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着逛着,她远远看见高秋秋的身影,当红少女歌手正元气满满地唱着小甜歌,扭动着细腰,双马尾一蹦一蹦的,挺可爱的。
前面稀稀拉拉围着人喝彩,还有几个黄毛小子吹口哨,大多数人径直略过。
千吟往集市西边走。
人潮拥着她,谈笑声抓不住,像云彩似的飘过她的耳畔。
恍恍惚惚。
长直的街道变成了校园的紫藤花小路,她被女生牵着手,也是这般跟随着热热闹闹的人群,奔跑。
“吟吟,快点快点。”女生侧转着脸,笑容明艳。
她望见街尽头的红日和千帆,轮转成梧桐斑驳的树影,鱼腥和烟火气袅袅,绽放成千色万花纸片落下。
“吟吟,礼堂的元旦晚会快开始啦。”
记忆交叠重合,她跟着人群停下脚步。
歌声渺远,却又近得就在她耳边,心,酥酥的,像烟花炸开。
她浑身一震。
纪时述总能带给人许多惊喜,就像高中时,他说自己会去元旦晚会上唱歌,千吟是不信的。
那时她是校花,和另一个校花(吟吟觉得自己比她强!很!多!)明争暗斗,正为晚会上怎么艳压她发愁。
纪时述斜着身体,阳光照进他眼里氲开琥珀似的光,他懒洋洋地支着下颌:“喂,我唱歌,记得看。”
“不看,”她否决掉了n多个方案,声音脆脆的,“我就没见你唱过歌,肯定五音不全,我才不要荼毒耳朵。”
少年歪了歪头,眼尾翘起了弧度,“是么?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来嘲笑我。”
有道理!
那天人来的特别多,有想看两个校花世纪battle的,更多的还是为纪时述而来。
他的名声响当当,就连外校的人都哭爹喊娘,挤破脑袋要进来。
丢人丢大了啊,千吟摇摇头,被闺蜜激动地拽过来摁在舞台下的凳子上。
很角落的位置,因为太难抢了。
女孩刚表演完热得很,随手扎了个丸子头,手臂支在膝盖上托着脑袋望台。
身边有人在偷偷打量她,窃窃私语,但很快他们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舞台上的立式话筒。
“纪时述!纪时述!”人还没来呢,闺蜜已经乐疯了,使劲晃她。
灯光熄灭。
那是一片荧光棒的海洋。
他上台了。
千吟从没有听过那样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她捂住了耳朵,看着他单腿倚着高脚凳,看着他没骨头似的握住麦克风,食指放在唇上让大家安静。
又乖又坏。
纪时述没有急着开始。
他慢慢地扫视了一遍所有人,最后。
“看过来了,是看这里吧!”闺蜜再一次昏古七。
他隔着浪漫的荧ᴶˢᴳᴮᴮ光海和她对视,轻轻笑了笑。
若干年后,千吟问他歌唱得这么好,为什么入圈不当歌手当演员?
“因为——”他拉长了尾音,“你是演员。”
她不思其解。
前奏响起,是一首俏皮的情歌,少年的声音也多少带了几分浪荡不羁。
场子再一次躁动起来,女生在尖叫,男生在喝彩。
他坐在高脚凳上,手指搭在麦克风上打着节拍,眸中带笑,恣意又美好。
他在人前从来都不是混世祖的性格,是少爷却没有少爷脾气,他是话少清冷的学霸,是随时会与别人保持距离的高岭之花。
只对一个人例外。
那是千吟第一次见他在许多人面前露出那副又拽又慵懒的样子,他的嘴角随性地勾着笑,模样痞帅。
“到底是怎样的女孩,
性格可爱又奇怪
真的不想要和你分开。
就一瞬间就可以瞄准了我的心,
下一秒想靠近你却骂我神经。”(1)
欢呼声如浪愈涨愈高,天都要塌掉,人群里有人哭有人笑,青春就像紫藤花绚烂不败。
眼里倒映着闪亮的镁光灯,纷纷扬扬的花纸片,还有他拆掉麦克风,举起手和音乐律动,和歌和舞台。
“亏欠的情话说永远不够永远
爱一个人真的好见。”(1)
少年扬起下巴,在最后的伴奏音乐,所有的灯光汇聚,手中的话筒华丽地旋转一圈,他张狂不凡。
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唇上,他仰起头,向着天空施以一吻,浪漫绅士地谢幕。
闺蜜按着心口,“帅飞了!我被纪时述帅飞了吟吟!我无了妈的,太有魅力了,这谁不喜欢啊,吟吟你呢?”
“啊……”女孩坐在角落里,她注视着舞台很久很久才笑了笑。
久到闺蜜已经忘记那个问题,反正她只是随口一说。
千吟的声音很轻,快要飘散在风里,和元日的狂欢一齐镌刻进一中的梧桐叶里,她的眼底落满了滚烫炽热的星光,熠熠:
“喜欢死了。”
作者有话说:
(1)引自胥睿歌曲《好见》
第7章 ===007===
思绪渐渐拉回,礼堂舞台上恣意轻狂的少年和眼前的他重叠,人来人往的闹市街,纪时述低着眉眼拨弄着简易话筒,食指搭在手柄轻叩两下是他的惯用动作,随后跟着伴奏,男人抬眼。
似乎并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他哼唱着蓝调情歌,浪漫且孤独,嗓音似深沉醇厚的酒,在小小一隅浸润,让所有人醉倒。
明明神色淡漠如水,却总有几分无言深情可寻,就像在茫茫云端窥见天光,甘愿溺死在温柔海里。
有时,千吟也会羡慕和嫉妒,究竟纪时述真正的温柔和爱会给谁。从小到大,他收到的情书多得能堆成山,可每一回少年只会礼貌又温和地退回。
不喜欢就会直截了当地说明,不钓着你,也不会让你心存多少幻想,确实挺冷酷啊。
我不会收下你的玫瑰花,所以施以玫瑰一吻聊表我的谢意。
围观的小姑娘们不断地冒着爱心眼,直播间弹幕刷屏,微博有关纪时述唱歌出圈的话题度居高不下,歌曲唱完,有几个模样出众的小女生推推搡搡地围上去,八成是想要个联系方式,千吟没有继续看,离开了人群。
很快,她轻松地笑笑,端详起手中编好的竹条。
她是谁,宁安长街的千金,和纪二少打小就水火不容的魔王。
当务之急是摆摊赚钱,我怎么可能只让你出风头。
女孩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她拾来了许多根竹条,凭着心灵手巧和小时候的记忆,飞快编好了造型各异的竹兔子、竹蜻蜓和竹灯笼。
五六岁的小孩拉着妈妈对它们爱不释手,小情侣们也拿了一对儿,年轻小伙子支支吾吾地来到摊前,彼时千吟编得手酸,脸颊也因热微微泛起薄红,仰头朝他露出微笑,青年耳根子登时红得滴血,瞧都不敢瞧她,“我……我要一个……”
他指着小兔子。
“可以啊。”千吟弯了弯眼,伸手将东西给他,可才递到一半就被人截了胡,跟拍的摄像老师诧异地举高相机。
纪时述人高,站那儿就挡住了大半的阳光,他掂了掂手中的小东西,玩味地勾起唇角,“水平果然不见长,我做一个给你。”
“啊?”小伙震惊。
纪时述大喇喇地在千吟身边坐下,有条不紊地抽了一根竹条开始编,边自言自语:“小兔子还是我教她编的。”
闻言,摄像老师八卦地竖起耳朵。
千吟立刻暗戳戳揪了一下他大腿。
纪时述不知疼,仍絮絮叨叨:“想偷师又拉不下脸找我,后来实在眼红得很……”他瞥了一眼如站针尖的青年,把自己手里做好的竹兔子给他,临近些才说,“那个时候她小小一只,才到我肩膀高,多叫几声哥哥我就心软了,挺可爱的。”
声音不大不小,摄像老师抠抠耳朵,没怎么仔细听见,青年却是脸热得跟个熟虾米似的,看他又看看状况外的千吟,偏纪时述生了一双多情眼,尤其盯着人笑的时候分外缱绻迷人,甚至有观众打趣他男女通吃,毕竟这长相,这资本的确傲人。
“谢…谢!”青年忙不迭付了钱。
“等等,这个也拿去吧。”千吟叫住他,把自己做的兔子也塞进他怀里。
原因嘛,就是让小青年回去好好瞧瞧到底是谁做得更好!
女孩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斜着眼打量纪时述慢慢坐下。
还坐!?
她眨眨眼,依旧挂着营业笑容,实际冷冷磨牙,声音从嘴巴缝里跑出来,“喂,还不走。”
身旁人像是没听见,支着头在望着她的小竹蜻蜓们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赚了多少?”
千吟老早就瞧见他口袋鼓鼓囊囊的了,心不在焉答:“没你多,满意不。”
纪时述盯着她的侧脸,另一只手慢悠悠取出钱袋,“嘭”地掉在桌子上,千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炫耀?”她气笑了,“还是纪老师想大发善心,靠脸帮我招揽点顾客?”
纪时述一言不发地皱了皱眉,神情考究。
不对,她到底在说什么,这是在镜头前他是前辈,她到底在呛他什么。千吟别过脸深吸一口气,沉默地编着小兔子,可这一回她总是编不好,胸口闷闷的像堵着东西,无法定心。
乱糟糟的,脑海里闪过许多杂七杂八的画面,有小时候他教她编兔子,还有他在高中的第一次唱歌,很多女孩子憧憬地望向他和每一次在楼梯间偶遇,有女生对他羞涩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