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被人杀害,梦见河水淹没了自己,梦见自己无暇的双手,梦见了闻朗......
闻朗在做什么来着?她有点记不清了。
马美谕再一次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这次的噩梦比上次清晰多了,上一次噩梦她只是梦见自己被害,这一次连被害的细节都梦到了。
她开了卧室的灯,再一次凝视起自己的手,惊讶发现她手上的伤疤似乎更加的不显眼了。
相信再过不了几次,她手上的伤疤就完全淡去了。
要是放在和闻朗刚在一起的时候,马美谕肯定会开心,现在的她只觉得害怕。
梦中自己是在手上伤疤淡去后死掉的。
虽然她不确定伤疤淡去后她立即会死,但是死亡始终是悬挂在她头上的一把刀。
不期然,她第二次想起在半醒酒吧里,遇见的那个女孩,对她说的话。
——“付出生命,也值得吗?”
她是否知道些什么?
心脏怦怦跳,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再也坐不住了,她到衣柜随便找了几件衣服穿上身上,也顾不上搭不搭,只要能蔽体就好。穿好后,马美谕直奔半醒酒吧。
虽然不确定会不会在酒吧里碰见她,但是试一试总没错。
......
B市。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是十六,天上的月亮又圆又大,出门时完全不用打灯,就可以看清四周。
邴津抱着自己儿子遗留下来的衣物睡觉,他的心病越发严重,只有抱着儿子的遗物才能睡着。
他紧闭着眼睛,眼睛下面一圈又重又大的黑眼圈,头顶半长的发没有打理,乱糟糟像鸡窝。
他就躺在冰冷的床上,呼吸很轻微,不注意看还以为他死掉了。
也只是一个眨眼间,邴津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上染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眉头紧锁,猛然握起双拳,看上去是在做什么让他痛苦又愤怒的噩梦。
是梦里虚幻的噩梦。
也是现实世界里折磨他半生的噩梦。
邴津梦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有多么久呢?久到邴津以为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时候的他很幸福。他爱自己的妻子,她温柔美丽;他爱自己的儿子,他聪颖懂事。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会幸福一辈子。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他的世界从白到黑,变化剧烈。
他的儿子,摔倒了不会哭,会自己站起来拍拍摔破的裤子,自己哄自己说:“呼呼,不疼呦。”
他的儿子,生病了不说,被发现了会安慰自责的父母,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他会说:“都怪我太贪玩着凉了。”
他的儿子,只是想回家看看爷爷奶奶,他不哭也不闹,只是听话的在家里睡了一觉,就不见踪迹。
时间太久了,久到邴津都忘记了儿子的模样,儿子在记忆中模糊再模糊,只剩下小小的白玉团形象。
在梦里,邴津终于再次见到儿子,他的音容笑貌那么清晰,清晰到仿佛梦里才是现实,他在现实遭遇得那些都是在做梦。
邴津感觉到心痛。
他可以看见儿子,儿子却看不见他。
他看到儿子听奶奶的话,上床睡觉,奶奶给他讲故事,确认他睡着了后,放下故事书离开了。
离开的举动刺激到邴津,他在奶奶身边发疯叫嚷着:“别走!不要走!你不能走!妈!可不可以请你停下来,你真的不能走啊!你走了家栋怎么办?家栋怎么办!”
“家栋!家栋!”
见劝不动母亲,邴津连滚带爬的回到房间里,儿子还躺在床上安静的睡觉。
他贪婪地目光粘在儿子婴儿肥尚未退却的脸上,看着看着眼前一片模糊。
邴津抬臂擦了擦,不想让眼泪占用自己看儿子的时间。
胡乱擦了擦眼泪,他灵敏地耳朵忽然动了动。
他听到房间外传来了脚步声。
在他儿子睡觉的时候过来......
多半是致使他儿子失踪的凶手。
邴津握紧双拳,因为太用力,关节都泛白了。
他愤怒地走出房间,惊愕地发现来人是他二哥。
“二哥?你怎么来了?”
可是邴赫听不见他说话,脸色阴沉地走进了房间内。
他是知道家里只有母亲和二弟那个小儿子的,他刚刚留意到母亲出去了,看她离开的方向,估计是又要搓几把麻将,邴赫心中一动,背着所有人进到的母亲家中。
母亲没有锁门的习惯,她总是认为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不会有坏人,对谁都没有防备,这时候还真是要谢谢母亲松懈的防备心,才方便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真是可爱啊。”邴赫发出一声叹息,“可惜你投错胎了。”
在邴津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邴赫抬起双手,掐住了邴家栋细弱的脖子。
呼吸不顺,邴家栋醒了过来,睁眼就是邴赫,他拼命挣扎,想开口喊叔叔,想让叔叔放开他,邴赫以为他要呼救,下手更加用力。
邴津本就沧桑的脸上血色尽褪,他跑过去扯邴赫的手,可是他根本碰不到任何人,不管是邴赫还是邴家栋,他是这个事件的旁观者,一如现实里,他救不下自己的儿子,梦里也是一样。
邴家栋很快没了气息,为了确认他真的死了,邴赫在他鼻翼下试了很多次呼吸,邴津看得目眦尽裂,恨不得现在提一把刀把邴赫乱刀砍死。
三岁的孩子能有多大,邴赫把他藏进衣服里,带去了他自己的家。
他家中有一个菜窖,是他没离婚前,和前妻一块建的,离婚之后再也没启动过,邴赫把人丢进一早挖好的坑中,埋好后铺上枯叶,和提前买好的菜,伪造出没有人来过这里的假象。
邴津一路跟着他,邴赫杀人到埋尸的过程他全看在眼里。邴津怀疑过这个村子里所有人,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二哥。
村里那么多人说二哥坏话,他从没信过,听到一次就会骂回去一次,他那么相信二哥,从始至终维护二哥,结果二哥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邴津疯了一样地笑,连续笑了几声后又开始哭,哭一阵后又笑,如此哭哭笑笑,脸上表情怪异到他也分辨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景象淡化,邴津哭着醒来。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邴津无神地眨了一下眼睛,泪水滑过脸畔,且越滑越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泪才慢慢止住,人也有了更多的反应。
他几乎是爬着从床上下去的。
邴赫的家已经拆了两年多了,上面还没盖建筑,是一片空地。
邴津找了好一阵,才终于确定邴赫家的位置。
菜窖在大门附近。
他提着一把锹,估算着位置下锹。晚上这里没人,他下锹的速度一锹比一锹快。
挖了大半个小时,汗浸透了衣衫,邴津趁着银白的月光,发现了一节白骨。
“这里真的有......这里真的有!”
铁锹从手心中滑落,邴津脱力地跪坐在地上,手抚上那节冰冷孤独的白骨,他再也忍不住,伏地失声痛哭。
“家栋......”破碎的声音自他喉咙里发出,“你等着爸爸,爸爸为你报仇,爸爸为你报仇......”
......
B市,德名五星级酒店。
一间高级套房内,程知意从沙发上睁开眼睛。
她眼中有些许迷茫。
这一个晚上,她连续使用了两次【占前卜后】,一次马美谕,一次邴津。她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共享给两人,共享时,她需要陪同再次看一遍。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占前卜后】。
原来未来的事共享时,被指定者是会切身体会的,而过去的事共享时,被指定者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一切。
这两次,不管是未来还是过去的事,程知意都是处于上帝视角,马美谕和邴津谁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但程知意能感知到他们所有的情绪。
恐惧、痛苦、绝望、无助、愤怒、决绝。
缓了会儿,程知意才成功从那团杂乱的情绪中剥离。
她揉了揉发痛的头部,叹了口气:“以后可不能随便用【占前卜后】了。”
小C关心道:【怎么了?共享期间发生了什么?】
程知意摇摇头:【没发生什么意外,只是他们的情绪太复杂了。】
自从六岁后,程知意的情绪就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了,很少有人或事让她感觉到愤怒或是恐惧,类似于马美谕的小女生心思更是没有。
乱七八糟的情绪裹挟着她,这种感觉并不舒服。
小C道:【辛苦你啦。】
程知意诧异地挑挑眉:【真是没想到这句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来。】
小C:【?】
程知意:【在我看来,你一直是一位合格的打工人,资本家平时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尽职尽责的冤大头。】
小C:【我和打工人还是不同的啦。】
它的语气天真烂漫:【我不用吃也不用喝,还不用还车贷房贷,可以随意选择宿主到各个世界畅游,拥有无尽的生命,更没有老板会奴役我,让我不停的加班还没有工资。】
程知意沉默了,惨还是打工人惨。
时间快到零点,程知意才登录“你的瓜”小店。
一登录上就有好几条关于私聊的提示,有人在她没在线期间私聊她。
是周辞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