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笔停顿了一会儿,抬头假装在看老师。
可实际上,老教授很早就察觉到上课不专心的这两人,慈和笑了笑,没有打断他们。
恋爱心理学嘛,理论哪比得上实践。
周苓也:为什么画兔子,不应该是猪头吗?
肖诉今:觉得你比较像,难道你自己觉得你更适合猪头?
周苓也:不觉得。那我能问问你那天为什么状态不好吗?
本子再被推过去时,周苓也小心地用余光看着肖诉今的反应,很怕自己的问题越过他的底线,让他不耐。
而事实是,肖诉今看着娟秀小巧的字迹,没有丝毫停顿,抬笔便写。
肖诉今:因为周五要去见几个不想见的人,比较烦。
周苓也:不想见为什么要见?
肖诉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个回答让周苓也忍不住笑出一声,瞬间吸引来了好几道视线,连带讲台上的老教授都看了过来,讲课的节奏被打断。
周苓也大囧,埋着脑袋装鸵鸟。
旁边肖诉今指尖转着笔,大摇大摆,一点干扰课堂的自觉都没有。
老教授说了句“继续”,也不知道意思是继续上课,还是让他们继续。
后来就有人在论坛上敬佩老教授,说他不愧是教恋爱心理学的,简直爱情保安,狠狠拿捏住了制造暧昧的小把戏。
课程仍然在继续,直到身上的视线淡去后,周苓也才抬起头,愈发谨慎地写字,把本子推过去时都会像小学生一样端正坐姿,眼睛盯着黑板。
周苓也:不想去可以不去吗?
肖诉今:很难。
周苓也:那怎么办?要不……
肖诉今:要不?
周苓也:我陪你去?
她等了好一会儿,本子都没有再被推过来,反而是肖诉今用笔盖敲了敲她的胳膊。
她的胳膊外侧被贴了一张淡黄色便条贴,上面画着一只简笔画小兔子,和刚才的如出一辙。
寓意着——
笨蛋。
她旁边的人用拳抵着嘴唇,露出的嘴角翘得很高,眼睛明明直视黑板,却让人觉得他正在看着某人。
老教授讲得酣畅淋漓,但肖诉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满脑子都在想。
知道要去见谁吗,你就敢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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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苓也好久没和钟声一起出来了,得知这周末就能结束拍摄后,钟声一刻也等不了,隔着电话嘶吼。
“真的,如果再不来见我,你就见不到我了。”
周苓也担不起这个风险,只好答应,两人约在她们都喜欢的私厨菜馆。结果她刚出校门,就被冲上来的钟声差点扑倒,还抱着她的脖子嗷嗷乱叫。
“妹妹啊,失去你的这段时间,我他妈真是度日如年啊——。”
这个文艺女青年发起疯来,有时候真跟喝了假酒一样,周苓也瑟瑟发抖,拖着她就往前走。
钟声一路上都抱着她的胳膊,絮叨个不停,恨不得一次性把她最近的新鲜事都倒出来。其实,虽然她们差不多快一个月没见了,但每天都聊天,隔几天就要煲电话粥,比周燕来查岗还勤。
现在这情况属实多余。
女生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关系好的人比热恋期的情侣还腻歪。
这家私厨菜馆风味绝佳,价格还算亲民,除了包间,大堂里还摆了几桌。以免用餐被打扰,走道上沿路摆了一人高的盆栽和装饰,也借个雅趣。
周苓也和钟声来吃过几次,熟门熟路。穿过走道要上楼时,周苓也忽然停下脚步,偏头看向最靠里的一桌。透过盆栽枝叶的缝隙,隐约看见有个人坐姿端正,气质卓然,可惜脸恰好被树叶挡住。
“有认识的人?”钟声跟着看过去,最先注意到的自然是站起来的那个人,纹着大花臂,给她吓了一跳。这怎么看怎么有种社会帮派聚头的感觉,说不准下一秒就要抄家伙火拼。
这也不能怪她多想,最近看了几部老早之前的港片,刚好就涉及□□大乱斗,比《速度与激|情》刺|激多了,她现在脑子里还盘旋着□□老大被人踩在脚下的画面呢。
周苓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正在上演一出大戏,默默收回视线,说:“上去吧。”
“哦。”
钟声也觉得自己最近电影看得太多,脑回路都不太正常,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急忙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靠墙角的那一方天地里,气氛如弯弓拉弦,紧涩凝滞。
“道歉?真意外,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道歉呢。”
肖诉今手指倒提着玻璃杯,漆黑眼眸扫视在座几人,捕捉到他们脸上的错愕和恼怒,没什么情绪地笑了。
他不再说话,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玻璃杯倒扣在桌面,表示不想再喝。
原本有些下不来台的陈阳正想着要怎么缓和场面,毕竟他们今天有求于人,不能刚开场就把人给撵了,见他最后还是喝了,陈阳松了口气。他虽然没接受道歉,但起码是一种妥协的态度,说明后面的事还是有希望。
见好就收,他立即紧锣密鼓地说了几句恭维的客套话,便坐下招呼着喝酒吃饭。
肖诉今态度摆在这儿了,要硬不软的,也没人敢和他搭话,一时冷清。
他乐得这样,靠着椅背,脑袋转过一个角度,眯眼看向楼梯入口。雪白墙面,木质折梯,只有一个服务员抱着点餐板从楼上下来,走到中途似乎被人叫住,又返身上去几步,说了几句,继续下来,脚步匆忙。
再无旁人。
肖诉今耷下眼皮,冷色调的皮肤下埋着几根青紫色的纤细血管。
周身气质冷冽。
原来不是。
还以为她真的陪着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苓也传纸条——一身正气
肖诉今传纸条——看什么看
第41章 错觉
这家店老板偏爱捣鼓草木,从进门伊到二楼小房间,一路绿植花卉不断。周苓也和钟声最喜欢走廊尽头向南的那一间,全是叫不上名号的小众草本植物,开着或青或白的小小花苞,没什么香气,却有股草木特有的潮湿味儿。
一侧墙面上挂一幅字,说是老板自己写的。
“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汪曾祺”
浓墨重彩的粗大毛笔字,笔法野生,极度粗犷,和幽静的小轩窗搭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可谁让人老板自己喜欢呢。
“好了,就这些,谢谢。”钟声点完餐,将菜单递回给服务员。转头见对面的女孩儿盯着窗外发呆,手掌支着下巴,压出一片拨云见月般的白。
“想什么呢,刚才就不对劲儿?”她拍了两下桌面,暗示自己很生气了,必须要哄哄才行。周苓也这一个多月忙着拍摄,她这个月也没闲着,虽然她表现得是“归心似箭”,可这不代表她能让人当着她的面开思想的小差。
周苓也惊回神,松开手,浅茶色的瞳仁被桌角柔光照出一点琥珀珠子的质感,她看着桌面上摆放的一套骨瓷茶盏,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想剧本呢。”
钟声气得半天说不出话,一种你都不知道心疼人吗的语气,“还想啊,你不是下周六就要拍完了吗?”
都不知道关心关心她,委屈死了。
年轻女孩儿吃饭不惯爱喝茶,店里也不卖奶茶和碳酸饮料什么的,她们就点了一壶荔枝杨梅饮。这是店里夏日常备的,服务员几乎是下了趟楼就端上来了。
周苓也自请赔罪地给钟声倒了一杯,荔枝红液体承在瓷白杯盏中,颜色对比惊心动魄,像一脚踩入了爱河一样。
“是要拍完了,但那一场戏应该是整个人物最高光的时候,还是想尽最大限度拍好,也算没有浪费这么久的付出。”
周苓也做什么事都恨不得一百二十分努力,钟声知道,甚至有时候她都觉得对方专注得有点过分。可是认真从来都是美好品质,谁能说句不好呢。
她只能无奈叹气。
“行吧行吧,妹妹说话,我们哪敢反驳啊。”
话里还是有几分意味深长。
钟声的手机胡乱丢在桌角,这时候“嗡嗡嗡”地震动起来,肉眼可见地移动了一点距离。她敲了敲屏幕,扫了眼,不想搭理,又按灭手机,任凭薄薄的智能砖头不停模仿失败的“鲤鱼打挺”。
发消息的那个人不死心,又是一连串震动。最后实在不耐烦,钟声把声音和震动都给关了。
一摊手机,说了句“好想进山”。
这样就没有信号了。
周苓也四处飘荡的精神都被这震动声给拽回来了,一边抿着荔枝杨梅饮,一边抬眼看着她。
“谁啊?”
她们之间无话不谈,基本没有秘密,上大学前,交际圈起码80%重合,也不用考虑边界线问题。
钟声像一株勃勃生长的小花遭了早霜,垂头丧气地趴桌上,声音闷闷,隔两秒吐几个字。
“一男的。”
“想追我。”
“长挺帅。”
“还有钱。”
人就是爱八卦,周苓也性子淡,不过也不能免俗,尤其八卦的女主角是她的闺蜜。
“那你怎么想?”
听她还挺来劲儿,钟声双手一撑桌面抬起头,怒不可遏地瞪着,“哇,周妹妹你是不是啊,你的宝贝声声要被男人抢走了,你都不吃醋的吗?”
“……”
周苓也眨眨眼睛,会过意,“哦”了一声很长的音,纠正说:“嫉妒,我嫉妒。所以我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好的士兵不打无准备之仗,我一定要掌握全局。所以,你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