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过去餐厅之前,奚时礼突然正色了起来。
他说:“如果你们想复合,我不反对。”
复合?
复合什么复合?
谁想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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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得奚言心不在焉。
哥哥饭前的话像有魔力一样在她的脑袋上方转圈圈。
如果你们想复合,我不反对。
如果你们想复合,我不反对。
我不反对。
不反对。
太魔幻了就。
吃完晚饭以后,许泽南还是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奚母让奚言送一送他。
奚言说着“好”,就和许泽南一起推开了门。
小繁跟着到电梯厅来,她抱着门框,朝许泽南挥手:“再见呀,爸爸。”
许泽南就停下来收了步子,他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垂下去,他敞开手,嗓音低而清冽:“过来,爸爸抱抱。”
抱抱也不是第一次抱抱了。
谁会拒绝爸爸宽敞的怀抱呢?
小繁就一头扎进去许泽南的怀里。
事实证明,游玩是能迅速促进父女感情的。
只这一天的时间,小繁和许泽南的父女感情迅速升温,小繁软乎乎的小手搂住许泽南的脖子,笑声和铜铃铛一般清脆:“那你明天再和舅舅一起带小繁出去玩呀,爸爸。”
许泽南还没有想好如何安排堆积在一起的工作。
另外,他也在思考频繁的和孩子接触相处,会不会让奚言和她的家人感觉到孩子的时间和情感过多地被他侵占了。
毕竟,他只是想融入她和她的家人们。
而不是想取代他们。
他深知物极必反的道理。
不等许泽南斟酌把握好这个尺度,奚言就告诉小繁:“爸爸明天要上班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陪小繁出去玩的。”
既然奚言拒绝了女儿的请求,许泽南也就没有再去斟酌其中他该衡量的分寸了。
他也不去深究奚言话中有没有别的深意,眼前的这一切来得太不容易了,他不能不识趣,也不会不识趣。
“嗯。”小繁想了一下,也没有再强求,她很讲道理的:“那行吧,那等你有空了再来带小繁出去玩吧,爸爸。”
许泽南发现女儿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把爸爸两个字挂在句尾,她说完一整句话,还得停一停,喘口气儿,才把爸爸两个字挂上去。
而她喊妈妈的时候,妈妈两个字总是在句首。
许泽南扯起唇,把女儿放了下来:“行。”
电梯门打开了。
许泽南和女儿挥挥手说再见,他也看到站在女儿身后的儿子酷酷地朝着他挥了两下手。
许泽南没忍住在想。
如果他刚刚向儿子提出想抱他的要求,不知道儿子会不会拒绝?
应该会吧?
儿子还连声爸爸都没喊过他呢。
什么时候,泡泡才会叫他一声爸爸呢?
小繁又什么时候才会把爸爸两个字往前挪一挪?
电梯门合上。
密闭的空间里就只剩下奚言和许泽南两个人了。
刚才家里人多,那种微妙的感受是能被分散掉的。
可现在,空间瞬间变得狭□□仄了。
沉默让氛围愈加尴尬,心跳加剧了跃动的速度。
气氛紧绷绷的。
奚言正想着要不要找话题跟他说呢。
比如,问问他今天和孩子们玩的怎么样?
又比如,问问他今天和她哥相处得怎么样?
……
奚言还没想好要跟许泽南聊什么,就听到他清沉的声音在她脑袋正上方响起来了。
咦,他什么靠她距离这么近了?
电梯空间这么小,他怎么能还往她这边靠近呢?
多挤呀?
而且,落在她脑袋正上方他的话,就好像是一种兴师问罪:“收到我给你发的微信了吗?”
奚言这才想起来,她有收到他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是断断续续的几张照片。
他给小繁梳的头发,他带孩子们骑旋转木马,他和泡泡射击十孔连穿,泡泡和小繁冲下滑草坡道时绽放的笑容,以及……
他和泡泡坐在卡丁车上,在赛道的起跑点处,两个人如出一辙的表情,他们一板一眼的自拍合照。
不等奚言回答,他又说:“你没回。”
奚言没回他的原因是:她不知道回什么。
但她还是委婉地找了个托词:“我忘记了。”
“真的吗?”
奚言默默往电梯轿厢内壁贴了贴,她的声音有点儿小:“当然了。”
他侧过身,投来他追究的视线:“我以为你是故意不回。”
奚言也想很有底气地告诉他,她不是故意不回他。
但——
底气这东西,它得建立在事实基础之上。
奚言往毛衣衣领里缩了缩,只小声否认:“不是。”
许泽南:“那你现在回一个吧。”
奚言:“……”
实在是电梯轿厢里的空气太稀薄了,而她家楼层又实在是太高了,这电梯迟迟不肯抵达一楼。
奚言无法直面他坦荡的眼神,她柔嫩的鼻尖埋得更深了:“要回什么?”
许泽南想了一下:“你就回我一个——”
“孩子爸爸,今天辛苦了。”
奚言:“?”
他怎么脸皮那么厚呢?
奚言有点不高兴,她想瞪他。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她猛地抬起了头,可她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离她这么近了。
以至于她的脑袋眼看着就要撞到他的下颌骨了。
但……也没有撞到。
因为他及时将他的手抵在了她的额前,刚刚好就阻隔开她的前额和他的下颌的碰撞。
就是,她的前额被他的掌心轻轻覆盖着。
而他的手背却撞在了他的下颌骨上。
奚言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就扯过了他的手。
“疼吗?”
不经大脑的问出口时,奚言捏住他的长指尖将他的手背翻过来,发现他手背的皮肤白皙,而指骨修长。
任何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他没有应答。
两个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气息微微纠缠。
原本就稀薄的空气无端被抽离得更多,气息的纠缠渐渐变得深重,奚言还捏着他的手,忘了要将他松开。
电梯匀速下行,并无人突然来将这扇门开启。
而许泽南也不管不顾他这只被禁锢住自由的手,他另一只手叠起两根修长手指,长直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正面看向他。
他眼睛里有雾,是那种勾着人沉浸的白雾。
叫人沉沦,叫人深陷进厚重的迷茫之中,剩下的都任由着他摆布。
奚言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