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别人名气大,又是殿堂级的大师,她只是寄居在谢锦临家试图蹭课的,一毛钱都没有掏,自然不在意大师教不教她。
反正对方教谢锦临的时候她不会走开就是了。
被人说上几句就羞愤欲绝、放弃大师课不听,对顾念来说是不可能的。
何况人家点评得很精准,她就是个会想方设法抓住一切机会的“不纯粹”的人。
谢锦临不用琴房的时候,她还可以用来练琴。
有时候蹭完课送走那位大师,谢锦临还戳戳她脸蛋,拿她打趣:“顾念你脸皮什么做的?别人都明说不喜欢教你了,你还赖着不走。”
顾念没在意,不花钱纯蹭课这种事她小时候就干过,最要紧的就是别把脸皮当回事。
那时候她还想过报名考级让爸爸妈妈高兴高兴呢,可惜评级考试要钱,不管哪级都得好几十块,她没有钱,就算了。
饭都快吃不上了,哪里会有什么纯粹梦想。
谢锦临兴致来了偶尔会挤兑她几句,却也没有赶她走。
她是很感激谢锦临的,就算他时不时有点狗脾气,且嘴上时不时要来点狗言狗语,她也很愿意跟在他身边帮他包圆各种杂事。
沈熙的琴声停下来的时候,顾念眼眶微微发红,看起来似乎沉浸在琴曲之中久久出不来。
雨还没停,顾念顺理成章地留在琴房里听了三首琴曲,才终于忍不住用哽咽的颤音问:“学长,你不开心吗?”
沈熙转过头,对上顾念泛红的眼睛,她怀里的小猫可怜巴巴地挨着她昏昏入睡,猫儿可怜,人也可怜。他皱眉,不答反问:“你怎么了?”
顾念说:“没什么,就是听学长弹琴,想起了很多难过的事。”
沈熙目光顿了顿,落在她沾着些许泪意的眼角。
顾念长得很好看,哭起来更好看,谢锦临就最爱看她哭,大抵是满足了他骨子里的欺凌欲望。她时常会留心别人欣赏她时的目光,争取下次能利用上。
“你会弹钢琴?”
沈熙问。
顾念眼眶还红着呢,就笑着说:“这些年钢琴兴趣班到处都是,谁不会弹上几首曲子。”
她软声和沈熙说起自己小时候去蹭别人钢琴课的事,又娓娓说我后来她蹭大师课被评价“不纯粹”的事。
顾念似乎已经不难过了,又像在佯作不在意,仰起头问沈熙:“学长,是不是一定要很纯粹地爱钢琴才有资格学琴?”
沈熙是校钢琴协会的新任会长。
他安静地听着顾念说话,仿佛看见当初那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孩被人驱赶的画面,又仿佛看见少女满心雀跃等候老师点评却得到个“不纯粹”评价时的难堪。
他家世很好,往来的都是家境富裕的朋友,平时最大的烦恼兴许就是自己的琴技偶尔会陷入瓶颈。
所以他很难想象一个连两百块课时费都付不起的小孩怎么才能一点点学会弹钢琴。
如果是他的话,他可能早就放弃了。
沈熙又忍不住看向顾念。
很多有虚荣心的女孩儿就算家里穷也不愿意让旁人知晓,她却半点都没有隐瞒,提起那些事甚至还能带着点儿笑意,仿佛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她才大一,刚满十八岁,再久也才过去几年。
“当然不是。”沈熙的语气比一开始温和了许多,“钢琴不过是种乐器,只要你想弹你就能弹,你不必在意那样的话。”
沈熙把位置让了出来,让顾念上手弹一曲,如果有需要的话他能指点一二。
顾念走到窗边问沈熙:“我可以把小猫放到这个纸箱里吗?”
沈熙目光微顿,那是他女朋友方轻漪平时放流浪小动物的地方,方轻漪参加了小动物救助协会,经常会捡到许多猫猫狗狗。
偶尔方轻漪把小猫小狗带来找他,就会放在那儿说让它们也听他弹琴接受一下艺术熏陶。
“可以。”沈熙说。
顾念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放进纸箱里,扬起笑脸朝沈熙说了声“谢谢”,才坐到钢琴前酝酿情绪。
顾念骨子里有股倔劲,别人说她做不到,她就非要做到不可。
像学钢琴她本来也不是非要学,可人既然说她玷污艺术,她偏要一次不落地把课蹭完,而且还要天天弹一弹。每次那位大师过来上课的时候都是她在用琴房,故意让他一次次欣赏到她“不纯粹”的琴声。
一想到可以让人浑身不舒坦,顾念就学得分外认真也练得分外认真。
她就是这么恶劣的人。
顾念弹了起来,曲声起初是阴云密布的天,接着是雷电交加的夜,风很大,雨很急,四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知多少树木在狂风暴雨中被摧折。
就在听众的心也即将陷入残酷的黑暗之际,天边突然亮了起来。
云开日出。
琴声停了,外面的雨也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金色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钢琴上,落在顾念的发丝上,落在那刚弹完一曲的指尖上。
沈熙一颗心像是刚经历一场狂风骤雨的洗礼。
既觉得阻塞在心头的许多情绪被洗刷一空,又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顾念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笑着说:“雨停了,我该回去了。”她抱起纸箱里的小猫,很有礼貌地向沈熙道谢,“多亏了学长收留,要不然我和小橘可能都要感冒了。”
沈熙说:“没什么,这是学校的琴房,对校内学生开放是应该的。”
他掏出手机提出和顾念加个好友,下次她如果想用琴房可以联系他。
还履行起会长的责任说她钢琴弹得很好,可以考虑加入他们钢琴协会。
要是协会其他成员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毕竟沈熙这个会长一直都只是挂名的,从来不管协会里的事,更别提主动拉拢新成员。
如果不是谁都不敢越过他去当会长,他根本不会挂上这个职衔。
受到沈熙这位协会会长极其难得的亲自邀请,顾念却问:“进协会有等级要求吗?我没有去评过级。”
沈熙一怔,摇着头说:“不需要,我们不讲究评级。”
顾念这才一手抱着小猫,一手拿出手机和沈熙互换了联系方式。
回去的路上她找了家靠谱的宠物店给小猫办了寄养手续。
被放进笼子的时候小猫挠着铁栏栅朝顾念喵喵喵地叫。
像是在求顾念不要扔下它。
顾念没有多停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从来不是多有善心的人,负担起自己的人生已经很难了,没有办法负担起另一个生命的一生。
没有把这小猫扔回捡到它的地方还是因为她现在不缺钱。
顾念回到家,谢锦临早就在那儿等着了。见她怀里空空,谢锦临问:“不是捡了只猫?”
顾念捡到小猫时发了朋友圈。
顾念说:“送去寄养了,大一课这么多,我自己怎么养?”
谢锦临似乎有些遗憾。
这大概是因为他的猫见跑体质。
那小猫也真是没眼色,就不该来碰瓷她,应该碰瓷谢锦临才对,这样它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猫上猫生活了。
既然玩不了猫,谢锦临就把顾念拉过去亲。没等他压着顾念玩个尽兴,就发现顾念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顾念刚要把手机放远些,谢锦临已经直接拿过去看看是什么消息扰了他兴致。
是沈熙发来的消息,一共两条——
「忘了问,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我没有听过。」
谢锦临盯着屏幕上的“沈熙”两个字好一会,才把手机扔到桌上冷笑说:“你动作还挺快啊,这就加上好友了?”
第8章
“我等你。”
顾念听出谢锦临话里的怒气,知道沈熙这消息来得不是时候。
她一点没慌,给谢锦临讲起今天的天时地利人和:她很巧地捡到只猫,天很巧地马上要下雨,更巧的是她还正好在音乐楼附近。
这么好的机会,她要是不抓紧岂不是太对不起老天的安排?
谢锦临本来眼神不善,听着顾念头头是道地分析这次的天赐良机,那突如其来的怒气散了大半。
他伸手捏住顾念脆弱的后颈,把她澄明的瞳眸一览无遗。
无论郑延还是沈熙,对她而言根本什么都不是,没有人真正在她心里停留过。
这也很正常,像顾念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别人?她最爱的人是她自己。
谢锦临俯身吃她的唇舌,逼迫她仰起头承接他的所有索求。
顾念觉得谢锦临咬得比平时还狠,大概还是因为被扰了兴致而不高兴。她温顺地陷在沙发里,由着谢锦临借题发挥、肆意逞凶,仿佛谢锦临想做什么都可以。
谢锦临很满意她的听话。
他知道她绝对不会背叛他,因为没有人能比他给得更多。不管他让她去做什么,她都会把事情办好,包括这次去帮她引开那个沈熙。
既然沈熙自己撞上来了,谢锦临今天又有了新玩法,饶有兴致地让顾念说说自己是怎么引沈熙上钩的,两个人说了什么话、弹了什么曲子、怎么交换的联系方式。
得知顾念在沈熙面前红过眼眶颤过嗓音,他那恶劣性格又冒头了,非要顾念也给他来一个。
直至顾念被折腾得当真哭了几次,他才满意地咬了她敏感的耳朵一口,调侃道:“我们霍维老师知道你拿他的曲子去勾引人吗?”
顾念本来哭得有点累了,听到谢锦临这话后突然又来了精神。
她见谢锦临已经尽兴,拿起手机找出手机里一个联系人,窝在谢锦临怀里给对方编起了消息。
谢锦临一垂眼就能看见顾念准备发给谁。
殿堂级大师霍维,他们共同的钢琴老师。
顾念表示今天一不小心又靠您的曲子斩获了一位优质男性的联系方式,真是令人想不到呀,太谢谢您当初的教导了。
由于有几个词拿不准该怎么翻译才能精准传达自己的意思(怕不够信雅达气不到霍维),顾念还虚心向谢锦临请教了两回,才把消息给霍维发了过去。
两个人一起干完坏事,想到霍维收到这则消息后的表情都忍不住乐了起来,扔开手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