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棠打着哈欠,揉揉眼睛,“明天我有小组讨论,等会还要去图书馆准备资料,我得速战速决,稀饭可以吗?”
“太可以了!”
培根煎蛋,白米粥,清炒时蔬配上必不可少的老干妈,简单的一顿早餐吃完后郗棠就背着电脑去了图书馆。
三月初的清晨,微风拂面,郗棠走过校门到图书馆必经的一条绿荫大道,忍不住放慢脚步,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但是第一次走,是在五年前的夏天,她和苏梨在这里迷了路。
她接受UR的研究生offer后,除了家人外第一个告诉的也是苏梨,她说自己要去弥补当时的遗憾了。
就像,现在她已经不会在UR迷路了,她去过很多次当时感叹羡慕过的图书馆,听过很多有趣又有意义的讲座,参加过热闹的大学派对,那个夏天的遗憾都被弥补回来了。
“你好,我要一杯冰美式,大杯的。”
等待咖啡期间,郗棠发现店里新贴了篮球赛季后赛的宣传海报,这让她想起刚来UR读书的时候,正好赶上NCAA橄榄球常规赛开赛,她一个人坐在图书馆,偷偷地用电脑搜索FA猎豹的比赛时间表,她还记得当时她的行为有多夸张,做贼心虚,好似她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毕竟,这里是UR不是FA,她这么支持其他学校的球队,还不是一般的球队,而是死敌……然后她发现球员名单没有赫顿。
对,经过漫长的休赛期,她竟然忘了赫顿已经从FA大学毕业进了NFL职业联赛,还忘了他在选秀日选择了主场在U州的野牛队,他也回到了U州。
所以,也许FA猎豹在UR大学里是违禁词,但是赫顿不是。
在他拿下超级碗冠军后,他不仅是目前美国最火的体育明星,更成了全U州的英雄。
所以,瞧她有多笨,她还想着偶遇赫顿,不过好在她也就笨了那么小半个月,就再一次地认清了现实。
郗棠接到乔菲的电话已经是晚上她回到公寓的时候,电话另一头,乔菲的声音颤抖不已。
“郗棠,不好意思,你可以来一下夜店吗,我吃了止疼药,但是刚刚又开始难受起来,你可以帮我顶半个小时的班吗,等我没那么疼了就立即换回来。”
这问题有些棘手,校外的夜店,她作为留学生是不能去打工的,一旦被抓到后果非常严重,但是她和乔菲做室友大半年,两人早已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乔菲听见郗棠犹豫的叹气声,连声说着抱歉:“对不起,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夜店今天真的忙不过来,我刚刚端着盘子整个人都在发抖,真的很难受,我很怕失去这个工作,所以……”
乔菲是很独立懂事的女生,很少求她帮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真的是没有办法,郗棠立即答应:“别担心,我马上过来。”
郗棠明白乔菲为什么找她,她和乔菲都是黑发,身高也差不多,在光线昏暗的夜店,顶班半个小时应该……还算安全。
夜店就在UR大学附近,离她们租住的公寓也不远,郗棠骑了辆电动滑板车,五分钟就赶到了夜店,她去之前还担心分不清前门和她要偷偷溜进去的后门怎么办,到了目的地看到那大排长龙等待入场的门口,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郗棠,我在这里!”
更衣室外,乔菲露出半张脸,招呼从后门进来的郗棠,“我已经和GiGi说过了,她会告诉你怎么做。”
UR大学在市中心,地价高昂,这么大一间夜店,也不怪更衣室只有小小一间,两边都是衣柜,中间走廊只能容纳两个人站立,所以每一次换衣服都很容易碰到对方的胳膊。
郗棠刚换上制服,一个高挑纤瘦的黑人女生就进了更衣室:“好了吗?我们都忙到快用脚给他们上饮料了。”
“好了好了,GiGi,她就是伊达。”乔菲缩在板凳上,她小小一个,披着薄被,看起来有些可怜。
郗棠看着乔菲,她大学前面两年也有在打工,也碰到过特殊时期得死命硬抗的时候,明明疼得走不动路,但因为怕被辞退,怕被扣工资,都是硬着头皮抗下去的。
“你好好休息。”郗棠拍拍乔菲的脸,只要不要被发现,她想整晚都可以帮乔菲替过去。
郗棠跟着GiGi跑往大厅,GiGi语速很快:“今天是球队来办派对,他们的声音是出了名的大,身材也很魁梧,但是没什么可怕的,你只要做好该做的就可以。”
见郗棠还有些紧张,她笑着安慰:“不用担心被发现,没有人会注意你的,你还不知道今晚的派对是——”
来不及解释,传闻中的铁面经理已经盯上她们。
“伊达,不,我今晚还是叫你温蒂好了,免得他们怀疑,请你去把那里的啤酒填满,酒就在仓库里,用推车把酒桶推过去。”
温蒂是乔菲的英文名,GiGi个头高,她跑往经理那边,正好挡住对方看郗棠的视线,“仓库就在更衣室旁边。”
GiGi交代得非常清楚,郗棠找到推车,看向酒水台,上面放着两个中号木桶,只是通往酒水台的路非常艰辛,人实在太多了。
她只是那么随便一瞥,就看到好几个学校里的名人,远离门口的角落正在和女生亲密的,是现任UR海豚的明星跑卫,右下角和人比拼酒量的是UR最大兄弟会的主席,听说他父亲是华尔街有名的风险投资人。
当然有名的人不止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就在郗棠正对面,和人贴身热舞的是当地新闻台的美女主播。
郗棠费力地挤过去,靠着蛮力,因为礼貌地说借过根本没用,这些被酒精浸透的大脑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好不容易把木桶抬上推车,她已经可以想象到时候要把这个装满的酒桶放回去有多难。
大厅和仓库被一条走廊相连,但是这两者的气氛完全不同,大厅里过于吵闹,混乱,让人不能呼吸;仓库则非常安静,带着浓重的酒精香气,有一瞬间,许多年前的一幕回忆暴.力地冲进脑海,不让她反应应不应该,就脱口而出。
“难怪他会躲到仓库里来打电话……”
说完跟着怔住,郗棠一下分不清这是大厅还是仓库了,不然怎么这么让人窒息。
没有人来瓜分她的氧气,但她还是呼吸困难到心尖发疼。
等她推着推车再回到大厅时,发现热闹程度比刚刚更甚,好像是有什么大人物来,所有人都尖叫地围向门口,包括她刚刚认出的那群名人,呵,他们挤得比一般人更加有劲。
但这都和她无关,甚至对她来说是好事,因为这样她就能顺利地回到酒水台。
直到一阵狂热的欢呼尖叫过后,有人带领着所有人整齐地叫出那个大人物的名字——
“赫顿!赫顿!赫顿!”
郗棠愣住原地,反应不及,心空了一瞬,耳边也出现失聪前兆的那种迟钝的嗡鸣声,越来越大,甚至盖过那些欢呼声。
她面对人全跑光的酒水台,依然身体发僵,如芒在背。
又是害怕又是紧张地转身,缓缓地看向门口,来人一头棕色短发,深邃眼窝,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一双漂亮冷漠的蓝色眼睛。
是他。
被所有人拥护着进场的主人公,竟然是赫顿。
她昨晚梦里见到的那个人,此刻出现在她面前,是真实的他,可以触碰到,抱上去不会再次突然消失的,赫顿。
心跳突然变得飞快,急速跳动着难以抑制,全身紧绷,整个人都失了神……
分手四年多,但是没见面的时间,已经快要五年,这漫漫五年里,她不知道想过他多少次,想和他十指紧扣,想被他抱紧,想热烈地和他接吻,或者这些都做不到,是奢望好了,也想——
就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不是从视频里,而是用眼睛去临摹他的轮廓,哪怕只能远远看他都好。
郗棠感觉喉咙突然被什么堵住似的,说不出话,连声音都发不出,这是不是最糟糕的重逢场面,他穿着合身的名牌衬衣,整个人性感英俊,风度翩翩。
她穿着服务员制服,手里还推着……
她手里是空的,郗棠猛地回神,那辆推车在她松手后,被人挤到了一边,眼看就要撞上其他人,她想也没想地追上去,可惜还是没有追上,酒桶很重,推车速度不快,只是距离对方太近。
如她预料的,被撞到的人被吓得破口大骂,责备她到底在做什么。
郗棠尴尬地道歉,但是对方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指着她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GiGi赶过来陪她一起道歉,但还是无济于事。
她想着千万不要引起赫顿的注意,千万不要,她不想被他看见,被他发现,不想和他在这个场合重逢——
“发生了什么?”
他们之中隔了很多人,但那道磁性十足的男声极具穿透力地传来。
而听到这声音的瞬间,郗棠红了眼,是她最熟悉的声音,却是她从未听过的冷漠语气。
他们这边的混乱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特别是他。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男人突然变得温顺不已,声音都在颤抖,不知是压抑着激动还是害怕,“赫顿,没、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就是这个服务员,笨手笨脚地没抓住推车,撞到我了。”
笨手笨脚的服务员尴尬地转身,红着脸窘迫地看向他。
赫顿也看了过来,人群自然让开一条道路,他站在包围圈的中心,高傲英俊,英气逼人,俨然是今日派对的主角。
时隔四年多的四目相对,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的肩膀变得更宽,身材魁梧了些,褪去少年偶有的青涩,整个人成熟了不少,浑身散发着勾人的性感气息,比当年更有魅力。
但最不同的是,那双曾经热烈到妄图狠狠湿透她的眼睛,再看向她时,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眼神平静,不起一点波澜。
声音冷淡:“没事就好。”
他很快就收回视线,没有一秒留念,径直往VIP座位走去。
郗棠睁着红透的眼睛,宁愿他憎恨她,讨厌她,最难过的是。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
-
宽敞的半圆沙发上坐着野牛的首发进攻组,可惜郗棠没有看过来,不然她能发现这里还有不少熟人。
西蒙比赫顿先一年参加选秀,在前年选秀大会上第二轮被野牛队选中,而迪金斯在大三那年,觉得自己无法从赫顿手里抢回四分卫首发后,转位置到了近端锋,为了更好地配合赫顿,他还主动和对方缓解关系,比西蒙更早加入野牛。
最开始两年,很多人都奇怪,野牛队坐镇U州,不从UR海豚里抢人,反而从远在东部的FA大学校队抢人,直到去年,野牛用一名防守截峰和第二轮、第三轮选择权从虎鲸队手里拿下首轮状元签,而毫不犹豫选下赫顿后,所有人才知道,野牛这一场长达三年的布局,惦记的其实是赫顿.兰伯特。
先抢下他的左膀右臂,再以他为绝对核心建立年轻而勇猛的进攻组,而超级碗的奖杯证明,野牛的管理层独具慧眼,深有远略。
西蒙悄悄地远离赫顿一点,靠近迪金斯:“如果我没看看错,那个人是伊达?”
“谁?”
“五年前,集训的时候,就是为了她的一句话,赫顿揍你的那个女生,Miss X!”
好好的派对干嘛旧事重提呢,迪金斯干笑两声,感觉脸颊还辣乎乎地烧着疼,明明那一拳头都快五年了,嘶,竟然都五年了。
不过他倒是不怪赫顿,要不是赫顿那天揍了他,他现在估计还因为心高气傲一事无成呢。
西蒙用眼神示意迪金斯,就是那边那个正在收拾酒水台的服务员。
迪金斯看过去,黑头发,亚洲人,白皙漂亮,但和记忆里那个咋咋呼呼的赫顿前女友,有些连系不上。
他看向赫顿,发现对方根本没注意酒水台,而是晃着酒杯,正和最近当红的明星斯托勒聊天。
这位斯托勒是野牛的铁粉,超级碗夺冠那天,他的社交媒体齐刷刷改成了赫顿捧杯的头像,还发了无数条赫顿就是神的推文,要不是这位大明星花心成性,擅长用自己的八卦养活狗仔,他们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暗恋、不,是明恋赫顿了。
“你确定是她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像。”
迪金斯对郗棠的印象并不算深,哪怕大学时赫顿的更衣室柜子里有郗棠的照片,但他总不能凑过去说。
‘诶,你那么专心看谁呢,也给我看看。’
他怕赫顿上来又给他一拳。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迪金斯说:“而且赫顿根本没往那边看。”
西蒙虚起眼睛,聚焦在郗棠身上,真是越看越像,但他也注意到赫顿完全没看郗棠那边,忍不住嘟囔道:“真的是她,就算我的确记不得亚洲人的长相,可伊达我不可能会忘记,但是像你说的,赫顿他又……”
“够了,就算是她又如何,赫顿不在意,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迪金斯拿起手机,准备问自己女友到哪里了,他要不要出门去接,却听见沉不住气的西蒙忍不住直接开口:“喂,那是伊达吧?”
就在所有人奇怪西蒙在叫谁的时候,没有指名道姓的那个‘喂’却立马回了句:“谁?”
是说,谁是-伊达,还是,谁-是伊达?
“你确定要我帮你回忆?谁当初发了疯跑去中国,还不死心去了两次?”
环形沙发很宽,赫顿为了拍照移到了最右边的座位,西蒙坐在他对面,抖着腿,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