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 他目光有片刻的放空, 然后才慢慢聚焦在她脸上。

　　陈正收起手机，缓缓走过来。

　　纪渺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陈正推开铁门，走到自己面前。

　　他低头，看着她的脸，“吃早餐了吗？”

　　纪渺轻点了下头。

　　陈正抬手时犹豫了一下，在纪渺没有明显避开后，才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她的脸。

　　“早上冷，多穿点。”

　　纪渺没什么反应，木然地站着。

　　陈正偏头朝纪渺身后的陆家别墅扫了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

　　“下午的课还去上吗？”

　　“陆宇飞开车送我去。”

　　“好。”

　　“你呢？今天没课吗？”问完纪渺就后悔了，法律专业出了名的课多。

　　果然，陈正没回应。

　　两人就这么站在陆家小花园里。

　　京城的秋季短，深秋已经有了初冬的冷意。特别是早上，寒气重，湿冷直往骨子里钻。

　　纪渺垂落的视线中，陈正垂在黑色大衣上的手背，冷白中泛着青灰。

　　她抿了下唇，撇开视线。视线慢慢上移，最终落在他眼里。

　　淡色的眸子里压着深深的疲惫，还有同样精疲力竭的自己。

　　纪渺动了一下，手刚从口袋里拿出来，就被陈正抢了过去，微凉的手被他拉到脸上用力地蹭着。

　　陈正下巴上冒出来的一点短胡渣扎得纪渺手心痒，她想要往回缩，被陈正更用力地贴向自己的脸。

　　很深很重的呼吸声落在手心里，滚烫的气息灼得纪渺眼里一片湿意。

　　“渺渺……”陈正捧着纪渺的手，贪婪又虔诚地亲着。

　　就像捧着他的一颗真心。

　　“在苏市时我说过了吧，”纪渺说，“就算你用苦肉计，我也不会再原谅你。”

　　“不原谅，”陈正将纪渺的手背抵在额头上，“渺渺，不要原谅我……”

　　陈正将纪渺的手贴在自己腰上，哑声祈求她：“渺渺，抱我……好不好？”

　　“不好……”纪渺用力拧动手腕。

　　陈正不敢弄疼她，却又舍不得放开她，只能一脸痛苦地看着她。

　　挣扎中纪渺撞上陈正的视线，只一眼，心口泛起的酸痛让她全身止不住地抽痛。

　　纪渺不再挣扎，手劲儿一瞬间散光，手臂伸进陈正大衣里，一点点收紧。

　　直到纪渺的手臂环在陈正后腰上，脸埋在他胸口，陈正僵硬的身体才渐渐软化。

　　他用大衣将纪渺圈在怀里，下颚抵在她发顶。

　　感觉到头皮上的一点凉意，纪渺想要抬起头，被陈正轻轻按了回去。

　　陈正用脸蹭着纪渺的侧脸，两人的脸上沾上的不知是谁的泪水。

　　滚烫又刺骨。

　　陈正亲了亲纪渺额角，柔声道：“真乖。”

　　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争吵，冷战，对抗。

　　可到头来依然无法离开彼此。

　　陆宇飞家的埃尔法上，陆宇飞坐在副驾戴着耳机，眼不见心不烦，不想被后面这对臭情侣影响心情。

　　纪渺和陈正跳过中间那排更舒适的座位，坐在了后排。

　　车上到底还有两个人，陈正再想纪渺，也只能忍住。

　　只把她手攥紧了塞在自己大衣口袋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细细摩挲过去。

　　“你是不是只会用一招苦肉计？”纪渺怨念道。

　　陈正不说话，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他不是只会用苦肉计，而是他对她，只有那么一颗真心拿得出手。

　　纪渺偏头，下巴抵在他肩头，目光落在他侧脸上，“真的要搬出去吗？”

　　陈正把纪渺往怀里带，在她发顶上吻了又吻。

　　“那我怎么办？”

　　陈正低头看她。

　　纪渺眼圈很快又红了。

　　这几天，所有的事加起来都没有陈正离开纪家，更令她难以接受。

　　她只要一想到，以后在家不能随时看见他，不能背着爸爸和芸姨，在别墅的角落里胡闹，无论在忙什么，她一叫他名字，他就会有回应……

　　哪怕只是想到这些，她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她在那个家生活了十多年，只有陈正来了之后的记忆是鲜活的，美好的。

　　“渺渺……”

　　纪渺的手被陈正握住，她只能仰起头，用嘴唇封住他的话。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却满含了纪渺对陈正的心疼。

　　“外婆说，我应该尊重你的决定，”纪渺说，“我同意了，你可以离开纪家。”

　　陈正启唇想说什么，纪渺又吻了他一下，坚定地说：“但我不会离开你。”

　　陈正看着眼前的人，眼里灼热滚烫。

　　纪渺又去亲他眼角，温柔地吮去他眼角湿意。

　　“你会因为爸爸做的那些事，恨我吗？”

　　陈正轻轻摇头。

　　“渺渺，”陈正闭上眼睛，感受着纪渺的安抚，“我怕你受到伤害。”

　　陈正被迫处于漩涡中心，但他不能让纪渺和这些事情扯上牵连。

　　离开纪家，是最好的选择。

　　“可你舍不得我。”纪渺笃定地说。

　　不顾自己的阻拦离开纪家，在学校故意避着自己。但还是会忍不住追过来，在陆家别墅外站了一夜。

　　何止是舍不得，纪渺丝毫不怀疑，陈正那颗心是为自己跳动的。

　　这个把自己放在心尖上宠到极致的人，让纪渺一次又一次，为了他心甘情愿地拔掉满身的利刺。

　　纵使千疮百孔，痛彻心扉，也想要把这个人牢牢地抱在怀里。

　　因为她也同样舍不得他。

　　陆宇飞把他们送到学校后就离开了。

　　陈正把纪渺送回寝室，刚离开寝室楼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蒋珂约陈正见面，两人约在法律系大楼一间空着的会议室里。

　　这些天为了蒋开复的事，蒋珂也是一脑门官司。纪伯耀回家了，蒋开复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见了面，跟陈正这种人谈事情，蒋珂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陈正手里他父亲当年调查XX集团的证据，可以把蒋开复捞出来。

　　蒋珂说完，陈正一直没回应。

　　蒋珂：“纪渺她爸虽然回家了，但也是暂时的，事情一天不解决，这把剑就永远悬在所有人的头上。你手里的东西一旦交给他们，不止是我爸，纪渺她爸也会受到牵连。”

　　无论蒋珂说什么，陈正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正，就算为你爸沉冤昭雪，他能活过来吗？”蒋珂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可纪渺是活生生的啊！你觉得她爸爸要是出了事，她真就一点都不怪你？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恨你，你害她爸爸出事，她要是坚持和你在一起，纪家那些人的唾沫星子能把她淹死！”

　　“纪渺”两个字，终于让陈正冷漠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

　　蒋珂把陈正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就知道，纪渺是陈正的软肋。

　　“为了纪伯耀和纪渺，那些东西……”

　　陈正站起身，蒋珂停住话头也跟着站起来。

　　“陈正……”蒋珂着急地叫住陈正，跟了上去。

　　陈正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转回身，朝蒋珂脸上用力挥了一拳。

　　蒋珂始料未及，没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脸从麻木到一阵火辣钻心的刺痛。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反击，被陈正抓住衣领提到眼前。

　　陈正阴冷的目光钉在蒋珂脸上，“离纪渺远一点。”

　　*

　　没多久纪伯耀的人事调动就下来了，被调去了个养老的闲职。

　　他这个年纪，在现在的位置上，应是正直上升期，前途光明一片。

　　但世事无常，本以为已尘封的过去，过了十多年，依然影响着后来的人。

　　但对于纪伯耀来说，只是调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事情解决后，白厘和英国丈夫陪宋修一起回了苏市。

　　听说蒋开复被平调到其他省市去后，纪渺问过陈正，但他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