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场病折磨这么久,时天天一度害怕自己手术后身上留下了什么后遗症,比如瘫痪、失明……
所以那一刻,时天天是真的被吓到了。
【宿主无需担心,完成任务后宿主身体将会达到健康度100%,即没有任何病痛,不会有宿主担忧的任何后遗症情况。】
随着系统平静无波的声音出现,时天天刚刚低沉到谷底的心情一点点好转。
但是……望向窗外的被子,时天天目光冷凝,“有些人得吃一次亏才知道长记性。”
比如这样。
窗外,一条红格空调被自由而随心地沐浴在阳光之下,享受着身体内螨虫被一点点杀死的快乐。
就在这时,楼下的玻璃窗发出了‘吱’的一道刺耳长音,一只苍白的小手透过窗户慢慢出现在阳光下,轻轻抚上了红被子。
然后,一拽。
‘哗’的一声,仿佛千斤坠顶,又仿佛鹅毛落地。
红色的被子就这么自由而潇洒地坠落下来,正巧落在二楼的晾衣栏杆处。
与此同时,出租屋的客厅内重新洒满了明亮的光芒。
时天天弯了弯嘴角,得意地扫了眼堆叠在自家窗台上的被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脸上浮现出几分嫌弃,慢悠悠进了洗手间。
时天天仔仔细细搓完手,拿毛巾把十个手指头都擦的干干净净,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楼上的人跑下来捡被子了。
时天天并不理会,反而不慌不忙地坐回到沙发前给自己倒杯水,甚至还极其闲适地加了片干柠檬。
敲门声每响三声就会停顿一会儿,听起来还是挺礼貌的。
一分钟过去,门外的人似乎察觉到屋内人没有开门的意思,敲门声终于停了下来。
时天天也不急。
反正被子不是她们家的。
她又自顾自地把第一杯清洗柠檬的温水倒掉,准备冲杯柠檬水。
果不其然,过去大概三分钟,门外再次响起一阵敲门声。
敲门的频率仍然是每敲三声就会停顿一段时间,只是这次的声音比之前要小上许多,听起来似乎有些心虚。
时天天微微挑眉,捏着勺子慢悠悠从蜜罐里舀了一勺蜂蜜出来。
听这个敲门频率和声音,其实感觉楼上这家也不像什么脸皮特别厚的。
怎么着,隔着一扇门做事都无所顾忌了吗?
这么想着,时天天把蜂蜜倒进了装有柠檬的杯子里,顺时针搅上几圈,确保蜂蜜完全融化在水中,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敲过两次门,勉勉强强算是把他们将宋女士关在门外的仇报了。
‘咔嚓’一声,老旧的防盗门被从内打开了。
三楼女人正准备继续敲门的手一顿,猝不及防间对上了一双略显阴郁的眼睛。
女孩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服,衣服松松垮垮地吊在身上。
她的脸似乎格外得瘦,五官依稀可以看出一些精致的轮廓,一双眼睛虽然明亮,但却因为瘦而深陷在眼窝中,隐约间看起来有些乖戾。
她的皮肤上还覆盖着一层病气的蜡黄,脖子、手腕上的青筋清晰可见,看起来像是个病人。
时天天无视对方打量的目光,右手搭在屋内门把手上,掀起眼皮,冷冷道:“什么事?”
“不好意思!”吴莉迅速回神,尴尬地朝时天天弯了弯腰,小心翼翼道:“小妹你好,我是你们家楼上的住户,是这样的,刚刚我们家被子不小心掉在你们家窗台上了……”
“那你觉得你家的被子为什么会不小心掉在我家窗台上呢?”时天天不客气地反问。
吴莉知道是自己家理亏,手足无措地撩了撩耳根上的碎发,红着脸说道:“对不起啊,可能是我家被子往下放太多,所以……大概风一吹它就掉下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真实情况两人都心知肚明。
且不说今天这天气根本就没有风,再说楼上是单面晒空调被,最上方拿着两个大夹子夹住,普通的风根本不可能把被子吹下来。
被子会掉下来只有一个原因:被人扯下来的。
时天天并不避讳东西是她扯下来的这个事实,直言道:“你们家被子挡住我们家客厅的光了,如果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还会把被子再拽下来。”
妨碍别人就要有被别人报复回来的觉悟。
吴莉明白她的意思,脸通红道:“是是是,我们以后一定不往下晾这么多了。”
态度好得简直让时天天感觉不可思议。
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时天天都全副武装准备好跟楼上死磕了,结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时天天皱着眉,拉上门往后退了两步,“那你等一会儿。”
她肯定不会让陌生人进自己家。
让吴莉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时天天进去将楼上掉下来的空调被抱了出来。
接过自家的被子,吴莉又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啊,小妹。”
也就是这个时候,时天天才稍微认真一点,抬眼看清了她的样貌。
眼前的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身上穿着廉价的黑色雪纺衫,脊背微弯,脚上踩着塑料拖鞋,头发被散乱地扎成一条低马尾。
不说话的时候嘴角向下,脸上带着些浓得化不开的愁意。
虽然看着一脸苦像,但至少道歉的时候挺真诚的。
时天天手搭在门把手上,目送女人转身上楼,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家昨天有人在吗?为什么不开门?我妈应该上去找过你们。”
吴莉抱着被子已经踏上了楼梯,听到时天天这话时,转过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有倒是有人。”
“那你怎么不开门?”时天天不解道。
吴莉吭哧半天,憋出一句,“因为……家里老人不习惯见陌生人。”
时天天:??
老头老太太群体里也有社恐的?
鉴于吴莉道歉态度实在太诚恳,整个人又将姿态放得很低,时天天懒得再为难她什么,挥挥手送她离开,最后简单告诫了一句:
“以后真的别再把被子往下晾这么多了,不然下次我就没这么客气了。”
最简单一点,直接往被子上泼水,以后她家这被子就别想再正常晒干了。
还有网上提供的类似于在被子底下炒菜或者泡螺蛳粉的招她还没用呢。
吴莉连连点头,腰又不自觉弯了几分:“是是是。”
“好了,你回家吧。”时天天实在有点受不了她这种谦卑,甚至夸张到卑微的态度,摆摆手让她赶紧走。
“哎!”两家就是楼上楼下的距离,吴莉抱着被子转身走上楼梯,不过她走之前还往时天天虚弱的脸上看了一眼,小声说道:“你也快进去休息吧。”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关心,又让时天天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能说出这种话,显然是有同理心的人。
这样的人不像是会故意做出把被子往下放那么多,干出挡别人家光的缺德事儿的人啊?
时天天正自我怀疑着,上一层楼原本安静的楼道里突然传出一阵老人粗噶的骂声。
“敲什么敲,让你去拿条被子都半天拿不上来,整天磨磨唧唧就知道吃白饭,屁都不下一个,我儿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然后就是吴莉低低地回应着什么,再之后一声巨响,整条楼道内又迅速恢复之前的平静。
原来是这样。
时天望着楼梯的方向,隐约间似乎找到了真凶。
不过她也管不着这事儿是谁做的。
只要以后不遮她们家客厅的光一切都好说。
反之,那就等着瞧好了。
中午的时候宋女士和时先生都没有回来,时天天把妈妈早上提前做好的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稍微热一热,拿出来就能吃了。
吃过午饭,再睡个午觉,时间就这么悠闲而浪费的飞速逝去。
等到下午三点,时天天窝在床上,抱着手机犹豫了半天,还是点开微信发出了一条消息。
【万老师您好,我是时天天,非常感谢您和同学们之前对我的帮助,我最近身体恢复得很不错。】
得益于宋女士提早的‘精英教育’以及时天天自身在语言方面的天赋,时天天现在在整个京秦大学的外语系成绩都排得上号。
口语一流,书面行文更是流畅,单论专业水平的话可能有很多大二大三的学长都及不上她。
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突然得病,班主任自然也多少会担心。
所以在得知时天天的病需要极其高昂的手术费最后,他曾号召过系里的同学捐款。
不过学生们都没有工作,哪怕对时天天再同情再想帮忙,大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学校捐款最后的结果,总共筹集了一万多块钱,但其中有五千都是班主任自己掏的腰包。
对于这次捐款,时天天没有虚伪的说什么不需要,哪怕收下这笔钱,对于她来说几乎相当于碾碎自己的自尊。
但这些东西,在贫穷面前一文不值。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手里有了代骂系统,也有了两次任务积累下的二十万块钱,所以,是时候把曾经那些善意一份份还回去了。
【转账:12340元。】
【这是之前同学们的捐款,现在我的情况有所好转,所以希望麻烦老师将这笔钱还给大家。谢谢您。】
随着这笔钱被转过去,时天天心头仿佛卸下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整个人身上的浓浓戾气都散了几分。
对面的人似乎在忙,并没有及时回复消息。
时天天并不在意,扔下手机,少有的肆意地栽倒到床上,闻着枕头上散发出来的阳光味道,半年来的心情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轻松。
她还活着,挺好的。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