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岑声声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今晚就到这里了,她也该回去了。
低头去取椅子侧边的包包,带着手里的花束,她便要准备离开了。
“啊但是——”对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挡在了岑声声想要离开的位置,“或许您可以再多坐一会儿吗?”
岑声声有些懵,但还是在对方的引导下,不自主再次坐了下来,她想,或许还得再点点别的东西,不然好像确实不太容易走出去了。
对方在她没发现的时刻里迅速地松了一口气,又俯身稍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是这样的,其实,我们还有另外一个额外放送的服务。”
“嗯?”岑声声抬眸,不明所以地认真看着他。
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的神情里有一丝难掩的情绪,像是社恐深怕被拒绝的那种。
但是,怎么会呢?
她抿唇冲对方笑了笑,“你们真是间暖心的餐厅,我很好奇。”
“是这样的,岑小姐。”他扬手示意了下不远处的空中楼阁,“我们家还有一位脾气古怪的钢琴老师,也很想要为在我们餐厅过生日的幸运儿献奏一曲。不知岑小姐能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当然。”岑声声长舒一口气,坐直了身子,认真回应,“非常感谢你们的服务,我很荣幸。”
“那……请您多留片刻,他马上开始。”
原来二楼是做这种用途的,岑声声双手握着手里的花束,若有所思。
不出一会儿,果然传来了透亮抓耳的钢琴音,听起来让人不自觉想象,那该是一架古老的、华贵的欧式钢琴的样子。
她想,坐在琴凳上的老师,应该留着蜷曲茂密的花白胡子,穿着黑色缎面的燕尾服,别着同色系的领结,闭着眼,修长的手里落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指尖跳动,流淌出动听的乐章。
前奏顺着红木色雕刻着复杂图腾纹路的木质旋转楼梯流淌而下,缓缓送入她的耳里。
真巧,是她最喜欢也是外婆教她的第一首钢琴曲,《致爱丽丝》的旋律她无比熟悉,是她练习最多的一首,也是她自信自己弹得最好的一首。
但很明显,楼上的这位老师,功力远在她之上。
好奇怪,同样的音符旋律,在不同的人手里,总是能弹出完全不一样的美妙。
岑声声的耳畔,回旋式的音符节奏缠绵,也同样流淌着轻快欢愉,似乎听起来,这位老师的心情很是不错。
中间一个滑音过去,突然旋律起了变换,再进的节奏变成了那首《祝你生日快乐》。
缓缓的,没添任何修饰。
却莫名让岑声声在今晚的最后,突然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生日快乐,她很快乐。
……
结束后,她因为感动而起伏的情绪缓了缓才想起来寻找刚才那位告知她惊喜的侍应,试探地询问能否见见这位为她演奏的钢琴老师。
“不知道这样的要求是不是有些冒昧,但是我很想当面谢谢他。”
对方的神色有些为难,但还是回道:“虽然很不符合规定,但是我很乐意帮您问一下是否可以破例。”
岑声声先打了退堂鼓,很是不好意思,“要不还是不麻烦了,真不好意思。”她垂首在包里翻出一张便利贴纸。
是硬质的,粉色的桃心样式。
提笔快速地在纸上写了一行小字,然后折了折将它递过来,“或者帮我把这个送给老师,希望这个能表达我的谢意。”
对方很乐意的接过离开。
岑声声也不再多做停留,虽然二十四岁的生日没有一个愉快的开始,但好在有个幸运的结束。
她在餐桌上特意多留了小费,拿着花束包包准备离开。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意外和刚才的侍应迎面撞上,对方是从外面进来。
见到她,他的表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愣怔一闪而过,随即立刻又是一副和善的微笑。
“岑小姐,您的纸条我帮您送到了,钢琴老师说他很高兴。”
岑声声向他道谢。
“对了!”他又继续,“他还说,虽然这次无缘同您见面,但是想到人生的际遇总是难以捉摸,说不定哪一天,你们还会再见面,到时候如果有幸,他一定当面祝您生日快乐。”
直到进了下行电梯,岑声声的脑海里依旧回想着刚才对方说的话。
不知为何,她突然特别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虽然不知道他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的模样,但就是莫名笃定,下次再见,她一定会认出他,以及他那拯救了自己二十四岁这个糟糕的生日的美妙琴音。
电梯下到地面,刚出来,手机便进来通来电。
竟然是虞茵的电话。
岑声声不可思议地接起,通话的那一瞬,对面传来虞茵的声音极具感染力,她好像很激动。
“声声!往前看,看我!”
岑声声完全被她感染,抬头看过去,对面马路边隔着站台的不远处,一辆奶茶色的SUV停在路边开着双闪,虞茵从驾驶位的窗户探出大半个身子,冲她打招呼。
“声声,还没有当面祝你生日快乐!”她的人在马路对面,声音却顺着听筒直接送入岑声声的耳蜗,“可惜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但好在我可以送你回家哦!”
虽然同虞茵认识的时间还非常的短暂,但岑声声从来都能感受到她百分之三百的善意和热情,让她毫无拒绝的机会。
但怎么说呢,这样的美好的、热情的、充满活力的女孩子,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幸福好像顺着脚尖、指尖无限蔓延。
她快步穿过人行道,往虞茵的车子跑过去。
本想去开副驾驶的车门,却意外发现里面坐了个男人。
是陆宴周。
她一时间愣在原处。
“声声,坐后面!”虞茵笑着看着她,不容她拒绝。
岑声声只能朝后退了退,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身子再次僵住。
那个黑衣黑裤的男人,仰头靠在后背靠枕上,双手环在胸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环绕周身。
啊。
好像幸福的藤条又吓得从指尖缩回去了。
第18章 声声
其实不过隔了一个晚上, 但再见周时慕,岑声声总感觉有种时空翻转的不真切感。
再次与周时慕坐在一辆车上, 岑声声的紧张情绪不减更甚。
“他们俩正好在附近, 又都喝了点酒,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他们当个司机。”虞茵的视线从后视镜里与岑声声对视了下。
看出她的紧张不自在,有些蹩脚的解释, “正好离你也特别近, 所以我们就都来啦。”
虽然这场景是意料之外,但确实也合理, 岑声声自然也不再多想, 只当这一切是无巧不成书。
而且这样一来她倒也没有那么重的心里负担了。
不然想想虞茵如果是专程过来,只为了送她回学校,那她更觉得过意不去了。
虞茵的这台阿斯顿马丁DBX707,车后座绝对算不上窄。
但因为身边坐着的人, 无形中给了岑声声摸不着但如有实质的压制感,让她感觉周围空间的逼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咖色的软皮坐垫上, 岑声声后背虚虚靠着, 却仍旧靠着后脊撑着力道, 半点没有放松。外套上装饰用的微微凸起的磨砂材质的小颗粒,几乎快被岑声声扣掉了。
两人间其实尚且隔有三四十厘米的jsg距离, 但岑声声余光里,周时慕的轮廓依稀可见。
他穿一身黑衣黑裤,松松垮垮地靠着椅背,安静地好像能完美的融进这无边的黑夜里。
岑声声的视线飘忽不知往哪里安放, 最后落在自己紧贴着并拢在一起的膝盖上。
余光里,则是另一幅场景。
他的腿很长, 看起来这宽敞的后座也容不下他的一双长腿,他的膝盖几乎紧贴着抵在前座的皮质后背上,岑声声的视线里,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膝盖要比自己的高出许多。
不知何时,他的手不再环在胸前,而是随意地搭在膝盖面上。
借着车里昏暗的光影,岑声声第一次大着胆子多看了几眼。
周时慕是她周围生活里少见的那种冷白皮,他的手很白,显得手背上的青色的血管更加明显,指骨存在分明,修长而有力量感。
岑声声不算手控,但平心而论,也觉得周时慕有一双能给人无边想象的、极漂亮的手。
看到美的事物,不自觉会想要对比。
岑声声垂眸观察自己的一双小手,不由想到自己当初学钢琴时的不易,因为手小,每次都得放松指节,撑开拉筋,才好接下来更方便弹一些跨八度的音节。
再看看周时慕的那双手,岑声声不由都有些羡慕,想着他这双手一定很适合来弹钢琴。
坐在副驾驶上的陆宴周酝酿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输出了。
他微微侧过身子,视线落在后排,先扫过后排面无表情的周时慕,而后笑面虎一样看着岑声声,状似好心一般开口,“诶声声,怎么一个人在这呢?那个谁——”
大概是他自己都觉得这幌子扯不下去了,毕竟靳逸琛这会儿人在哪他们心知肚明。
又或者是他差点没憋住笑,总之他极不自然地停顿了下,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强忍着继续,“那个、你男朋友,今天没陪你吗?”
岑声声很意外。
这还是第一次,在靳逸琛的朋友圈里,听着对方叫着自己的名字,却好像不记得他姓名。
从前这些,向来是反过来的。
陆宴周存着什么心思虞茵心如明镜,她重重地咬了下唇,偷偷瞟了一眼后座上漫不经心垂眸不说话的周时慕,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敢插嘴。
像是一定要岑声声回答一个答案才能死心,陆宴周追着问,“声声啊,我啊,最近社会新闻看得多,哎总觉得咱周围不太平。”
“这大晚上的,你说说,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呐!男朋友也不送你?”
“这种情况下男朋友还不发挥作用,那还要男朋友有什么用呢?”
也不管有没有回应,陆宴周一个人也能开一场大戏。