明的手机边框硌在手指细嫩的指腹,烙下浅浅印痕。
听到邓柔清这话她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
兴许是她们出去三楼露台之前关掉了房间里的空调, 从窗外换进来的空气潮湿闷燥,连带薛思婉自己也没来由发躁。
她抬眼看对方, 听不出情绪地反问:“是吗?”
她是温柔没脾气的典范,饶是没什么表情地说话, 兴许让人也不会觉得她有情绪。
对方便如此, 接着滔滔不绝。
“当然了啊。梁这样的男生真的很少诶,对啦思婉,你跟他你们是不是之前认识的,他今天还叫朋友帮我拿行李了,以为他会给我留言的。所以在想如果他今晚给你留言了是不是因为你们朋友的关系啊, 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只是觉得,你真的不是他的菜啦。”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
房间里另外两位都因为这番话默契地不再言语。
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只是觉得, 你真的不是他的菜啦。
……
薛思婉在心里暗自咀嚼着邓柔清的话。
她不急不缓地从旁拿过空调遥控器, 手上用了力气, 开关键差点被按到无法回弹。
她莫名觉得躁意更甚。
这样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过。
甚至是听过数不清多少次, 从他的朋友,他的前任,他的众多的追求者,还有更多不胜数的迷妹,从那些她不知姓甚名谁的无数男男女女嘴里,听到过,无数次。
那个时候的她跟他,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每一次其他人或明或暗地提起,她脑海里总有一道疯狂的声音在叫嚣着,吵嚷着——告诉他们,告诉其他人,梁亦辞喜欢她,爱她,只爱她。
每一次话到嘴边,又被理智固执地收回。
午夜梦回翻来覆去,一遍遍为此懊恼和失落。
可是下一次,还是说不出他爱她的话。
她那时候不是很会凭空讲谎话的人。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梁亦辞一次也没爱过她。
……
“不是他的菜么……”
她低声喃喃着咀嚼邓柔清的话。
“我是感觉他可能会喜欢更有性格一点点的女生吧,”邓柔清笑了下,接下来的话听起来更加意味不明,“在车上的时候都没见你们讲话,那看起来就是不来电喽。”
“原来这样就是不来电。”薛思婉蓦地也跟着冷笑了声儿。
她不是八年前逆来顺受的薛思婉,她依旧温柔依旧和缓,却不是依旧处处委曲求全。
情绪横冲直撞着涌上心头,关于她跟梁亦辞的问题,她这次不想忍耐,不想遮掩,所以脱口而出:“可他留了语音给不来电的我。”
终结了这个话题。
邓柔清从她房间出去的时候脸色难看得要命。
薛思婉忽然觉得自己那忍气吞声做小伏低的前半生算是白活了。
/
夜半零点的时候林穆蹑手蹑脚上了三楼露台。
果然在檐下找见蹲坐在台阶上的梁亦辞。
他穿短袖短裤,冷白修长的四肢暴露在凉且黏腻的空气里。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到暴雨,现在势头还好,不过檐下年轻男人伶仃坐着,身体衣裳都不知何时沾上细密的雨珠。
“可算找着你了。”林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