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对了,虞意呢?”
……
虞意迅速捞起臂弯的肩带,拿了本书靠着书桌做样子。庭院里的人透过月窗看进书房时,便见她正坐在书桌上看书,而他旁边的谢翡,正在整理书籍。
外面的人招呼虞意出去,虞意的目光仍在树上,头也不抬地说:“你们玩着,我一会儿就来。”
“这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哈!重色亲友。”
倒也没再来打搅。
等外面的注意力没在这边时,谢翡单手支着下巴,轻咬自己的指尖,另一只手在一摞书做拿下来、摞上去的反复无用功。
声音却是沙的,仿佛一不留神便会泄露什么,只低低地说:“别踩了。”
虞意翻着书,“放出来?”
谢翡弓腰,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双臂交叠,双手抓紧了自己的肘弯。虞意头也不抬,“难道,你要我亲自来?也不是不可以。”
桌上的双臂变成单臂。
虞意眼眸中流露出惊诧之色,尔后却是一笑,“好胆色。”他的手臂又叠在一起,脸埋在臂弯,眼睛却没舍得闭上,只是看着。
几分钟后,文姐有事和虞意说,来到月窗前请示虞意。无非是一些家里的鸡毛蒜皮。
“我看到几款线香还不错,你最喜欢这些东西,要不要买点?”
“可以。”
“还有茶叶,前段时间买的这个不好喝,听说他们本地有一种茶,贵是贵了点,但口感轻浮,清香怡人,听起来比较符合你的口味,要不要买点来试试?”
“好,你多费心。”
……
随后,文姐又说了蚊香、花露水、杀虫剂之类的,眼见要走时,谢翡刚要松一口气,虞意突然出声,“文姐。”
文姐又转身回来,吓了谢翡一跳。
虞意脚上用力一碾,扭头对文姐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看要不要再请个人帮你?”
文姐连忙摆手,“这算什么辛苦?也就管点家务事。再说,还有莫宇和丁香帮忙呢,阿翡也经常帮手。”
谢翡正牙关紧咬,额际热汗频出,偏又听见自己的名字,整个人一僵,却不敢抬头,耳朵像是被煮熟了一般,早已红透。
却听文姐又问:“阿翡这是睡着了?要不要我给他拿一床毯子?”
感受到他的轻颤,虞意缓慢地说:“不用,天气这么大,他热着呢。”
“也行。”
文姐一走,谢翡的脸终于从臂弯抬起来。他侧靠着手臂,无声地看着虞意,清澈的瞳眸像是在控诉。
窗外的麻雀仍旧嘁嘁喳喳,太阳在天际越升越高,眼见就要热起来了。
谢翡修长白皙的手指蓦地紧攥成拳。片刻后,他徐徐吐了口气,从裤兜里摸出一包手帕纸为虞意擦脚,然后是地板。
虞意放下书,看着谢翡说:“你昨天种的桃花开了,你要不要看看?”
第60章 情敌?
虞意上楼时, 裙摆在她的脚踝间翩跹起舞,原本蹲在花架上晒太阳的白猫也迈着猫步跟了上去。
谢翡走在她身后,被虞意的朋友阿沅看到。
阿沅探头叫虞意, “你们什么时候来玩?”
虞意说:“有点事,一会就来。”
谢翡的脸又热起来。
“砰——”
一进门,虞意顺手带上门, 背靠着门背,忽然笑了,“看来,这桃花暂时是看不成了。”
被虞意的朋友们一打岔、又意识到一旦下去晚了大家都知道他们在楼上干什么, 方才在书房的气氛和冲动瞬间荡然无存。
谢翡心底掠过一丝淡淡的遗憾,神情淡定而正经, “嗯。”
他其实可以。
就算被人知道虞意和他……其实和不知道没什么区别。他并不在意这件事, 但他没说, 怕显得有些急色,损害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卧室内的窗帘是拉上的, 挡住了外面明媚的日光, 显得清幽而阴凉, 空气中泛着蚊香液淡淡的艾草香。
显然, 是虞意忘了关电蚊香液的装置。
垂眸四目相对时,谢翡没忍住,又凑上前去吻虞意。唇舌纠缠间, 又重燃爱火,忽听虞意若无其事地问:“吃桃子吗?”
谢翡耳根通红,刚要回答, 文姐又上来叫虞意, 说是某位好友临时有事, 马上要走。
作为东道主,虞意自然要去送一送。她和谢翡额头抵着额头,低低地笑了,胸腔微微震动,回答过门外的文姐,又在谢翡的唇上亲了亲,她才开门,牵着谢翡的手下去了。
他们送别今日要离开的那位好友,没过多久,又有一群新的朋友来了。虞意本来在聊天软件上邀请了李嘉雯、王小胖和刘大头他们来,但三个人都很不好意思,吓得连连拒绝。
蜜桃并非当季的水果,已经过季了好几个月。但文姐今天刚好撞到,就买了几斤回来待客。蜜桃被洗得干干净净,放在造型别致的白玉果盘里,犹带水汽,白里透红,由浅淡的粉色渐变至尾巴尖儿,成为樱红,诱人又漂亮。
谢翡和文姐各端了一盘,一起去庭院。大家叙了旧,眼下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针砭时弊”,虞意手里夹着根烟,时不时就有人跟她说话。
她一说话,必定引来众人越发热烈的讨论。
谢翡将果盘放到桌上时,虞意注意到他,自然而然地看过来。他想起早上她在卧房的门后问他的话,乌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浮现出些许心照不宣的笑意,抓起一个又白又圆又嫩的桃子,看着虞意的眼睛,“咔嚓”一声咬上了嫣红的尾尖儿。
蜜桃饱满多汁,他一口一口地吃着,显得年轻而稚拙,却又令人口干舌燥。虞意端起面前的一杯茶喝了两口,谢翡已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旁人说什么,虞意已听不进去了,只偏了头,微微笑着问旁边的少年:“好吃吗?”
蜜桃是硬的,尚未成熟,顶多算初熟,脆生生的,就像谢翡这个人一样,却在他口中被他一下下地嚼出脆响。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却是比平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稚气,实在是漂亮而美好。
谢翡瞅她一眼,咽尽口里的食物后,将手里的蜜桃往她面前一递,淡声道:“你尝尝?”
坐在虞意另一边的阿沅见状,忙笑着拦了一句:“桌上这么多,甜不甜你尝一口就知道了。我帮你拿?”
作为朋友,他们都知道虞意的洁癖:从不用别人用过的餐具,不和人喝同一杯水,和朋友吃火锅都要用公筷。
而虞意的小男友看上去这么年轻,俩人可别吵起来。
下一刻,却听虞意笑着说了声,“不用,我就吃一口。”说着,她就着谢翡的手咬了一口,没啃过的部分有那么大面积,她专挑人啃过的地方咬!
阿沅的嘴角抽了抽:好家伙,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谢翡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顺着虞意咬过的地方,继续吃。挨着阿沅坐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的男人,长相英俊,男模身材,一身黑T搭西装裤,剪裁精致,身上打理得低调又有型。
男人叫李旭,一直对虞意有好感。刚刚那一幕全都被他看进眼里,他心内轻嗤一声:男狐狸精!面上,仍旧是成年人的体面。他微微笑着,隔着阿沅和虞意搭话。
当下大家正讨论到文艺市场的发展,大概就是文艺市场劣币驱良币、作品质量日益低下、大众审□□龄化、出路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拨乱反正让好作品能有出头之日的问题。
李旭微笑着,谦逊地问虞意,“虞老师怎么看?”
虞意轻掸烟灰,“这都是发展的必然。”
她顿了顿,条理分明地说:“商人逐利,热钱涌入,看到一个题材赚钱,就一窝蜂地去嚼冷饭。在利益的驱使下,创作者沉不下心去创作,嚼冷饭又模仿得低劣,最后还甩锅给观众,认为观众的审美太低级。”
谢翡注视着虞意,只见她唇角讥诮地一弯,“最有意思的一种说法是,认真创作的东西不赚钱,随便的创作却赚得盆满钵满,有导演甚至以此来证明是大众审美的错。但是,我认为认真并非评价优劣的标准。有没有可能,太过认真的创作,反而掺杂太多杂念,譬如创作者为了惊艳世人刻意炫技,譬如因表达过分功利性而显得穿凿刻意;而随便的创作,反而是创作者的灵感和倾诉欲最直接的体现,观感也更舒适松弛呢?”
她话音刚落,李旭便恭维道:“不愧是虞老师。”
旁的朋友们又就虞意发表的观点开始讨论起来。李旭并没加入,他只是抽了一口烟,看向谢翡,说:“你现在还没上大学吧?”
谢翡看了他一眼,礼貌但冷淡地回答:“下半年。”
李旭便微微一笑,“什么学校?”
“北大。”
李旭有些诧异,但很快被心内的嫉妒盖过。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说:“跟在虞老师身边可是难得的机会,她的这个脑子……”
李旭另一只手骈起双指,指了指太阳穴,“这里面装的学识简直是浩如烟海,见解更是深刻独到。你可要好好学,这可是参加多少社会实践和实习都换不来的……”
他话没说完,当即就被虞意似笑非笑地嗤了回去,“去你的!你自己好为人师,丢人还不忘拉我垫背,我谢谢你啊!”
李旭甜蜜一笑,“不用谢。”
随后,他又说虞意惊才绝艳、誉满天下之类的话。
谢翡一眼就看出,这李旭是个男版绿茶,讲这么些话,无非是为了让他意识到和虞意的差距,由于男人那可怜的自尊心,从而自惭形秽,在虞意面前闹别扭,进而发展到思想观念不合……直至分手。
但,在谢翡看来,所谓传统男人的自尊心,不过是男权社会的产物。他们所谓的自尊,全靠“比女性强”、“凌驾于女性”来体现,如若不能,至少也要旗鼓相当,否则他们所谓“大男人”的面子上就过不去。
而他的价值、他的自尊在于,他知道自己是谁,有多大能力,而不在于去凌驾于谁。
他不留痕迹地打量李旭一瞬,认真而乖巧道:“嗯,能成为虞老师的男朋友,我特别荣幸。”
李旭一噎:“……”
正巧,谢翡看到文姐正在搬重物,凑到虞意耳边和她说了一声,就去帮忙。李旭看了谢翡一眼,讪笑道:“现在的小年轻,挺有个性啊。”
虞意抿着唇笑,“谁让你不怀好意?”
……
谢翡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看见虞意坐在回廊的椅子上,背靠着栏杆,吊带裙像是伞一样散开。
庭院里是热闹的,然而她却在这里等他。她总有办法让他对她的心动更多一点点。
谢翡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还没说话,就听虞意问:“生气没?”
当然没有。
但谢翡没直说,只是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他猜,也许虞意会哄他,心里有很多的期待。
于是,他长睫微闪,双手半插在裤兜里,一言不发,俨然是受了委屈但安静乖巧不说的样子。配上他本就清冷、有些生人勿进的样貌,更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诱惑来。
虞意说:“李旭人不坏,也有一点傲气。之前我已经拒绝过他了,本以为,在整理好情绪之前,他不会来的。没想到他会和其他朋友一起过来。”
“哦。”谢翡应了声,心里想,没有牵手,也没有拥抱,更没有吻。
下一瞬,虞意突然拽住他的手一拉,他一不留神坐在了虞意腿上。谢翡吓了一跳,想起自己毕竟是一个身高187、体重135的大汉,眼中当即流露出丝丝紧张,生怕把虞意压坏了,忙撑住她身旁的栏杆要起来,又被虞意握着腰摁住了。
他脸上顿时浮现出些许羞涩的红晕。
紧接着,耳后根贴上两片温软的唇。虞意亲了亲他,说:“别生气了,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