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冬往店门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陈北炙,他就站在路灯底下,垂在身侧的右手夹着根烟,烟尾灼红,在她看过来时抬起食指晃两下,依旧是帅得要死的混蛋样,又透着痞劲坏劲。
今天朋友圈里关于陈北炙的最新消息是,他在百忙之中抽空找乔煜约了场球。
搞事意味明晃晃,也就乔煜这种有点单纯的好学生不往别的地儿想。
结果用不着看朋友圈的实时转播也猜得出来。
逢冬拉上卷帘门,跟他并排走,半分钟后先开口:“我不会跟乔煜在一起的。”
陈北炙慢悠悠看她一眼,看出她还有话要说的模样,弹了弹烟灰,等着她的后半句。
后半句是:“我现在身上背的事够多了,不想把他拉下水。”
乔煜是那种光风霁月的好学生,看得出来是蜜罐里泡大的,家庭关系和睦,从小就是父母的骄傲,这辈子受过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试没考好,当然这些对于T大的学生来说八成也不存在。
其实她挺羡慕乔煜的。
小时候也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她有个正常的父亲,父母之间没有争吵,魏子蓁不会每天满身伤痕地抱着她哭,她能光明坦荡地学舞蹈,生活会是什么样。
长大之后就很少再想这些了。
明白这些如果不会存在。
陈北炙:“爷不怕你祸害。”
逢冬垂着头,看着地面两个拉长的影子,没说话。
两人正好路过一家便利店,陈北炙说有东西要买,拐了进去,逢冬也跟进去。
陈北炙去了里边的货架,逢冬没什么要买的,在门口等,等的时候看见旁边的一排套,拿了一个。
戴套是对女孩子的保护,她挺看重这个,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羞耻的。
陈北炙过去的时候听到她问:“有大一号的吗?”
他原本拧着一瓶水喝,就呛了一口。
店员的目光滴溜溜在两个人之间转,半天憋出一句:“有。”
然后真从没来得及摆上去的存货里翻出来一个。
陈北炙拿的是奶和烟,把店员递过来的盒放在一起,特自然地扫码结账。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55章 炙焰
第二天是第一门补考, 思修。
考后还有计平时分的论文要交,所以这晚两个人之间没发生什么,共处一室,各做各的。
逢冬在书桌前翻书, 这种课基本是临时抱佛脚的速成, 她翻着之前勾的重点, 黑发垂过肩颈,耳骨钉露出两颗, 第三颗若隐若现地别在发间。
补考的名单和地点安排出来后, 又在论坛上引发了一次讨论,在有关陈北炙的帖子在首页飘了三四天后,她跟陈北炙的前男女友关系也正式被po出来。
她那时候一直不想做他的前女友, 最后还是挂上了这么一个名头。
当年京大附中的那个分手打卡楼也成了最早夭的一个打卡楼,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宣布了封楼, 连楼主本人都有点心理准备不足。
那个楼主也考上了B市的大学,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傍晚的时候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猜测中间,沉重地感慨了一句——就tm是一种宿命感。
那个帖子现在还活跃着, 估计里边的人要是知道现在两个人就在这么一间小屋子里, 相隔距离不超过一米, 得大跌眼镜。
陈北炙在做一张投资分析表, 间隙在购物界面买了个床垫, 地址填的是这儿。
填完地址的最后一个字,有消息从屏幕上跳出来。
他只看了一眼, 侧过头, 视线从逢冬那边扫过:“说句话。”
逢冬下意识抬了下头:“怎么了?”
陈北炙已经松开语音键, 三秒钟的短语音发送出去。
聊天框的左边是个女生头像, 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在这条语音发出去后久久没有动静。
逢冬看了三四秒钟,陈北炙已经收了手机,看一眼她面前的课本,和电脑上只有一个标题的文档界面:“不睡?”
“有一章没复习完,还得把论文的框架写完。”
陈北炙的手撑在右边脸颊,语调慢悠悠的:“你们期末论文的题目是什么?”
逢冬转过头,视线在这个时候扫过他身后还亮着的订单提交界面。
“你买那个干什么?”
“太硬,”他的身上有点儿倦懒的意思,已经看完了她电脑界面上的题目,一字一字往自己的电脑上敲,间隙补了一句,“影响睡眠质量。”
逢冬垂了垂眼,轻声说:“陈北炙,你是在我身上栽了跟头,心里不爽,但是这段关系是耗着你,也是耗着我。”
他的心神已经放到了那个题目上边,研究了一会儿,又回看她,两个人隔着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对视,彼此的呼吸打在衣领,磨得很痒。
她侧了下头,他抚着她右耳上的耳骨钉,逐一地摘下来,指腹磨过耳垂,她的耳垂烧烫,胸腔也轻微地起伏了一下。
陈北炙摘完最后一个耳骨钉,没什么道德感可言地回了她刚才的那句话:“那就耗着。”
晚上睡觉前,他已经把写好的论文拷进U盘。
不愧是校榜第一的尖子生,尽管他压根没上过这门课,论文写得条理清晰论述充分,里边展现出了良好的道德修养。
——
第二天的补考名单上除了她,还有卢妤。
逢冬是缺考,卢妤是对一切需要背的东西都头大,整张试卷的主观题就答了两道,捞都没能捞上及格线。
补考教室在三教,这个时候三教已经没什么人了,走廊一角有两三个女生,是学生会的。
逢冬过去的时候几道视线一起投过来,然后快速完成目光交流,同时看向一个方向。
周艺然在那个方向,她是思修课的助教,这也是为什么那几个学生会的女生会聚在这儿的原因。
卢妤已经在教室里边坐好了,而周艺然挡在门口,跟逢冬对视。
走廊里的光被挡在这狭小的一角之外,周艺然慢悠悠地捋头发,长发顺着指尖一寸寸往下坠。
“听说你给那几个组委会都发邮件了?”
那几个比赛她也都报名了,是A舞的内推名额。
逢冬抬起眼睛看着她,没说话。
周艺然长袖善舞,各种消息渠道不少,知道也不奇怪。不过她能知道,说明那些邮件起码在一定程度上,对她形成了威胁。
“论坛上最近关于学妹的帖子都少了不少。”
她抛出这么一句毫不掩饰的威胁,面上保持住了一团和气的笑,完全看不出什么。
逢冬回视着她的目光:“你的对手不止我一个,现在是,以后更是,提高自己远比把精力耗在这上面有用。”
周艺然答得很快:“可是有直接利益关系的只有你一个咯,今年的B市联赛每个舞蹈学校只有一个获奖名额。”
擦肩的时候,周艺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那几个你都过不了的,学妹。”
她能说出来这句话,自然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论坛上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背后是谁的推手不言而喻,诸如私生女,杀人犯的女儿这些帽子牢牢扣在她头上。
周三下午的时候,逢冬收到最后一个组委会的拒信。
收邮件的时候她在洗手台前扎头发,这封可以预料的拒信就这么出现在了屏幕上方。
可以预料是一回事,真正收到又是一回事。
最后一封拒信宣告她整整半年的努力彻底成为无用功,这就是残酷的地方,不努力一定没有回报,但努力不一定有回报。
走廊逼仄,她在地上蹲了会儿,头埋在手臂间,呼吸起伏,心口泛着热意。
冬至这段时间是B市最冷的时候,呼气成烟,头顶的天阴沉沉的,这会儿开始酝酿一场雪。
不远处响起机匣摩擦的细响,她抬头,看见几天没见的陈北炙。
陈北炙这段时间依旧挺忙,两个人基本都是在晚上才碰面,他每次都带朵玫瑰,各种颜色都带了个遍,又是一套仪式感。
白天的时候交集寥寥,但是偶尔也能碰见一两面,陈北炙在这上边做得挺老手,连他那帮兄弟都没看出来。
比如最近的一次碰面是在球场,那个场地进去要预定,他多订了一个人,所以成许的女朋友把她叫上了。
如他所言,没耽误她的行情。
也没耽误他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在这么下去,可以预料的是两个人的人纠缠又会越来越深,一直到像高考之后那样,陷入死局。
他也蹲下,两人的膝盖几乎碰在一起,背后传来轻细的对话声。
“刚才那个就是T大的陈北炙吧,我天,光看一个背影就被撩到了。”
“他人呢?一直在咱们前边来着。”
逢冬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两个人从教学楼间隙穿过去,而陈北炙已经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摸出火机,一身游刃有余的坏劲。
她拿口型:“你在我们学校挺出名。”
他从兜里拿出烟盒,打开,在掌心磕了一下,看着她,答非所问:“怎么弄成这样的?”
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狼狈。
不用她说,他把人看了一圈,已经猜出了十之八九,抽完半根烟后站起来:“走吧。”
“去哪儿?”
他抛出三个字:“档案室。”
几天前小操场那场谈判,陈北炙抛出的第二个条件是,给她有关周艺然那件事的消息。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其实一点都不容易,人脉、精力和脑子缺一不可。
他还真没夸口。
陈北炙带她去了档案室,他挺神通广大,这个地方都有办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