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碰到桌面的声音清脆。
一两秒钟之后,谢闻远漫不经心地再度开口:“算我一个。”
张岚是下属,少不得要给谢总面子,自然跟上。
夏歆闲着也是闲着,也同意。
林穆看着梁弥声兀自把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饮尽说玩就玩啊,也跟着加入。
剩下薛思婉、梁亦辞、乔衡三个少数服从多数没什么异议。
然后桌子上的菜被七手八脚地各自移开,桌子正中央被留下一个不算宽的空位,不知道谁丢过去一个汤匙,砸在桌面嘁里哐啷地转起来。
荒诞的夜里,荒诞的游戏稀里糊涂地就此开始。
第一个被指到真心话大冒险的人是张岚,得到提问权限的是苏瑞。
他不嫌事大,张口就是问:“带过最打心眼里喜欢的艺人是哪位?”
“当然,”苏瑞说后半句的时候特意瞟一眼薛思婉,“也可以是哪位也不待见。”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被指到,被提问,几乎是在不到二十秒钟内发生的。
张岚反应比较快,失笑:“我还没选真心话还大冒险,苏总这就直接上来问题了?”
苏瑞:“岚姐你要大冒险我这儿也有不少。”
张岚笑起来:“那还是这个问题好回答,我想也不用想啊,我们思婉啊是我带过最好的艺人,天赋也好外形也好,又努力性格又温柔,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我们思婉啊是我带过最好的艺人,天赋也好外形也好,又努力性格又温柔,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
一长串的夸奖,没有一个字在讲缺点。
其实薛思婉清楚自己平常很多缺点,不爱争不爱抢,有时候会很执拗,戒不掉烟……
可是岚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字字都在说她好。
眼底赤诚得,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这是虚假的场面话。
薛思婉不善言辞。
听到这些,心里不是不感动,只是不知道如何讲,只能挽着岚姐的手,抿唇,又无声地勾唇笑。
看上去殊为腼腆。
桌上其他人都在看着她们这边,搞事游戏莫名其妙变成煽情游戏,所有人都在很认真地听。
张岚也冲薛思婉笑,没被挽着的另一手揉揉她头顶柔软的头发,补充了一句:“我有信心,我们思婉一定会红的。”
话音落,侧边一道男声很低地笑一声。
其他人的视线很快被吸引过去,梁亦辞迎着其他人的目光掀起眼,温黄灯色照在他脸上,他掐灭烟不急不缓地附声:“对,薛思婉一定会红的。”
谁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接这样一句。
林穆反应最快,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已经举起酒杯,张口道:“我突然觉得现在特别应该提一杯酒。”
话到这里,其他人跟着各自端起酒杯。
林穆想了想:“那我们就敬相聚,敬重逢,也敬薛思婉一定会红。”
杯起,杯又落。
饭厅里喧闹渐起。
薛思婉永远不知道,这杯酒喝下的时候,某几个人的祝福有多么真心。
这杯酒下去,气氛也热起来不少。
后面的几轮游戏都很轻快,苏瑞被问到最讨厌的人是谁他脱口而出就是海莓电视台综艺部负责人,激愤地骂了对方足足三分钟。
其他人知道苏瑞跟海莓那些恩怨,海莓的人部部扒着苏瑞的综艺抄,抄完了还要买通稿拉踩,他因此苦不堪言,偏偏明面上还得装云淡风轻。
没想到今天这顿酒喝得苏瑞放飞自我,其他人听着苏瑞狂暴版吐槽笑得快要上不来气儿。
再然后林穆大言不惭张口就说要大冒险,可惜碰见的是张岚,岚姐硬是一点儿面子没给,让他脱了上衣出去沿着别墅周围裸奔三圈儿。
林穆出去的时候豪气干云,回来的时候累得像个二逼。
很久以后林穆回忆起这天,想起自己这三圈跑得人都快累懵了,意识却格外地清醒。
他好像突然就意识到。
有的人喜欢就喜欢了,不一定非要死缠烂打求到。
因为她不跟你在一起,可能过得更好。
……
夏歆也被抽中,玩得挺狠,让给通讯录第十位的好友打电话。
那个时候已经晚上十二点,人夏歆真玩得起,说打就打。
结果电话一接起来是不知道哪任前男友,扬声器里这位前男友先是愣了几秒钟,等夏歆开口没什么好气地说了句“我是夏歆”之后。
对方才酝酿着开口:“歆歆?你终于想通了要退出娱乐圈跟我结婚了?我早就说得有这么一天吧?不过最近不行,最近刚跟新女朋友好上,要么你等我俩月?”
大伙不约而同,谁也没出声儿,全在听着。
夏歆听对方蹦出这两句,暗自深吸一口气,赶在对方再度开口之前,一股脑说:“你给我闭嘴,我来给你捋一捋,第一我只是给你打了个电话说我是夏歆,我还什么也没说呢你能不能不那么自信脑补一大堆?第二什么等你两个月这种话我不建议你跟其他人说因为真的很容易被人打死,第三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是想告诉你你就是一傻/逼。”
说完这一套直接给人挂了拉黑,愣是连对方喘一口气儿都没再听。
乔衡也中了招,大冒险到让他在朋友圈发几个电话号码,附文“谁响谁喝”,要命的是一共发了四个电话,其中两个是乔衡的,另外两个是林穆的备用号,林穆装那俩号的手机都不在这儿,压根就接不着。
所以乔衡接了一晚上电话,整顿宵夜因为手机响铃喝的酒就有大半瓶。
薛思婉被抽中的时候,提问她的乔衡明显放水,想了半天问了个:“说一件你不擅长做的事情。”
“不擅长做的事……有很多,”薛思婉喃喃,扫到桌上自己一口没动的菜,“我是内陆人,不会吃海鲜,什么剥壳吃法之类的,都不太懂。”
乔衡脱口问:“那你喜欢吃吗?”
怎么还有第二个问题……
薛思婉调整了下坐姿,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点点头,又摇摇头:“只吃虾,我对腥味有一点点敏感。”
乔衡:“知道了。”
……
再能端着的人也有放开的时候。
这一屋子端着的人也慢慢卸防,整个饭厅热火喧阗。
一杯杯酒跟水一样不眨眼地喝下去,火热的气氛达到燃点。
直到汤匙指到了梁弥声。
而另一边刚巧是今天的东道主,梁弥声的前夫谢闻远。
紧张的气氛在旁观者之中蔓延。
梁亦辞慢条斯理剥着虾,一颗虾仁完好地放到眼前小碟子里,眉眼轻抬,不无警告地看谢闻远。
墙上挂钟的秒针暗自走了三下。
谢闻远开口的时候淡声问:“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
闻言,梁弥声捏着高脚杯微微发白的指关节不动声色地放松。
她看一眼对方,声线如常:“落子无悔。”
“嗯,”对方没再说什么,喃喃着复述一遍,“落子无悔。”
分明坐在人群中,这声低喃,偏偏落寞得不可思议。
游戏又继续。
又是轮到倒霉蛋林穆被指到。
其他人的心思不全在这游戏上。
饭厅开得是最暗的灯档,配上窗外黑涔涔的夜,看不太清其他人在做什么。
乔衡在盘子里放下最后一只虾,一手触到盘子边。
越暗的环境,视线不明晰,听觉就越被放大。
他手还在盘子边没及收回,听见几十公分外的距离,年轻男女小声交谈。
梁亦辞一碟子剥好的虾随手推到薛思婉面前。
压低声:“不是教过你么,全忘了?”
薛思婉不胜酒力,晕得钝钝摇头:“太久了。”
梁亦辞低笑一声儿:“那我再教一遍?”
她又钝钝地点头说好。
乔衡突然莫名其妙想到一句不搭边界的歌词。
叫“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乔衡很轻地苦笑一声。
回过神来,想收回手时,一抬眼就撞进另外一双眼睛里。
那是双圆眼,眼尾微翘,看他的时候眨了下眼。
夏歆问他:“可以给我吗?”
是说他刚剥好的虾。
……
刚刚林穆第一次大冒险,被叫出去绕着别墅跑三圈回来的时候说外面又开始掉雨点儿,这暴雨才刚停了一天,可别再下了。
那时候其他人都在各喝各的,没人搭这茬儿。
后来窗外开始有雨声淅沥。
没有影响到大家的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