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杳等得直打哈欠,简易折叠椅太矮,坐着膝盖蜷缩酸软。苏青杳敲敲膝盖,说:“看来没有萤火虫,我们回去吧。”
“等等。”楼祁忽然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仰头看着苏青杳,“我们还没吃蛋糕。”
她已经站了起来,低头看他,就着电瓶灯的光,楼祁的眼黑漆漆的,带着一点水光,显得莫名可怜。
真是狼群来了都要喊声好兄弟的狗里狗气。
苏青杳别开脸,又坐回椅子上:“点蜡烛吧。”
听到这话,楼祁立刻打开蛋糕盒子,插上一根金色的蜡烛。蛋糕不大,但两个人吃也吃不完。漂亮的巧克力淋面上还有一座用棉花糖做的小房子,可爱小巧。
蜡烛插在了房顶,点燃蜡烛,苏青杳轻声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楼祁嘴角带着笑意,眼神沉沉地盯着烛光对面的她。柔和的烛光下,苏青杳的脸带着一层柔光,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像在梦里,眼神温柔地要将苏青杳溺死。
苏青杳别开眼,唱完歌,深吸口气:“许愿吧。”
眼神依旧直勾勾地看着苏青杳,楼祁没有闭眼,也没有说话,沉默地在心里许愿。
他曾经没有任何愿望。
失去她以后,楼祁的愿望是找到她。
现在找到了,楼祁的下一个愿望是,和她在一起。
他深吸口气,对着蜡烛轻轻一吹。豆大的烛火剧烈一跳,熄灭。
与此同时,旁边草丛中,一颗绿莹莹的光缓缓升起。
楼祁放下蛋糕,眼尖地发现了那抹荧火:“苏老师,看!”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苏青杳发现草丛里越来越多的萤火虫亮起,从草丛中飞舞而起,远处,对岸,甚至贴着水面,也有星星点点在缓缓飞舞。
像银河倾泻在这一隅林间,星空铺陈在两人四周。
他们俩,肩并肩坐在银河中央,看着星河萦绕。
奇迹不惧等待,这一刻,爱意永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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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月亮
萤火虫的出现很短暂, 光点在草丛升起,在水面浮动了十几分钟就渐渐消散。
但这一幕对两人来说,已是永恒。
夜色越深,气温骤降, 更深露重, 冷得苏青杳打了个寒噤。留了几张照片, 楼祁抬头看星空,低低笑了一声, 鼻息间带着白色的雾气。
“走, 我们回城吧。”两人着手整理露营的东西,将垃圾也打包好带上车。
只是回城的时候,出了点麻烦。
山路崎岖, 弯弯绕绕有许多小路,而这一长段小路, 直至驶入国道,都没有导航更详细地引导。
来时天还明亮,楼祁根据别人告知的指示牌,勉强找到水库的方位, 可是回程的路上, 全程没有一盏路灯, 四下全是乌漆嘛黑一片, 有的, 只是吉普车的车灯灯光而已。
车灯灯光所照亮的区域实在有限,光就像水滴入墨似的, 前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源, 他们只能看见前路几米内的路面。有时候车子好好地往前行驶, 前方忽然拐弯都来不及发现, 车子差点撞倒树干。
全程楼祁很少说话,始终抿着唇,眼神严肃认真地望着前方的路况,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腹用力到泛白。
他看起来很淡定,车速很稳定地往前,只有鬓角微微滑落的汗,让苏青杳认识到,他其实是紧张的。
“我们要不要报警?”苏青杳握紧手机,小声问。
“警察估计也找不到我们在哪。”楼祁自嘲笑道。
车内气温越来越低,苏青杳倒吸口冷气,摩挲着双手。
楼祁将暖气打开,暖风刚从出风口吹出没两秒,又被苏青杳关上了:“节省点汽油吧。”
“没事,不至于糟糕到这个地步。”楼祁低笑一声,将暖气重新打开,“大不了等到天亮了再找路,我记得来路,只是天黑了看不清。”
这一点苏青杳倒是不怀疑,他们好歹还有一辆越野车,车后备箱还有各种吃的,毯子,帐篷,她倒是不担心迷路。
只是她从心态上并没有做好准备,要和楼祁在外过夜。
事实上,楼祁还挺乌鸦嘴的。
事情真的糟糕到了某个地步。
车子拐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似乎驶出了这一片丘陵,来到了康庄大道。
大道前有一盏高高的路灯,是这方圆十几里内唯一一盏灯。灯下有一座小平房,四四方方的。
两人正松了一口气,以为能找到回去的路时,车子忽然开始剧烈颤抖,随即一阵白烟从车前引擎盖冒出。
车子缓缓滑到了灯下,抛锚了。
原本还在轰鸣的车内暖气一下停止,出风口的轰鸣声戛然而止,车内温度顿时骤降。
苏青杳小声问:“没有这么点儿背吧?”
楼祁轻啧一声,不耐烦地骂:“回去就把这辆破车换掉。”车子是公司配的,的确适合在戈壁滩上行驶,但车子小毛病不断。
拉开车门,苏青杳原本想下车看情况,楼祁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摇头:“你坐这儿,我下去看看。”
他让苏青杳将门合上,自己径自下了车,走到那座小房子边上,凑近了就一眼看到了小房子门上写着的四个绿色大字:“国家电网”。
他们来的时候没见过这个变电站,看来还是迷路了。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他们在山里已经打转两个小时,这会儿已经接近凌晨。手机信号在这儿也不太好,虽然可以打电话,但是他们试过,断断续续,更何况发送定位,根本无法连上3G以上的网络。
等救援人员来,天也快亮了。看来只能在这里将就一会儿了。
楼祁无奈地叹了声气,长腿踩着靴子快步回来,靠在副驾驶的门口,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车窗。
苏青杳摇下车窗,眼睛亮亮地问:“怎么样?”
“变电站。”楼祁挑眉,大拇指往身后的小房子指了指,“我看了门开着。要不在里面将就一晚。好过露天扎营。”
两人将车上的地垫,毯子取下来搬进变电站内。
一打开门,变电站内设备轰鸣,在狭小的空间内显得更加嘈杂。但在屋内,的确比外面暖和许多。
将地垫铺在地上,楼祁把车上带下来的靠枕放在地上做枕头,拍了拍手边的一只,冲站在门口不动的苏青杳挑眉:“来吧,苏老师。”
苏青杳为难地打量着四周简陋的环境,叹了声气,转身将变电站的门关上。
挨着墙坐下,苏青杳束手束脚,双手抱着膝盖,耳边是机器的轰鸣声,大脑清醒得毫无睡意,和楼祁大眼瞪小眼。
倒是楼祁仿佛在自家卧室躺着似的,毯子盖到胸口,安然地闭上眼睛。变电站内的灯24小时长亮着,煞白的灯光直直照射眼睛,他却适应良好。
苏青杳坐着发怔许久,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楼祁紧闭的双眼上,然后缓缓移到他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最后无声叹息。
楼祁闭着双眼,声音低哑无奈:“苏老师,你看着我让我压力很大。”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苏青杳无辜地说道。
楼祁长长叹气,起身坐到她身边,和她一起靠墙而坐,问:“睡不着?”
“嗯,有点吵,灯光太亮,没有睡意。”苏青杳睡眠一向浅,对睡觉环境要求也高。
楼祁点点头:“行。”
他忽的起身,打开变电站的门,顿时屋外的寒风倒灌而入,冻得苏青杳瑟瑟发抖。
他一路小跑到车上,很快就拿着一打啤酒回来。将门合上,还找了块石头抵住门后,楼祁才回到苏青杳身边,将就放到两人面前。
见苏青杳不解地看他,楼祁挑眉坏笑,修长的大手微一用力,“啪”一声,打开了一个易拉款,气体带着白雾冒出,顿时啤酒的清香充斥在鼻尖。
楼祁递给她一听,自己又打开另一听,然后主动碰杯:“晚上会更冷,取取暖,顺便培养睡意。要是饿了,车上还有自热锅。”
倒是一应俱全呢。苏青杳摇摇头,哭笑不得:“不用了。”
楼祁仰头喝下大半罐黑啤,喉结滑动,见苏青杳双手握着易拉罐始终没有动作,笑道:“放心吧,你对我酒后失德,我都不会乱来的。”
原本苏青杳并没有这想法,他这样说倒是勾起了苏青杳不好的回忆,翻了个白眼:“鬼信。”
“好吧,我承认,上次我是故意的。”楼祁慵懒地坦白,他一脚立起,手拿着啤酒搭在膝盖上,眼里亮亮的,带着盎然笑意。
逼仄的环境,屋内仪器运作的热度再大,屋外气温越来越低,室内气温也开始降低。
苏青杳耐不住体寒,只能小心喝了两口。身体逐渐回暖,她脸上带了一抹粉红色,眼睛水润润的。
大概是酒精有些上头,苏青杳心情也开始飘了,主动攀谈起来:“楼祁,你为什么要学光热电啊,好冷门的专业。”
“其实高考选专业的时候,我想选核物理的。”楼祁说到这,勾着唇垂眸,无奈地笑了,笑意未达眼底。
苏青杳眼神茫然地看着他:“核物理?”
“嗯……”楼祁喉结滑动,抬眼,认真地看着苏青杳,“小知了,还记得我跟你介绍过我的外公吗?”
在永南县,楼祁每顿晚饭前都会祭拜他外公。那张照片上,眉眼英俊正气的军人打扮的男人,楼祁身上有他的影子。
苏青杳点点头:“你不是说,他当兵时候,部队就在这里吗?”
“嗯。”楼祁想到了什么,眉眼弯起,带着让人沉沦的温柔。
“外公去世后,我们才知道,他其实是两弹一星的专家。隐姓埋名一辈子,连外婆都只以为他在戈壁滩上,只是当个普通的军人十余年。”楼祁将空了的啤酒罐捏瘪,放在一边,又打开了一罐。
苏青杳瞳孔微微一缩,震撼的看着他。
惨白的灯光下,楼祁的脸似乎害了一圈柔和的光,他的眉眼都在发光。
“我想继承他的遗志,所以想学核电。但被楼威换了志愿,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电力学。后来跟的导师研究这块,感觉挺有意思的,就跟着入行了。”楼祁说得很轻松。
但苏青杳听着却心里微微一疼,莫名心痛。
他难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愿望,却被人以强硬的方式变更。天之骄子如楼祁,居然也无法将人生无法掌控在自己手里。
回到苏世安身边后的苏青杳,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无力了。
她莹润的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楼祁,鬼使神差地抬手,落在楼祁的头发上,一下两下,从刘海到后脑勺,缓缓温柔地抚摸过去。
像抚摸一只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