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她们回来的时候, 屋子里的冷气已经修好了。
不光修好了,还开到了六十八度,隔着一道门,外头的燥热一下散了。
薇薇安跟逢冬住一间, 她进去的时候, 逢冬在浴室吹头发, 浴室里湿热的水汽袅袅往外散,混着沐浴乳的香, 跟外边形成鲜明对比。
女生洗澡的流程特别多, 逢冬放了吹风机,精油在掌心化开,往半湿的长发涂, 她来L城的时候忘带睡衣了,过来之后一直没来得及买, 借的薇薇安的,今天没有,穿了件oversize的T。
是这边的一个潮牌,肩身打湿一片, 清瘦漂亮的肩线若隐若现。
空气中有很淡的烟味, 薇薇安也抽烟, 所以挺敏感, 又看那件T, 有点像男款。
但是这个牌子主打的风格就是男女同款,所以薇薇安也说不准。
逢冬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四点半。”
现在不到六点。
薇薇安看了眼挂钟:“哦, 那来不及。”
逢冬收陈北炙落下的打火机:“来得及也不会在这儿。”
薇薇安说了句卧槽。
她一开始跟逢冬亲近是因为酒后那个秘密, 后边就不是了, 觉得这姑娘看着不声不响的,但是特有意思,特带劲,反正她带进那帮在荆楚外边蹲逢冬的那些男生的视角,觉得是她她也招架不住。
没忍住问:“你那校外男友?人在L城?”
逢冬嗯一声,算是认了。
她之前没怎么提过这个校外男友的话题,所以这事连跟她关系不错的薇薇安也不太清楚,就有一次在休息间听到她连视频。
应该是耳机没电了,所以声音外放,听见对面问了一句晚上吃什么。
男生的声音,有点懒,少年感足,背景是嘈杂电音和人声,片刻后有机匣按动的声音,金属摩擦,冷质的。
十几秒后逢冬找到耳机,收了声,回了一句:“少抽点烟。”
薇薇安就听了这么一段。
那个时候她们正要彩排,所以逢冬去边上说了几句就挂断了,彩排结束的时候保安室打电话过来,说有外送。
给整个舞团的,时间卡得特别好,还是热的,上边写着逢冬的名。
那是薇薇安对她那个传说中的校外男友唯一的印象。
声挺帅,人带劲,挺会来事。
薇薇安撑着下巴:“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逢冬说:“高中。”
“藏挺深啊,所以你俩是一个学校的?那么早就在一起了?”
“也不算正经在一起,中间分开过,”逢冬想了想,“那会儿喜欢他,但是没想过跟他有前途。后来就分了,第二个纹身刚纹几天的时候,疼了特别长一段时间。”
薇薇安想起昨天看到的她脚踝上的纹身,脚踝那里纹起来特别疼,她以前也想纹,最后换成了手臂。
忍不住好奇。
“那现在什么情况?”
“想跟他过一辈子。”
薇薇安说:“牛逼,你俩都挺带劲。”
薇薇安这会儿还情伤在身,所以逢冬出了两三秒的神,没继续这个话题,换了一个:“你下午去哪儿了?”
“去了趟L大,算是跟沈彦彻底断了,不过这事是我单方面,他不知道,”薇薇安叹口气,“他高中毕业跟我表白那会儿,我没答应,但是送了他个毕业礼物,那会儿他要出国了,所以我就送了个护照夹,跟他收到的那些贵重礼物比不算什么,在我送出去的那些礼物里也不算特别的。”
逢冬抬起眼睛看着她:“但是是不一样的,对吧?”
“当然不一样,我在里边放了张纸条,是薇薇安喜欢沈彦,叠得特别小,塞在一个特别不打眼的角落里头,想着说不定哪天他就看见了。结果一年了他也没看见,我刚才去找他的时候,问他要了那个护照夹,把那张纸条拿出来扔了。”
顿了会儿:“算了,男人这么多,现在想想沈彦也没好成那样,不喜欢他了。”
逢冬安安静静地听她讲,没接话,因为知道放下这件事没这么容易。
尤其是年少时遇到惊艳的人。
特俗。
但是特真实。
薇薇安努力表现得轻松:“对了,我找他的时候还碰见昨天那个男生了。”
逢冬顺着她的话题问:“谁?”
“就昨天借场子那个,在这边留学圈挺出名,人挺野,听说好几个姑娘追,追不着。”
逢冬的心中痒了一下,指腹慢慢磨着他留下的那个火机:“是吗?”
突然挺想知道他在L城的这半年多是什么样,他这个人朋友多,圈子大,头脑聪明,在这边肯定也风生水起。
“是啊,说实话,就昨天打那么个照面,就觉得出来人挺厉害,”薇薇安对陈北炙的印象特别良好,“一般这种厉害又痞的男生,清心寡欲成这样,要么是私下玩得特别开,要么就是让更厉害的姑娘给弄得收心了。”
这话听得逢冬有点心虚,耳根又烫起来。
——
晚上十点的时候,陈北炙的视频打进来。
薇薇安喝了酒,睡了,她把电脑拿到外边:“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他撑着头看她:“学习呢。”
稀奇。
又补:“这个项目收完尾,就能回国了。”
她这会儿才看见他桌上的平板,上边是篇英文文献界面,她看了两行,看得头疼,转而继续看他。
陈北炙身上的那件T跟她身上这件是同一系列的,他买了两件,昨天被她顺走一件,今天他就穿了另一件。
这么一来就成情侣款了。
当然这个是陈北炙自己的仪式感,他特别喜欢把什么都弄成一个系列的,跟她在一块的时候经常发链接过去,问她怎么样。
有时候发男款,有时候发女款。
下单的时候就下单两件,在L城的时候也保持了这么个习惯,只是都放他这儿了。
所以薇薇安还真是看错了,那件T其实就是女款,尺码发大了,陈北炙那段时间回国了,就没换。
她拆了个苹果糖:“你打火机落这儿了。”
陈北炙换了个姿势,二郎腿翘起来了,他今天穿得特别清爽,旁边的窗开着,吹进来的风打着领口。
“你没丢什么?”
逢冬因为他的这句话往周围看一圈,没发觉少什么,重新看镜头:“什么?”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了,去找卡包,他在那边笑,边笑边写了行公式。
她找到卡包看了一眼,挂在下边那个小照片没了。
那张照片还是高中的时候拍的,在艺体楼后边,拍的打在艺体楼的最后一缕斜阳。
是那次他打球赛,她等他的那个傍晚。
那天她在那儿抛了九次硬币,抛的结果不好,但是陈北炙赢了。
高中毕业整理相册的时候她把这张照片洗出来了,一直带着。
陈北炙问:“晚上干什么了?”
“跟薇薇安聊了会儿高中时候的事,跟校外男友。”
“那会儿是校内。”
“但不是男友。”
他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一根笔:“对了,好学生不能早恋。”
“你是好学生?”
想了想:“也是,现在校园墙上还挂着你的介绍呢,京大附中的传奇人物,下几届学弟学妹的学习楷模。”
这么想想,陈北炙真是从小厉害到大,光她认识他之后听到的那些事迹就特别多了,肯定还有她没听过的。
“聊什么了?”他问。
“聊可多了,突然就想起来有一次我在球场外边等你的时候,碰到教导主任了,你记得吧?”
“记得,你心虚的时候耳根特别红,那天我看了一路。”
“是因为那天冷,冻伤。”她说。
他回:“嗯。”
没拆穿她。
“结果主任问我俩为什么在一块,你说给我讲题,他老人家就真信了,觉得你有精力还特别乐于助人,那段时间还给你安排了个助教的活,全班的数学题都归你辅导了。”
但是他也特别聪明,敲了年级主任一个特别舒服的小教室,她中午的时候能在那儿睡个午觉,免去了趴桌子上睡得不安稳。
她发现陈北炙真是挺有商业头脑,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什么亏本的事,除了在她身上栽的那一次。
陈北炙那边进了个电话,估计挺重要的,他拿着手机接。
这会儿班长给她发来了期末考试的安排,逢冬点进去看。
除了考试安排,班长还给她转了点班里同学的问候。
在张诚的数篇通稿之后,她的风评立刻变了不少,同样的一件事,之前一水的负面评论,这会儿就变成了她隐忍不屈。
舆论这个东西,在刻意引导之下,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她实在有点厌烦这些东西了。
她翻到底,给班长回了条感谢。回完陈北炙的电话还没打完,她有点无聊,登了T大的论坛。
到底是汇聚了全国各地尖子生的学校,首页内容跟她们学校的完全不一样。
她们那儿整改之后首页剩着的大多是吃喝玩乐,和无伤大雅的八卦闲聊,T大的第一个帖子是校园十佳人物评选,第二个带着个特别晦涩的专业名词,应该是生物学那块的,是他们那儿最新的科研成果。
往下倒是都差不多了,八卦这个东西哪儿都有,T大的尖子生们也免不了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