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莫乌莉,闻京劈头就是质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想脾气好的时候,莫乌莉能做得很好,可心情坏的时候,她也不大勉强自己:“什么?”
“我都知道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闻京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那天从酒店出去,莫乌莉上了年轻男生车的事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
莫乌莉静静地看着他。
她突然觉得不行了,乏味透顶,实在没意义。人在丧失自尊后就变得没有安全感,真是一击即溃,很麻烦。
于是她说:“你不要这么情绪化。”
闻京大声说:“你说什么?我情绪化?!”
莫乌莉没动脑子,也没有感情,只是在输出某种说话的公式:“你看,又生气了吧?你就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事业型男生,跟那些每天翘课、泡妞的男生不一样。可你小题大做,一点小事就像个疯子一样,太感情用事了。”
“你他妈?!谁感情用事了?”闻京气得跳脚,“莫乌莉!”
最后一句,她还是加入了那么一些真实想法:“你真让我失望,我本来以为你会更有用的。我们分手吧。”
第6章 春季(6)
和人确定关系的时候要说:“只有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这样一来,和人断绝关系的时候就可以说:“我还以为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呢。”
不平凡是一种带诱惑的陷阱。人都难免自命不凡,越天真越容易被骗。正因如此,被揭穿才最伤人。
听到她的话,闻京惊讶、扭曲、恼羞成怒的表情也那么普通,随处可见。
他说了好像演电视剧一样的台词:“你不是说过我闪闪发亮吗?”
“你信了吗?”莫乌莉反而困惑,“星星都不会发亮,人又不是电灯泡,怎么可能发亮?”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外面等了这么久,身体很冷。她不是容易感冒的体质,但也不喜欢吹风。
莫乌莉笑了一下:“那我走了。”
大学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课程忙碌,人也自由,大家并不是一定要说话。莫乌莉没有前任、前前任的意识,不觉得谈过恋爱有什么,从不会尴尬。
天蒙蒙亮,莫乌莉起了床,用冷水洗脸。前一天学习到很晚,还很困,洗着洗着,干脆把毛巾重重盖在脸上。呼吸变得逐渐困难,不知道吸入的水和空气哪个更多。她只是闷闷地等待,期盼幻听出现,想象有谁在耳边读秒。
即便无聊,只要时间能流逝,生活就要继续。冬天,街上的每个人都穿得很多,走起路来也笨重。
莫乌莉到了学校,住校的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开启一天。而她也加入其中。
莫乌莉是班长,学习也好,就算本人没有那份心,不自觉也会受器重。有这学期才开课的专业课教授找上门,问她要不要帮忙翻译材料。莫乌莉没想受累,学习就够累的了,可是,气氛使然,她没拒绝过来。
论文里的专业词汇很多,就算只用照办,也是个头疼事。莫乌莉去图书馆借词典,遇到两件倒霉事。
第一,辞典被借走了。专业词汇很全,年代很旧,只有一本。
第二,闻京又来了。
闻京走过来说:“我们谈谈吧。”
分手后,闻京打来了几次电话,也有发消息过来。莫乌莉甚至在想,要么找个有监控的地方让他扇一耳光,闹进派出所,坚持不和解,最后搞个拘留,彻底撕破脸会不会更利索。
莫乌莉说:“你从实验室出来?要收起来哦。”她看到他穿了白大褂。
“嗯……”闻京不想话题被岔开,“不是,我来是要跟你说,我还没答应,我们这样就要分开吗——”
莫乌莉说:“新课都要选课代表,你有打算竞选吗?化学换了老师,系解这星期顺延,第一堂课可能会跟别的班一起上,应该会在多功能报告教室。”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会把通知发到群里。”莫乌莉说。
鸡同鸭讲了一大通,他们已经抵达食堂,莫乌莉直接走进去。闻京也紧跟其后,却被门口的食堂阿姨直接拦住:“哎!什么专业的啊你?白大褂不能穿进食堂不知道?你们老师没教?把你名字告诉我!”
背后传来阿姨义正辞严的说教声,莫乌莉头也不回,潇洒离去。
食堂阿姨挡人技术堪比利瓦科维奇,闻京突破不了,只好脸都不要了,大声喊话:“莫乌莉!”
周围都是学生,院里的,院外的,认识的,不认识的。这种场合谈私事,无异于社会性自杀。莫乌莉回过头,倒是有那么一点无语。
闻京还没吭声,潘朵然突然出现,力气很大,直接把他撞了个趔趄。她没有用手,单纯靠躯干,就算在足球场上,也只能算合理冲撞。
潘朵然笑着说:“莫乌莉!一起吃饭吧!”
她二话不说,拉着莫乌莉就走,把闻京甩在了门口。
两个女生端着餐盘坐下。潘朵然说:“我听说了,你终于甩掉他了!可喜可贺,下一个更乖!你本来就该找优秀的。”
莫乌莉问:“优秀的?”
“优秀的!”
“田亦是优秀的吗?”
潘朵然自信满满:“当然了。”
莫乌莉又问:“田亦和王江涛老师哪个优秀?”王江涛是新东方的英语老师。
“田亦还是学生,肯定是王江涛老师优秀。”
“那田亦和王江涛老师,选一个做你男朋友,你选谁?”
“……”
莫乌莉没有表情,看着潘朵然露出脑袋短路的表情,然后她才笑。
感觉像是看到了小浣熊洗棉花糖的视频。
潘朵然说:“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啦!”
她们吃完饭,莫乌莉盘子里的食物基本没动。潘朵然瞪大眼睛:“你只吃了几粒米吧?”
“没什么食欲。”
“是不是失恋太伤心了?”
潘朵然是个热心肠的人,可能有点热心过度。这天的课结束,借口借笔记,她拉着莫乌莉一起去学习。不到期末,学校很多学习的场所晚上都要关门。等到晚上,她们踩着门禁出来,潘朵然又参考自己的爱好,决定带莫乌莉去解闷。
从上出租车,路上,到下出租车,进场,整个过程中,潘朵然一直在说个不停。
她们在门口寄存了外套,脱掉柠檬黄的大衣,潘朵然里面的衣服仍然是五颜六色的。像镭射布一样彩色的T恤,条纹长裤,不时髦,但很可爱。她的笑容也像彩虹一样熠熠生辉。
潘朵然说:“这里的老板是朋友的朋友,来玩的人不会太多,但是也很热闹。”
莫乌莉穿着松松垮垮的黑上衣,一言不发,打量四周,走在她身边。
里面很暗,声音却喧闹。灯像是幽幽燃烧着的鬼火,不够明亮。她们占了一处高脚桌。
莫乌莉在转鸡尾酒杯,潘朵然却注意到别的地方。她没说话,莫乌莉抬头,很自然地看向同一方向。
“朋友的朋友”中大概有重合。
在室内,易思违仍然戴着帽子,稍微挡住了眼睛。
他在笑着,突如其来,有身材纤细、穿无袖衫的女生跳到他身上,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缠住腰。音乐和彩灯在狂躁地扭动。他笑着转了一圈,直接放开,女生跳下去。紧接着,排在后面的另一个女生冲上来,这次是短发格子衫,动作和前一位大同小异。
夜店里,周遭人起哄,易思违照常转圈,坦然地笑着,手稍稍贴在她背后,放下这个人,又接住另一个。这次的没跳稳,他公主抱着人家转了一圈。最后被公主抱的还有男生。
莫乌莉说:“……这是在排队领地-西-泮?”
那是有镇静作用的药。
“哦,打招呼。”潘朵然却见怪不怪,笑眯眯地抽电子烟,“他们喜欢易思违,想跟他谈恋爱,但是不行。所以就这样。”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蹦迪中,潘朵然情绪高亢,无缘无故地哈哈笑。她也跟着音乐摇晃身体,胸脯起伏,笑容洋溢。
“……”
因为是熟客很多的店,莫乌莉环顾一周,正在关注易思违那边的人居然不在少数。
她别开目光,有人来搭讪,被莫乌莉不经意的眼刀逼到原路倒退。
炸薯条送上来,潘朵然把它们和酒都吸进嘴里。莫乌莉替她拿着电子烟,顺势抽了一口,烟雾弥漫。
潘朵然还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易思违运动神经真好,但是好b king啊。”
莫乌莉喃喃自语:“狗东西。”
“什么东西?”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莫乌莉和潘朵然都回过头。
潘朵然笑嘻嘻,把电子烟递到他嘴边。易思违抬手挡了一下,问她们,不,准确来说是问莫乌莉:“你说我是‘狗东西’?”
“嗯,对。”莫乌莉说。
潘朵然打岔说:“前几天莫乌莉分手了,我带她过来玩。”
“我知道。闻京在宿舍发脾气,还踹了我的桌子。性格真暴躁,”易思违没抽电子烟,但是吃了薯条,“跟我有什么关系。”
潘朵然说:“哈哈哈,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也不回消息。数学之后不是没课吗?”
“我去上思想道德修养。”
“那不是上学期——”话说到一半,潘朵然忽然想起来了,扑哧一下笑出声。
易思违靠在桌边,侧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莫乌莉。
莫乌莉任他打量。
潘朵然夹在两个人中间,抽了一口电子烟,好像送麦克风一样,把烟嘴对准莫乌莉。莫乌莉打开了。
她开口,却不是说课程的事:“你戴了美瞳?”
潘朵然又把电子烟伸向易思违。易思违摆摆手。
“没有。”他说,“你们分手了,以后不会针对我了吧?”
她说:“好好修你的课吧。”
莫乌莉讨厌易思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