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渐行渐远,迟川和严晟凛也开始收拾东西,见沈厌无任何动作,迟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阿厌,想什么呢?这个点杨姐应该在去往班级的路上了。”
严晟凛史无前例地细致观察,他发现迹象,问道:“厌哥,你是不是拿错水了?这瓶水好像是梨子的,就你手中的这瓶。”
“什么?阿厌拿错水了,真假?”迟川歪着脖子够头去看,下定论,“老板送的水都一模一样啊,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外包装都是红白交织的图画,当然不容易判断出来,只能根据水位。
严晟凛挠了挠头,“不知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我依稀记得梨子的水放在了厌哥的左手边,当时在打游戏,印象极浅,转眼就忘了。”
迟川:“小事小事,不重要,我们回班得赶紧把作文内容腾出来交上去,走吧阿厌。”
沈厌站起身,而后拿起极其微薄的资/料书,嗯了声。
……
晚自习第一节 课,上英语。
杨絮把竞赛作文的专用纸张发了下去,嘱咐道:“这个作文纸只有一张,大家一定不要写多字、错字,发一张纸也是为了检验你们的细致力,我们班有十三位同学参赛,竞赛纸张只有十三张,多一张也没有。”
发放完毕,女人站在讲台上,“今天交稿,明天这些作文纸就已经封闭在了密封袋里送往省教育局判查,什么时候下结果我还没有接到通知,不过以往年的经验来看,估计两三天后会在网上公布名单,到时候参赛的同学们有序来到办公室找我查名单,大家都别忘了。”
“听懂了吗?”
下面回答得稀稀散散:“听懂了。”
杨絮不太满意,重复一遍:“听懂了吗?”
女强人的话谁敢抬杠,这次回答得整齐划一、铿锵有力:“听懂了!”
“很好,我们重点班就该是这种气势,参加竞赛的同学好好写,没参加竞赛的同学就上自习,不要交头接耳、相互打搅。”
“好的老师。”
温书梨看着那张竞赛纸,又看了看自己腾上去的草稿纸,其中后者错别字很多,句式调整也很多,两者相比是天壤之别。
她试了试手感,果然像这种大型竞赛的纸张质感比A4纸还要好,而且不能写错字,得小心谨慎点。
作文的主题与科技紧密相连,温书梨首先想到国家在科技方面做出的创新之就,比如高铁速度、航空航天、以及在海洋领域做出的突破和贡献等等。
一一列举出来好像不太现实,而且翻译成英文来说属实是巨大而又困难的挑战,她选了其中两个代表。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热泪盈眶而骄傲的自豪感慢慢占据神经系统,温书梨竟觉得手里中性笔的力量渺小又巨大,她试着深呼吸了口气,开始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地描摹。
过程比她想象的要顺利很多,只剩下最后快要结尾的内容。
迟川早早写完扬在空中观赏,啧啧感叹:“我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加帅气,阿厌,要不要看看?”
沈厌没应声,在最后收笔的那一刻才看向迟川,“你那字根本没变过。”
而后,他把桌子上的书移下去,点她的名字,“温书梨,先别急着写。”
温书梨下意识地回:“嗯?”
因注意力还在竞赛作文纸上,声线短而轻,似是小猫收起了獠牙,展现出最乖巧的一面。
“你太紧张了,转身。”沈厌说。
她的笔尖微顿,没有否认自己紧张的事实。
确实太紧张了,九月底的天气,凉爽不失干燥,可她的手心却覆了一层薄薄的汗。
稍稍浸染在竞赛作文纸张上,变得微皱,无异于平静的海洋泛起涟漪,只不过海洋的初印象是漂亮无瑕,到她这里有点影响美感。
温书梨暗暗给自己加油,缓缓道:“我可以的。”
她也想着身边有个人看着她写,不想到了最后一步出岔乱,但严晟凛和艾蝉都在写自己的稿子,迟川写好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温书梨不太好意思叫醒他。
沈厌主动帮她,可看到了他就搭线似的联想到便利店时的情景,有点……尴尬。
怎么回事?
温书梨自我反省,最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以前的她在自己很需要帮助的前提下,可不会随便因为一个人的存在下意识忽略、甚至官方的拒绝。
难道是想到了惊蛰不知所踪,她的心莫名的心慌?还是说喝错了水导致的小乌龙?
后者的原因更大一点。
也没必要吧,况且人家又没对着。
沈厌还想开口,温书梨肩膀微耸,大大方方转身,“那就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务必仔细一点,我不希望最后出了差错,拜托你了。”
她想找回原来的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要帮你看?”他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温书梨疑惑道:“那你让我转身……”
“那你刚刚不还觉得你自己可以?”
“……”
她懂了,这是一种变相的拒绝。
好吧,不麻烦就不麻烦,让沈厌帮忙看着对方估计会再次提出“欠人情”之类的,如果大多数情况都让沈厌看着的话,指不定要欠下多少“债”。
要不是她太重视这次英语竞赛,应该不会找沈厌帮忙。
小的时候,温子旭就拿“一件事情往往做到最后大概率会失误或者失败”的歪理吓唬她,伴随着年龄的成长,温书梨从起初的不相信到后来真实事例逐一验证,最后总结出前提——好像你越在意就会越容易失误。
后来的她每每做某件事情都会控制不住地想到这个“定理”,甚至心有余悸。
她这么在意这次英语作文竞赛,紧张感和飘忽感比平常更大,盈盈绕在心尖上。
温书梨欲想再度转过身,沈厌开口,声线带了点磁:“我没说不帮你,这次不欠人情。”
“真的,你没骗我吧?”
“骗你是小狗。”
温书梨唇角弯弯,被这句话逗笑了,她觉得沈厌这样的拽王人设根本不会说出这五个字。
而下一刻,沈厌又说:“一个人情就够了,虽然我还没想好那个人情是什么。”
温书梨:“……”
极致安静的氛围之下,他们对立而坐,仿佛只要一抬头或者一抬眼便能轻轻松松映下对方的全貌。
白炽灯管的光打在两人的白灰校服上,在臂弯的褶皱印出浅浅的阴影,像水位极低的小河流,游过无形小金鱼。
她专心写,他专心看。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得很快,抓不住影子。
有了沈厌的监督,温书梨后面犯错误的概率逐渐减小,还好让他帮了忙,最后的最后温书梨犯了一个最简单低的错误。
熟记于心的单词突然间忘了,草稿纸上没有,想了好半天想不起来,她卡了壳。
可笔尖已经写出了墨,收不回去,沈厌告诉她,可以用另一个单词代替,都是同一个意思。
温书梨照做,整体通读下来的感觉比打的草稿更完美,确实好很多。
文稿交上去之后,温书梨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堪称如释重负。
她自知要“报恩”,虽然沈厌说不用,但可能是次数多了,欠人情总比不欠人情好点。
“沈厌,多亏了你帮我,如果你提条件也不是不可以。”温书梨想了想,说:“但前提是我能做到的,而且不违反社会规定的。”
他轻笑,“我就这么爱提条件?那看起来我这个人不太好说话。”
“也没有吧。”温书梨实话实说:“其实你挺好说话的,就是这次不提条件没有在我的预料范围之内。”
沈厌想说些什么,被下课铃声无情打断。
温书梨看出来他想张口,于是问他:“你是不是还想说什么?”
“没。”沈厌挑眉,向后靠,“在这点你挺细心。”
温书梨沉默,她就当他在夸她。
在教室憋了四十五分钟,同学们都想跑出去疯玩,结果被杨絮拦了下来。
其他人只能悻悻回到座位。
她来这里是宣布一件事情:“十一国庆假期,按照国家节假日的规定,整个高中年级段要放假七天。”
台下一阵鼓掌欢呼——
“秋游秋游秋游!”
“杨姐,你想带我们去哪儿呀,云夏的景点那么多,太让人眼花缭乱了,根本挑不过来好嘛。”
“要不然去看‘蓝眼泪’?”
有同学不太懂:“蓝眼泪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哈哈哈哈哈,不是啦,蓝眼泪是一种现象,非常好看,可以推荐你去看看。”
易慎之日常眯眯眼,佛系管班:“好了好了,大家听一下杨姐怎么说。”
女人笑了笑,“我本来是想着等省赛名单查出来再让你们去的,毕竟人数早些知道心里有个底,但复习这段时间我们班十三位同学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当然,除了这十三位同学,我们班每个人都很努力。”
看来老师的“求生欲”也是非常强的。
“所以我就想早些让你们放松放松,我事先说好哈,这次班级组团秋游并不是强求,因为有的同学国庆假期可能和家人商量好了去哪玩什么的,两者之间如果兼得不了,这个还是要看你们的打算。”
“不过,你们猜对了一大半。”杨絮插上电脑U盘,用PPT播放几幅“蓝眼泪”的画面,“我确实是想打算带你们去看海,但还在犹豫,‘蓝眼泪’只能在晚上才能发现它的美,临海直观上也存在很多安全隐患,最终还没定。”
画面中的“蓝眼泪”用眼睛看到的来形容,就是泛着蓝色波光的海,似是蓝色萤火虫围在一起跳舞。
漫天星空,星星璀璨而亮眼,一小拍一小拍的浪花拍击海岸,继而凝聚成唯美漩涡。
“如果你们真的很想去,也不是不可以。”杨絮拿了一张单子,“这个是学校统一为你们买的保险,每个人都有份。”
“丢!五中下血本了?!”
“集体保险不贵的,大概每个人几十块或者一百块不等的样子。”
“咦,我还以为五中花钱大手大脚了呢。”
杨絮说:“不管怎么样,都是学校的心意。”
对于国庆秋游这个事情,迟川说:“梨子小艾,这可是我和阿厌为十班赢来的荣誉,你们一定要去哈,哦对,还有小严,阿厌不用说,他肯定会来的。”
“我有思想,也会反悔。”沈厌单手托着下巴。
迟川对他的了解很透彻,压低眉尾,一副尼克狐尼克的坏表情:“那我敢打赌你肯定会去,你每年都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