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正亲历过的人才知道,整个过程有多么的惊心动魄,最终又是怎样的力挽狂澜。
而顾薏走出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几近虚脱。
无暇顾及面前的人们,她勉强摆摆手,将身上的手术服脱掉之后,瘫坐在了最近的一张椅子上。
闭起眼睛仰靠在椅背上,足足休息了十多分钟,她这才缓过来一点,但身上的无力感却仍旧还在,好像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按了下眉心,她心里有点儿纳闷,以前还有过整整五个小时的手术,她也只是有些疲惫罢了,怎么这次就这么严重。
想了一下,便也释然。
嘴里虽然不说,但她其实也是紧张了的,勉强够用的设备,简陋的手术室,所处的地点又是在海上,在这样的条件下,人的精神必然是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中的。
出来的时候,骤然一松劲儿,自然就觉得虚脱。
“医生……”前头忽然有人叫她。
顾薏睁眼,却看见病人的母亲,那个中年妇女,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
几个小时的漫长等待,使这个女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疲惫,看起来惶恐而脆弱,和普通母亲没有什么区别。
“放心,病情已经初步控制住了,等进了医院,病人就能够进行下一步的治疗。”顾薏有些疲惫的说道,声音有点儿哑。
“谢谢,真的谢谢,我,我……“那母亲的脸上滚下泪来,捂着脸颊,有些语无伦次。
“没关系的。”顾薏看着她,迟疑了一下,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语气轻柔:“去看看你女儿吧。”
那母亲抽泣着点点头,慢慢走到窗前,隔着玻璃久久的看着里面的人。
脑袋晕晕的,又冷又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深夜了。
顾薏抿抿嘴,抬眼往前看了一下,这才看见了不远处,正在和下属交代着什么的苏恪。
很高大的一个人,黑衣长裤,硬朗的短发,一只手仍旧闲闲的插在裤兜里,半袖下的胳膊有着很好看的肌肉线条,整个人看起来既感觉淡漠,又有一股凌厉的气场。
这样的人,单看外表,真感觉不出来是一个商人。
他不会是一直等在这里的吧?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用这样的,倒是个怪人。
这么想着,顾薏若有所思的挑挑眉。
仿佛背后长着眼睛一样,男人这时忽然回头看了过来,极漂亮的一双眼,眼中的凉意却让人胆寒。
但看清是她之后,那种凉意便消失不见,抬手暂停了下属正要说的话,他大步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微微低头,语气淡然:“先去休息吧,你已经很累了。”
“不用,麻烦你让一让。”顾薏摆手,坦然的和对视,身上没劲儿,气场却很足。
过一会儿,看他没反应,有些不耐烦的往旁边指一指。
他这才站开。
眼前的障碍物终于没了,顾薏侧头叫来一个护士:“有葡萄糖吗?”
不多时,就有几袋葡萄糖被拿了过来,她剪开一袋,仰头喝了,闭起眼睛恢复了一会儿,又叫来个跑腿的:“去给我把那个胖船医喊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等人过来之后,顾薏就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两腿交叠着,深吸了口气问。
“于,于宁海。”
“毕业学校呢?”
“Z市医科大。”
“好,于宁海,那我问你,你是怎么拿到毕业证的?你在学校里都学了些什么?”顾薏又问。
“这……”
“之前给病人误诊也就算了,你看看你在急救过程中的表现,连递个东西都能搞错,你这未免也太不专业了吧?”
她越说越气,本来是应该立刻去休息的,但不立刻教训教训这家伙,心里还真是不爽。
又说了几句之后,顾薏换了下交叠的腿,把左腿压在上面,手指在洁白的膝盖上点了点:“你不适合当船医,这次过后就辞职吧,如果还想从事这个行业,就找个学校,去医务室当个校医。”
把船医打发走之后,顾薏这才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又休息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打算回去,结果往前走了没几步,膝盖却忽然一软,差点儿栽到地上去。
一双大手及时的伸过来,把她扶住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
看都没看身边的男人一眼,顾薏就把他的手挥开了,至于么,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
但两条腿软的却像面条一般,她咬咬牙,抬手扶住了墙。
不远处,刚才被她拒绝过的男人抱着手,似笑非笑的打量她。
顾薏看着他那个得意的劲儿就挺来气,抬眼看见他身后跟着那会儿送免责协议过来的西装男。
仔细一看,这人还挺年轻,长的又挺清秀的,标准的小鲜肉类型。
嘴角弯了弯,冲着那小鲜肉勾勾手指:“你,过来,扶我回房间。”
那小鲜肉茫然的左右望了望,最后才不敢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
“对啊,你。”顾薏扶着墙,朝他眨眨眼,微微一笑。
原本气质清冷的美人,这会儿红唇轻启,眼波动人,魅惑之余,更有种说不清的动人感觉。
看的那小鲜肉顿时红了脸,不知所措的转头看着自家总裁。
“小陈,你先回去。”
盯着前头的女人看了一会儿,苏恪这才发话,伸出修长的手指拽了下领口,他走过去,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男人身上淡淡的气息再次将她包围,顾薏笑了笑,倒是没有反抗。
反正有个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抬头看了眼男人那泛着青色胡茬的下巴,她坏心眼地伸出手,软软的环住了他的脖子,脸颊往前凑了凑,呼吸若有若无的打在他的耳侧。
男人走路的动作顿了顿,下一秒,她如愿以偿的看见他松开的领口里面,喉结动了一下。
第5章 心跳沉稳
顾薏自认为她是那种很记仇的性子。
就比如和苏恪的这件事吧,这人在几个小时前把她举起来吓唬了半天,事后还振振有词的狡辩,让她十分不爽。
这会儿逮到机会了,自然就要报复回来。
眼见他给出了反应,她便挑衅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你很渴吗?”
自然得不到回答。
男人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速度快了很多,大步下了楼梯。
这么一来,就稍微有些不稳,顾薏不得不用了几分力,倒真的认认真真抱住了他的脖颈,好让自己不掉下来。
很快到了她的房间门口,他停下来,并没有把她放下来,而是矮了矮身子,让她与门锁的高度齐平:“开吧。”
顾薏便从包里掏出房卡,贴上去刷了一下,门嘀的一声开了。
至于苏恪为什么知道她的房间号码,她也就懒得问了,反正整个游轮都是他的产业,不管他想知道什么都会有人告诉。
男人抱着她径直进门,开灯之后,用腿轻轻一顶,把门就给关上了,而后来到了小沙发跟前,把她放了下来。
那沙发软乎乎的,坐起来感觉不错的,顾薏上去之后,就往后仰了仰,整个人窝在了里面,踢掉鞋子把脚也收了上来,舒舒服服的盘起了腿。
等到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才抬眼瞅了瞅面前的人:“你怎么还不走?谢谢你啊,门在那边。”
特意伸手指了指。
那人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抱着胳膊盯了她一会儿,他忽然慢慢俯身下来,双手撑着沙发的扶手,整个把她包在了里面。
“我为什么不走,你不是很清楚吗?”男人的眸子深邃的仿佛天上的星辰,脸颊一点点的贴近,高挺的鼻梁,好看的眉眼,略显坚毅的薄唇,都离她近在咫尺。
“为什么啊?”顾薏挑眉,身子不躲不闪,就那么悠闲的靠在那里,坦然的看着他,眼里竟然有几分期待。
苏恪视线一转,就看到她隐藏在身侧的那只纤细的手里,有一道银色的光泽闪过。
她可真厉害。
撑着扶手的手一松,他直起身子,下巴一点:“那东西伤不到我。”
“可你刚才不也后退了吗?”顾薏得意一笑,右手展开,掌心里握着一把小小的刀子。
可就在说话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前忽然一花,也不知道苏恪用了什么动作,再看时,那刀子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刀转了一圈,放在了旁边的桌上,他这才转身回到她的面前,手指微微一托,粗粝的指腹摩挲了一下她小巧的下巴。
“放开!”顾薏眉毛一挑,看起来有些生气,却还是没有躲避。
他用的是锁喉的姿势,虽然并没有伤到她,但贸然挣扎,定然是自寻死路。
“我是口渴,那你有水吗?”她的反应并没有让他满意,所以他不但没有放开,而且还把她的下巴又向上抬了抬,目光盯着她的红唇,意有所指。
“有啊,但你敢喝吗?”顾薏瞪他,不肯屈服,心里想的却是,大不了一会儿咬死他。
狭小的空间内,两人的心跳能够很清楚的听到,不同她那略快的节奏,他的心跳沉稳而从容,一声声砸在她的耳畔。
顾薏咬了咬嘴唇,刚想要伸出腿给他的下盘来上一脚,即使两败俱伤也总比现在这样僵持着强。
但好在片刻之后,他主动放开手指,神色不明的盯了她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
眼前的压力骤然消失,顾薏也松了口气,但是心里那憋屈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
瞪着他的背影咬咬牙,她撑起身子喊了一句:“喂,我饿,非常饿,整整做了三个小时急救,不可能连饭都不给吃一口吧?”
“你想吃什么?”苏恪握着门把手,转身。
“热乎乎的面条。”
“好。”房门被轻轻关闭,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仿佛还存留着那人的味道,顾薏面无表情的把一个抱枕扔到床上,起身挪过去把阳台的门打开了。
外头微凉的空气吹了进来,雾小了很多。
面条一会儿就由一个服务生送了过来,装在一个挺大的碗里面,面是手擀的,味道意外的不错,很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