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找你麻烦?”
他口吻明显冷几分,明栀敏锐地察觉出,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疲倦于回答这种问题,毕竟结束后,两人不会再扯上什么关系。
她很识时务,立刻噤声,不再追问。
突然的安静,让他略不习惯,回想了遍刚刚说话的语气,“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他讲这话时,语气带着几分妥协,明栀见好就收,飞速地笑了笑,“我知道。”
话题到这原本该结束了。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瞅着灯火辉煌的会客厅,刚想提议该回去了。
邵希臣在此刻开口:“你的话不无道理。这样,合同结束后,我也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什、什么意思?”明栀险些结巴。
他不紧不慢地说,“凡是牵扯到合同有关因素,我会负责你一辈子的人身安全。”
……
明栀忽然起了层鸡皮疙瘩。
“我会负责你的人身安全”这句话还挺正常,“牵扯到合同因素”更是摆明了他的想法只是基于合同。
可加上一辈子三个字。
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适合这个时候讲。
她连忙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
“为什么不?”他皱眉,“你不是担心?”
明栀默几秒,“是,我是担心,可你这么说就像……”
她停住了,下面几个字实在是说不出口。
“就像什么?”他追问。
“咳,没什么。”
邵希臣见她眼神躲躲闪闪,神情怪异,探知欲只会更强。
“明栀,知不知道说话不能只讲一半?”
她不回答。
“到底像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大声朝他喊,难道你真的要我说你这句话就像是在表白吗?
因着两个人沉默的空当,明栀忽然听到一抹熟悉的声音。
她望向邵希臣,后者显然也注意到。
假山后面,一男一女正在交流。
是裴晏和季晚。
这是裴家负责操办的晚宴,季晚是裴晏侄女,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可刚刚怎么一直没有看见她呢。
明栀心里有诸多疑惑,她朝四周望了眼,无论从哪里走出去,都会被假山前的人看到。邵希臣显然也意识到这个事情,两个人待在原地,静观其变。
她还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可他只穿了西装,即便一眼望去很从容,明栀知道他肯定很冷。
只能寄托于季晚他们先离开了。
刚这样想,假山前两个人讲话声音渐渐放大。
“听老爷子说,你不愿意来?”裴晏声音很冷。
季晚点头。
他轻笑了声,一把拉过人,似笑非笑道:“这是真的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没有。”季晚有点怕他这幅模样,低头躲避,“见了你,我还是会叫一声小叔。”
“小叔,而已?”他有几分笃定,“季晚,这话你自己信不信?嗯?要不要去你房间衣柜最下层的储物柜看看,日记本里都是谁的名字,你忘了?”
也不知他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你忘不掉的。”
“是,我承认,过去几年,我是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是爱你。”
季晚抽了抽鼻子,明栀在后面直接愣住,邵希臣对着她摇了摇头。
“小叔,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来北城,就站在这个大门口,当时家里除了爷爷,没有任何人欢迎我的到来。”季晚声音很轻,不带任何情绪,“我一直记得,你那时十六岁,总是冷着脸,能够毫无顾忌地在饭桌上顶嘴,给二伯脸色看。他们暗讽你,你一定会让他们当场难堪。”
裴晏喉结滚动,眼底一片晦暗。
“我真的很羡慕你,有勇气面对他们一群人的恶意,所以我不怕。你帮我写作业,教训欺负我的同学,帮我争取遗产……是你说过,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依赖你。你决定出国的时候,我没有哭;家里说你在国外交女朋友,我不信。”
“可是,我永远忘不了两年前。小叔,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你说,”季晚有几分哽咽。
裴晏哑着声音,像是祈求,“别说了。”
“你说,‘季晚,你不是说过喜欢张家女儿,以后该叫她小婶了。小叔成了家,以后就不能管你了。’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还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你听我……”
季晚打断他:“我以后不会听了,小叔。送你最后一件礼物,庆祝你正式上任吧。”
她从大衣里掏出透明袋子,里面是一颗牙齿。
“那颗牙总是疼,你经常冷着脸提醒我,我一直不敢去看它。”季晚塞到他手里,眼泪不争气地滴在男人手背。
望着裴晏通红的眼眶,她竟然很没良心地感受到了点儿痛快,“今天下午,我终于决定拔掉它了,长痛不如短痛。就把这当作终点吧。小叔,以后不需要你提醒我牙痛了,我也不再需要你了。”
……
直到确认两个人都离开后,明栀仍沉浸在震惊之中。
晚晚提到的两年前,应该就是她在寝室崩溃大哭的日子。
这么想来,她生日那天,酒后所说的想爱不能爱的人,恐怕也是裴晏。
邵希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您早就知道?”明栀问。
他点点头。“他俩的事儿你别掺和。”
“我掺和干什么……”明栀觉得他是废话。
即便和季晚关系好,但季晚从未提及过这件事已经摆明了态度,她自然不会上赶着去问,免得勾起别人伤心事。
坐的时间太久,明栀腿脚一时用不上力,双手撑着石面,邵希臣低头瞥了眼,微微弯腰,胳膊横在她面前。
“谢谢。”
明栀搭上他小臂,男人一个用力,将她带起来。
他的外套上冷冰冰的。
“您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作者有话说:
写太慢了还没完,还有一章待会放哈~突然发现营养液满一千啦!谢谢大家,啵啵,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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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再回到宴会厅, 明栀没有见到季晚的身影,猜测她可能是离开了。
晚宴也就那么多事儿,每个人挂着张笑脸, 不断地相互寒暄,一圈子人你敬我我敬你, 无聊得很。
偏偏邵希臣身份放在那, 时刻有人上前打招呼, 明栀全程站着, 笑容像被冰冻在脸上,又僵又累。
直到宾客散得差不多,她嘴角终于能够安心落下。
邵希臣瞥一眼时间, “可以走了。”
明栀乖乖跟在他身后,脚步越来越慢。
邵希臣注意到, 回头望, 她弯下腰,揉了揉脚踝。
他走近几步, “脚疼?”
借着光,能看到脚后跟磨破了皮,银色鞋带上染上几分血色。
邵希臣侧头,比她视线更清楚。
怪不得今天她格外高, 目测鞋跟至少要有十厘米,刚走路也有点慢。
明栀点点头, 半开玩笑:“刚才就疼,现在就像海的女儿一样,可能待会儿就要变出来一条尾巴。”
男人紧皱的眉头落在眼中, 她才故意说些活跃气氛的话, 按理来说, 这时候他要哂笑着夸赞她想象力丰富。
然而没有。
他口气不大好:“一开始疼,你不知道说吗?不能换双跟低点儿的鞋吗?”
明栀被这严肃质问的语气愣到,回答也有几分呆:“只是有点疼而已,没、没事儿啊。”说着还要重新提起鞋带,擦过破皮的肌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邵希臣立即制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食指拇指攥着瘦削的腕骨,声音愈发冷酷:“什么叫没事儿?非得等你疼到留下后遗症才叫有事?”
最近一段时间,他语气很少有这么凶的时候,明栀本来就是很怕疼的人,忍着才能不呲牙咧嘴,不奢求他的关心安慰,但也不至于这么凶吧。
她语调中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委屈:“我是来陪您参加晚宴的,其他女伴不也都是这么穿得吗。再说了,我总不能中途麻烦您、麻烦别人找一双合脚的鞋子。干嘛要这么凶。”
说罢,她低下头,虽然强装镇定地没有去望邵希臣的反应,一颗心却跳地七上八下。
担心他会生气,明栀甚至脑补了下他勃然大怒的样子,自个吓自个,不敢再提鞋,两人僵持在原地。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为自己一时脑热的话服个软,邵希臣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