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行笑了笑:“我今天确实是没事儿做。”
他完全不按套路走,温蓝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她想要赶他走吗?真的想要赶他走?
那直接说一句“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走”不就行了?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口是心非,却也不愿意承认。
“快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逛什么?”
“儿童节啊。”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温蓝认真地看着他:“你确定?确定要放下你那些大生意跟我去过六一儿童节?”
“什么大生意?你这话听着像是在讽刺我。”
“你也知道我在讽刺你啊?”温蓝不客气地说。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就想跟你呆一起。”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自然而然了,说这话时,目光一直望着她,甚至让温蓝有种不忍的错觉。她觉得她要是拒绝他,心里会产生强烈的负罪感。
她想,她这人还是太心软了,明明巴黎之行之前还在心里面信誓旦旦,不等工作的事情尘埃落定前不搭理他,这会儿就动摇了。
只怪她太贪恋那一点关心和温存。
只怪他太会在人薄弱的心口撬动,知道女人什么时候是最脆弱的,知道什么时候恰当示弱能博得女人的同情心。
有一些原则性的事情她会坚持,但像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比如六一儿童节一块儿逛个街什么的,她觉得可以通融。
“你求我。”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
本意是想作弄他,谁让他总是这样作弄他呢,礼尚往来罢了。
谁知他毫无心理包袱,立刻道:“我求你。”
温蓝:“……”
……
六一儿童节出来逛街的大多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或者是几个初高中生结伴,很少像他们这样的成年男女一块儿同行。
这就导致温蓝很不好意思,甚至不好意思看路边贩卖的东西。
因为,大多都是给孩子们的,步行街这边,围绕在摊边的也都是孩子。
她这算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早知道拒绝他就好了。
温蓝心里已经是懊悔不迭,只是这会儿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被迫逛着了。
“你喜欢吃棉花糖吗?”冷不防江景行问她。
温蓝很意外他会问他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他挨过来,偷偷跟她笑了笑:“我小时候很喜欢吃。”
温蓝:“……”
实在是很难把他和“喜欢吃棉花糖”这种东西嘉和到一起。
她忍不住刺他两句:“那你还挺有童真的。”
江景行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语声很淡地飘到她耳边:“只是很小的时候喜欢吃,在我五岁那年,我妈发现我偷偷吃,因为我没有给我哥买就骂了我一顿,还打掉了我手里的棉花糖,从那以后我就不吃了。”
温蓝心里无声地揪了一下,像是有一根线穿透了她的心脏,动不了,却扯一下都感觉万分得疼痛。
虽然早就知道他童年不幸,但是,每每听他这样一点一滴地剖析说起,用仿佛讲述他人的平淡口吻道来,心里还是会感到难受得不能自己。
她太心软了,还是太心软了。
温蓝深呼吸,装作不在意地回头去看他:“江景行,你说这些是不是想要勾起我的同情心?我告诉你,这招没用,套路太老了。”
他忍俊不禁,玩世不恭地说:“呀,又被你看穿了。可是,套路不在于老不老,管用就行,对不对?温蓝,你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
在他乌黑深邃的眼睛里,温蓝仿佛能感觉到旋涡一般的深情,要把她一个劲儿地拽下去。
她察觉到了,害怕地想要逃离,可脚步已经朝他走去。
就算她在心里面骂自己没出息也无济于事。
她对他是没有抵抗力。
他只要低头道歉,态度诚恳,她就很难拒绝。
哪怕她知道这就是他的套路,是他在以退为进,她也拒绝不了。
她真是一个意志力薄弱的家伙。
“你不要跟我讲话了。”温蓝颓然地说。
江景行只是笑。
他们逛到很晚才回去,温蓝的车送去保养了,便坐江景行的车回去。
看到他又换了一辆新车,温蓝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万恶的资本家!”
江景行好笑地回头看她:“我换辆车也要被你骂?”
温蓝哼一声,颇有种“骂你就骂你了还要挑日子”的嚣张感。
江景行好脾气地打开车门,弯腰,作了个“请”的手势。
温蓝弯腰钻了进去。
她原本想伸手去勾安全带,江景行已经娴熟地替她拉过安全带,缓缓抽出,将带子横过手心,径直插到她的另一侧。
他突然靠近,突如其来地下压,温蓝一颗心绷紧了。
她抿了抿唇,羽睫微闪,定定看向他。
“咔哒”一声,他将安全带替她带上了,却没有急着起身,就保持着那个俯身下压的动作,静静凝视着她。
车门还半开着,外面又冷风刮进来,温蓝却觉得热,下意识掐紧手心。
她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去看另一边的车窗:“你送我去柏悦吧,我现在住那边。”
“不住原来的地方了?”
“嗯,离工作的地方太远了。对了,工作室换地方了,就在国贸那边。”说起来,语气里自然带了丝骄傲。
这才过去多久?CBD中心地带,寸土寸金,这是完全靠她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说这些,一直以来,她都很想得到他的认可。
她向来是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的,但他不一样。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考了第一名就急吼吼回家告诉家长的熊孩子。这么说完,他没开口应答,她自己的脸已经红了。
好在他没取笑她:“挺厉害的。”
就在她以为他要下去时,他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握紧,声音像是呢喃:“温蓝。”
她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迟疑抬头,不确定他想干嘛。
他定定望着她,眼中的情意浓得化不开,像是压抑许久,不能释放:“我可以吻你吗?对不起,可我真的很想你。明明那么想你,想方设法想要看见你,却还要强迫自己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温蓝很怕他这样的深情告白,怕自己忍不住动摇,
“江景行……”
这一声像是提醒。
他怔了一下,尔后松开了。
然后就是沉默地送她上车,将车门关上,换挡、启动车辆。
温蓝用眼角的余光去扫他的侧脸,心中有愧,又唤他一声:“江景行……”
他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最近很忙,我说过要把工作的事情先搞定,我们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好。”
他这样充分大度和理解,让她心里更加愧疚,这世上也许再没有一个人这样包容她了,再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耐心。
换了别人,早就拂袖而去了吧。
温蓝觉得自己挺不识好歹的。
但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不过,情绪早过了最激烈的那一个阶段,倒也不像那天那样排斥见他了。
时间似乎能冲淡一切激烈的情绪,等意气过去,若无原则问题,理智又将人的情感拉回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就好比他们目前这种看似亲密又看似疏远的焦灼状态。
沉默中,温蓝拿出手机刷。
从这边到她住的地方不远,按照常理,十几分钟就到了,可这样短的车程江景行足足开了有三十分钟。
车在地面上停下,温蓝就要下去。
“不请我上去喝杯茶?”他开口。
温蓝一怔,声音嗫嚅,似乎是一言难尽:“……哪有人自己讨茶喝的?”
他笑:“不可以吗?”
温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可以!”
她租的这房子只有五十平不到,但她一个人住却是绰绰有余了。江景行在入口的地方停了一下,看着她弯腰去鞋柜里给自己找拖鞋,出声道:“找不到就算了,我脱了鞋也一样。”
“那怎么可以?我这地板很凉的,怕冻着您。”
江景行失笑:“我有这么娇生惯养?”
“……要不你穿我的吧?”她这边实在没有男士拖鞋,温蓝找了双大码的出来,人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是大码,那是相对于她来说的,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小了。
不过,江景行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过那双拖鞋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