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枚夹起一颗犹如AI精密切割的骰子牛肉, 放在苏拉碗里。
“我是不是又吓着你了?”
苏拉收回心神, 朝他笑了一下。
谢枚盯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 无奈道:
“看来,我这次又太高调了。这个尺度实在不好把握,我继续改进。”
苏拉听得心生惶恐:
“谢总,您别这样。”
“你也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怎样,我尽力去做。”
“……”
苏拉叹气:“谢总,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点不知好歹。”
“我想,我只能拒绝您。”
一般的男性,遭遇拒绝时,第一反应是“我哪里配不上你”。谢枚显然不会这样。
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揩了揩嘴角,笑意未敛。
“你有喜欢的人了?”
苏拉想到林渡,心中猝不及防地一痛,而这疼痛,又让她吃了一惊。她下意识地以手按胸。
谢枚善于察言观色,哪还有不明白的。
“你们在恋爱?打算结婚?”
苏拉摇头:
“没有。……情况有点复杂。”
谢枚哈哈大笑,松弛地靠在椅背上:
“今晚我推了所有的计划,有两个小时不受打扰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说。”
苏拉可没打算和他倾诉自己的情史,正想用什么话搪塞过去,又听他道:
“苏拉,就算你拒绝我,我们还是朋友。我的人生经历比你丰富,遇到什么困难,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忙。”
他面容诚恳,有身份地位光环加持,又显得这份诚恳格外难得。
苏拉一直对他颇为尊敬,甚至暗自以他为师,此刻也觉机会难得。想了想,道:
“谢总,您这个年纪,还相信爱情吗?”
谢枚佯怒:
“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我哪个年纪?”
“……”
见苏拉不语,他收起戏谑,正色道:
“我当然相信啊,要不怎么和你坐在这里?”
“您不觉得麻烦?麻烦自己,又麻烦别人。”
“不麻烦。苏拉,越是上了年纪,就越珍惜自己的欲望。你想想,钱挣了一堆,欲望没了,多可怕。”
“……”苏拉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谢枚摇着一个水晶高脚杯,绕过方桌,来到苏拉身边。
“你是个有欲望的女人。我喜欢你眼睛里的欲望,满足你,就像满足了当年的我自己。”
他以指轻拈苏拉的下巴,低头与她对视。
“苏拉,你这辈子,曾经有很多苦苦追求,却得不到的东西吧?我都能给你。”
苏拉怔住了。
她知道谢枚说的是实话。爱情从来不单纯是爱情,它可以附带金钱,附带特权,附带物质和精神享乐,甚至附带着自我实现。
自古以来,爱情对女性敞开着无限的可能性,也就成了她们人生的最大赌局。
苏拉的一生中,确有许多求而未得。
爸爸被挤掉的职称评定。
被迫离去的妈妈。
一间自己的房间。
被扔在地上的复读机。
活着的吴小霞。
一盒崭新的粉底。
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健康的叶深。
法庭上永远的胜诉。
一套鹤市核心地段的房子。
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对世俗游戏规则的了悟。
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
安放妥当的良心。
……还有林渡,他就像一个脆弱而美好的花瓶,她害怕把他拿在手里打碎,却在推拒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打碎他。
谢枚能给她一个一劳永逸的答案吗?
爱情和欲望,能够划等号吗?
谢枚轻抚着苏拉的唇角。
“苏拉,你不应该拒绝我。”
他的脸庞缓慢地靠近,彬彬有礼地试图亲吻她的唇。
苏拉闭上了眼睛——
她撇开了脸。
谢枚的吻落在了她的发鬓上。
他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直起身。
“你需要时间适应,我都理解。”
“……谢总,很抱歉。”
苏拉慢慢站起身,与他平视:
“我恐怕还是要拒绝您。”
这一次她的神情如此坚定,乃至于凛然不可侵犯。谢枚的脸终于沉了下去。
他回到自己座位上,正襟危坐,眸色转厉,终于又成了那个生死予夺,位高权重的商界大鳄。
“没有人能拒绝我。”
“苏拉,给我一个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
“因为……”
苏拉忽地笑了,那笑容如承载落叶的秋水,越过山巅。
“……因为我是一个独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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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声响第二遍的时候,杜荔娜才听见。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来不及穿鞋,便去开门,以为是等了好几天的快递。
开了门,发现是住对门的阿姨,退休校长,依旧是热情过度的笑容。
“你瞧我,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家里盐都用完了,又忘了买。咱们这一梯就两户,只好来找你借。”
阿姨朝里面看,杜荔娜知道,她好奇王子猷在不在家。
“王太,你们家,还有盐吗?”
要是在往常,杜荔娜是不愿和她打交道的。阿姨的过度热情和关心,总是让她很有负担。
但今天的杜荔娜不一样。
今天她心情很好。
“有好几种,您进来看吧。”
杜荔娜引着阿姨进厨房,把调料柜拉出来给她看:
“有玫瑰盐、大蒜岩、井矿盐、海盐,无碘和低钠的,您看要哪种?”
“你们年轻人就是花样多。”
阿姨拿了瓶最普通的,出客厅的时候,看到沙发旁堆叠的布料。
“王太,你要重新装修啊?”
杜荔娜微笑着摇摇头:
“只是换个窗帘。”
午后,保姆秦阿姨送回了她的绿色花鸟窗帘,完好无损。
“原来的窗帘不也挺好?”
“我喜欢新的,想换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