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棠偷偷用余光看他，一眼，两眼，在心里默默叹气，他真的比以前更帅了，特别是身材，真的很戳她的审美。
赫顿穿得衬衣，合身剪裁显得胸肌很壮，左边手臂有好几处纹身，衣袖挽到手肘下面一点，又斯文又野蛮，想象这只手臂从背后扣着她的腰，嘶——只能想象，他比以前更有魅力，却不再属于她了。
她最后一声叹气没藏住，听在赫顿耳里，以为是郗棠早已不能忍耐和他在一起，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郗棠也不好再偷看他，低头给郑驰回消息，学校下周开始放春假，郑驰约了几个他本科的留学生朋友准备公路自驾游，问郗棠要不要一起。
她没有车，别人愿意带她一起，这种旅游机会算是难得，但是她不确定赫顿这边的事，回复郑驰，她再想想，暂时不用帮她留位置，如果别人想去的话。
赫顿预约的是一家吃海鲜的餐厅，而非中国餐馆，下了车，他也没有刻意缓下脚步配合郗棠，不知道在气什么，一个人走在前面。
郗棠跟在他身后，从下车那瞬间就感觉有些不妙，那温热的熟悉感，她好像……也生理期来了，止疼药给了乔菲，她得记得在亚马逊上补买。
总是这样，以前住宿舍也是，有一个人来，那其他日期相近的人也会跟着提前，郗棠提着包先去了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看到赫顿靠着椅背，无聊地翻着菜单，猛地想起很久前的冰淇淋店。
旧情人再重逢就是这点不好，一起经历的回忆太多，有时候和别人提起一件事，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他能接得上。
只有他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在怀念什么，遗憾什么。
但因为是旧情人，所以最不能提起的，也是他。
餐点一一上齐，等到服务员离开，郗棠立马问道：“赫顿，那些记者他们来找你了？”
她喝果汁的时候不小心把果汁滴在了领口，他下意识想帮她擦掉，但是那样太亲密了，他深呼一口气，努力把视线从她身上移走。
他的冷漠却让郗棠误会是现在情况十分棘手，一定是很不好处理，不安地问：“很难处理吗？”
赫顿不急不缓地开口：“拦下那张照片，对方要一百万美元。”
天呐，这简直就是敲诈嘛！郗棠气得不行：“那他们什么时候发新闻？”
郗棠默认没有人会傻到为了一张照片付这么多钱，只是不知道新闻会怎么写，橄榄球巨星与神秘女子在后巷激吻？还是赫顿与球迷擦枪走火，发生一夜激情？
“你现在是单身吗？”赫顿反过来问郗棠，银叉挑起一块龙虾肉，抬起眼睑，眼瞳里淡淡光亮。
“是。”
“那你想不想和我做个交易？”
“什么？”
“假扮我的女朋友，我对外宣布我们在交往，那狗仔偷拍的照片就不是问题。”
假扮女朋友？因为那一张接吻照？
可郗棠原本以为这件事的解决办法是，他们套好口供，等新闻一发出来，他们就统一对外解释，那只是一个误会或者什么，但赫顿……
赫顿的意思是，既然被拍了，就坐实它，不是酒吧糜烂的一夜.情，也不是粉丝与球星约.炮，就是正常情侣，其实和她想得也是一样，套好口供，只是口供内容完全不同，甚至相反。
“那一百万美元，作为你的报酬。”
给她一百万？
郗棠被金额吓住，说不出行或者不行，她甚至都没法仔细思考赫顿的办法是否行得通……
他接着说：“这样你也不用忙着打工了，你没有身份，这样打工被发现，会被遣.返回国的。”
郗棠明白了，他以为她在夜店打工是因为缺钱，就想拿钱‘收买’她假扮他的女友。
但是就像赫顿说得，四年过去，很多事都变了，迪金斯能和他成为好友，她的处境也不再相同。
分开的四年里，她一直非常努力，大一、大二她忙着打工，大三就开始跟着同学一起参加数据分析类的比赛，寒暑假去公司实习，申请研究生时她的简历非常漂亮，因为不是博士生，加上竞争激烈，UR只给了她半奖奖学金，但之前比赛存的奖金和家里的支持，她虽然不像其他留学生一样生活宽裕，但是并不缺钱，节约一点的话，完全足够正常生活。
不然，如果她还是深陷在当年的困境中，那当她回到这边也不可能奢望，再遇到他。
而且赫顿的提议代表什么，代表她得和他经常见面，还不能对他动真心。
他已经不喜欢她了，所以他能坦然面对，但是她做不到。
“我拒绝，我不想假扮你的女朋友。”
赫顿握着刀叉的手一顿，接着像没事人一样笑了笑。
“那就算了，之后再说吧。”
剩下的晚餐吃得很沉默，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的想法，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回到车里，更是低气压笼罩。
汽车穿过隧道，带来巨大噪音，西蒙的建议没错，他的确和她待了很久，但是他应该想到，夜店后巷郗棠一秒都不愿意和他多待，又怎么会愿意和他来这么远的地方吃饭，甚至假扮他的女友呢。
汽车终于穿完隧道，郗棠紧接着说出她的想法，和赫顿要坐实关系这一招完全相反，总之就是各种往‘误会’身上推，什么认错人，什么玩游戏的惩罚之类。
郗棠开口：“不管他们怎么问我，我都会说和你没有关系，那天我们第一次见——”
赫顿打断郗棠的话，有些不耐烦：“行了，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管了。”
“那你准备怎么……”
看到赫顿冷漠的侧脸，郗棠不再开口，转回身来，又看到车窗上的自己，满脸愁容，脸色还惨白一片，原本只是小腹难受，现在好了，心里比小腹更难受。
受了一晚上冷漠的郗棠委屈不已，这几天赫顿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差，她能理解，毕竟是她提的分手，他生她气，她没的说，但是现在被狗仔拍到，不是应该他们一起解决问题吗？
可怎么只有她很想解决问题，赫顿好像完全不在意新闻发出去的后果，他不理解她很担心新闻带来的影响，那些不认识她的人会怎么评价。
她感觉到他的生气只是因为她拒绝了他的方法，是因为她无意伤了他骄傲的自尊吗？
“停车。”郗棠突然开口。
赫顿看向她，这才发现郗棠捂着小腹，眼圈泛红，把车停在路边，以为她只是想休息或者透透风什么的，结果郗棠直接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伊达？”
郗棠低着头去开车门，听见了赫顿的声音也不回头，她走得坚决，她不管了，反正他了不起，他去处理好了。
会被狗仔偷拍也是他的错，是他喝醉酒乱亲人，也是他自己那么有名气，引得狗仔拍他！
她是真的不管了，不管报纸怎么登好了，她不管了！
赫顿着急地追下车，他动作够快，刚走没两步就把郗棠拉住了，冷清的街边，女生红着眼圈，咬着唇，眼泪不停往外蹦，看得他心疼不已。
而当那一句‘赫顿，你放开我’传进他耳朵，手里要甩开他的力气一点不比五年前小，他喉头紧了又紧，那一种致命的熟悉感，像羽毛尖端挠过心头肉，让他在心疼郗棠的同时，又延伸出一股细细密密的畅快.感觉。
就是这样，他的伊达就是这样。
他努力忍住抱上去的冲动，声音自然地温柔下来，甚至他都忘了藏起爱意。
“抱歉伊达，是我的错，我对你太凶了一点。”
在气头上的郗棠完全没有发现，她抹掉眼泪，仰头看他。
“我们可以好好对话吗？”
“可以。”
“你保证不凶我了？”
看着她湿漉漉的圆瞳，黑白分明，水润明亮，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真的是，一塌糊涂……
“我都听你的。”
第50章
赫顿大二上学期就成为了FA猎豹的新队长,加入野牛后，即使不是进攻组的队长，但身为四分卫，也习惯了下命令。
他几乎没有对谁说过,‘我都听你的’这样的话,哪怕是球队教练,他也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独独对面前这个人，他可以毫无原则。
四年前是，现在，还是。
库里南停在郗棠的公寓楼下,赫顿再一次提起他想让郗棠假扮他女朋友的原因。
他一脸认真严肃，好像说的一切理由都经过深思熟虑，没有一点私心：“除了被狗仔偷拍的事外,我的确需要一个女朋友，不管是球队还是其他商业活动,很多场合都需要一个女伴。”
郗棠假装不经意地接上：“那你目前没有在约会或者暧昧的女生吗？”
“没有。”
郗棠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弯起的唇角。
“我之前忙于训练，没有时间谈恋爱,如果有一个固定的交往对象,那么对我的形象也会很有帮助。”
有的球星会给大众一种混迹夜店，贪玩花心的感觉，也有一些球星会早早结婚,经营自己顾家爱妻的完美形象，与前者划清界限,好处是这为他们赢得了无数的好口碑,天价商业广告和忠心的球迷。
回美国这大半年,郗棠没有过多关注赫顿的感情生活，因为她知道那不是她该关心的事,但，事业成功到他这个份上，想知道他‘对外’的感情状况，其实很简单，他目前是单身。
不过郗棠以为，他只是明面上没有女友，其实私下还是有和女生交往过的，只是把对方保护的很好，原来，是真的一直都没有啊。
她心里，突然有一点小开心，忍住，努力忍住！
“因为一直没有交往对象，甚至有过我喜欢男人的传闻。”
在美国，同性恋者受到的保护和尊重的确比亚洲国家好上不少，但是在传统体育界，这依然是一个不可说的话题，特别是橄榄球这一项上。
赫顿的理由太过正当，每一条都是，可如果他这么需要一个稳定的交往对象，那他之前在做什么呢，要找一个假女友，要经营他的形象，何必等到现在。
但郗棠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她完全相信了赫顿的苦楚：“如果你一开始就说出这么多原因，那我其实可以考虑的，但是你一开口就是钱……”
郗棠抬眼看他一眼，低下头嘟囔着，“显得好像我们之间，只有冰冷的金钱关系。”
那有什么办法，她不知道，西蒙那一句轻飘飘的‘伊达好像过得不太好，她没有身份却还在打工’在他心里梗了好几天，无论如何，他不可能让她再去夜店兼职，不，是任何兼职都不可以。
他晚上睡觉前都在想怎么在她不会拒绝的情况下，对她好，帮她度过难关，他甚至都想过资助UR一笔经费，虽然其中只有一点点能落到她头上，他都想过，但是以谁的名义呢，反正不是赫顿.兰伯特，她绝对会拒绝的名字。
只是想得太多，晚上做梦也全是她。
旖旎的梦里，全身泛着粉红的她在他身下比刚刚哭得更狠，但是他根本停不下来，一个劲地前进，对着她忏悔着说他是野兽，是坏蛋，别原谅他……
此刻，再对上郗棠通红的双眼，密闭的空间里，是她哭过后还没平息的喘息，身上幽幽的香气。
赫顿转头看向窗外。
车窗降下，风灌了进来。
“赫顿，有点冷……”
车窗合上，他身处炼狱。
不能再看她，再看下去，他忍得快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